如今鳳非離並未住在墨居,而是選擇了與墨居相隔甚遠,離書房較近的凌霄殿。
如同昨日一般,墨妍舉止謙恭的上前爲他更衣。她今天動作依舊不算熟練,但鳳非離卻未像從天一般將她拍飛。
用膳的時候,有了昨天的經驗,墨妍已經接受了鳳非離原本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性子。
她視線緊緊盯在他漆黑的鳳眸之上,他一雙眼睛看向哪裡,她的筷子便伸向哪裡。
很顯然,對於墨妍今天的表現,鳳非離還算十分滿意。
用過膳,墨妍照舊跟在鳳非離身後到書房中去隨侍。
當她將用靈露沏好的茶水遞到他手中時,她將臉垂得極低,隻眼睛卻趁着他不注意時觀察着他的反應。
果然,飲過茶水後,他眉毛並沒有皺起,反而微微一愣。不過,他依舊沒有說什麼,又開始十分專注的翻閱手中的文案。
在這之後,他時常會執杯輕唾,一連喚她續了好幾次茶水。
整個上午,見他沒有多問,墨妍心中微微鬆了口氣。
這人精神一放鬆,就開始犯困,再加之她昨晚基本上沒怎麼睡,這書房之中氣氛又頗爲靜默,除了他翻書的聲音,基本上沒什麼噪音。
她開始站在一旁打盹兒。
一直到後來,他一連喚了她好幾回研磨都未能將她叫醒。
直到膝蓋猛的一疼,她終是反應過來,人卻已雙膝跪在地上。
“怎麼?靈苑的牀睡不慣?”他聽似在關心她是否能夠睡慣,可事實上說話的語氣卻帶着嘲諷和冷漠。
墨妍反應過來,額頭不住撞擊地面。
“主上息怒,是奴婢玩忽職守!還請主上責罰!”
她話音落下,下巴已被他扼住。
他強行將她身體帶離地上,將一張俊臉抵在她面前。
“哦?那你說,本尊應該怎樣處罰你比較好?”
眼前是他深邃幽黯的黑眸,她幾乎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呼吸都有些滯塞,她微微別開視線。
“但憑主上發落…”
她終是不敢看他,因爲,她怕再多看他一眼,她會剋制不住自己,忍不出衝上去狠狠的親吻他。
然鳳非離卻只是冷哼一聲,繼而一手將她甩到地上。
“去,去院子裡跪着!”他如今對她真的是沒有半分的憐憫了,再或者說,他對天下間的女子似乎都是如此。
“是!”墨妍並不覺得委屈。
也曾抵死纏綿過,也曾情深交付過。是她不懂珍惜,是她沒有抓住,所以她活該如此。
恭敬退到門外,她依言到院子裡跪下。
眼下正值春日,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並無不適,除卻膝蓋之上略有些痠痛。
期間,他命她傳來午膳,便又開始看起文案。
而他沒有讓她起來,她便一直跪着。
他似乎將她遺忘了一般,一直到天將近黑時纔出來。
徐步走到她身旁,他終是頓住腳步。
“起來吧!下不爲例!”
他語氣依舊清冷淡漠,不過於墨妍聽來卻是欣喜萬分。
如今他絕七情斷六慾,性子也跟着清冷許多。一日之中,也不常說話,不似從前,不論她是不是想聽,他總會變着法子討她歡心。
而今,他一日裡時常會與她說上幾句話,儘管不是責罵便是冷聲冷氣,她卻覺得異常滿足。
他讓她起來,她自不會再跪下去惹他不快。
然,大約是跪的時間長了,她起身的時候腿倏然一麻,整個人身體一歪,看着朝他身上倒去。
原本,他只要一伸手便能扶住她。
可事實上,他卻只是後退一步,冷眼任由她狠狠摔在地上。
“既是受罰,那必然要罰到底!”他冷冷留下一句話,提步自她身旁離去。
墨妍趴在原地,久久沒有爬起,只淚水卻一滴一滴自眼中滑落。
喉嚨哽得生疼,她想哭卻又哭不出來。
說真的,這一跤摔得並不算疼,真的,一點兒都不疼。
可她只要一想到,從前他若見到她傷到半分,必然急得滿目通紅。而現如今,他見到她受傷難過,卻是不會再看她一眼。
只要一想到這裡…她的心就像硬生生被挖了一個洞般的疼。
不是委屈,只是痛恨自己曾經的不珍惜。而如今,當她夢寐以求想要從他身上汲取一絲溫存時,方纔發現,原來她早已溫暖不了他了。
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墨妍一瘸一拐的回了住所。
流雲還沒有放工,她縮在被子裡一直睡到天光斷了,方纔又從裡面鑽了出來。
昨日採集的靈露已經用得差不多了,她還得再去,不若然,明日他茶水必然喝得不快。
對於白日裡的事情,墨妍雖心中隱隱有些黯然失落,可只要一想到,他此刻會如此,完全是因爲極易被抹去,七情六慾被封印,那些個原本的負面情緒便頓時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經一番徹骨寒,哪得梅花撲鼻香?
當日從玉葫之境離開時,她便已做好決定。只要能讓她留在他身邊,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她都願意。
只不過,看他如今這一副孤寂忙碌的模樣,她心中卻是隱隱心疼的。
是她令他變成如今這幅模樣,所以,不論他怎樣對她,都沒有關係。
從房間裡出去,大約是因爲明日便是壽宴的緣故,四下燈火通明,來來回回走動的人也比較多。
考慮之下,墨妍便直接從靈戒中取出隱身衣披上,而後旁若無人的朝靈池那邊走去。
然,她不過剛剛走到半道,卻見前方不遠處迎面走來兩名老者。
“不好了!不好了!尊上的頭痛病又發作了!快去叫醫師!快!”
聽聞此言,墨妍身體微微一僵,腳下步伐竟是再也邁不出去分毫。
轉身,鬼使神差般的,她朝着凌霄殿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不少人竊竊私語。
“聽聞尊上今日又去了畫室!必然是又見到了那人的畫像!”
“那還用說麼?要我說,尊上用情可真是夠深的,那人都死了將近十幾年了…”
“唉!可不是呢,畢月閣那位不也至今還沒有嫁!依我看,尊上就該放下那段往事,憐取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