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睛,腦海之中自行浮出一人,紅色的衣,黑色的發,眉是遠山眉,眼是丹鳳眼,鼻峰精美挺俊,脣型有若梨瓣。於黑暗中朝她伸出手。
那是炎陽城中,於喜堂之上一步步走向她的純美少年。然而,下一秒鐘,隨着少年周身銀白色光暈微微一閃。便見得那小小少年瞬間長大,逆着光,那人身形變得漸漸修長起來,滿頭黑髮幾乎直達腳底,眉眼也變得益發精緻起來,那種精緻,相較於他後來陪在她身邊的那一段時日,更爲奪目,更爲逼人,也更爲讓人不忍直視。
如同神祗一般的存在,令世間一切生靈自慚形愧而望而卻步。
墨妍幾乎爲眼前的容顏窒息,莫非,這纔是他真正的模樣?
他朝他一步走來,腳下開出朵朵鮮紅的花,似蓮非蓮,更襯得他一身紅衣如火。
然而,讓墨妍心驚的是,平日裡那雙看她時總也含着淡淡笑意的丹鳳眼中,此刻只漆黑一團,沒有任何的溫度,只定定落在她身上,若神明俯瞰衆生一般,說不出的遙遠虛妄,沒有一絲的感情。
許是靈魂還未融入其中的緣故,墨妍心中狂跳,卻是極力尋找着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
“鳳非離!”她低聲相喚,然而體內卻是沒有任何迴應。
再看看對面的那道身影,只是一動不動的看着他,說不出怪異。
墨妍只覺被那一雙黑眸盯得發毛,正值心慌意亂之際,腦海中傳來一聲虛弱的聲音。
“美人…”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讓墨妍莫名覺得心安。
“嗯…”她忙不迭應他,生怕兩人之間的聯繫下一秒會消失不見。
“不知是何緣故,我竟無法融入那肉身之中,眼下情勢緊急,若實在不成,你也莫要強求……”鳳非離淡聲開口,聲音卻是越來越弱。
“怎麼回事?”墨妍瞳孔一縮,兩手緊握成全,發出咯咯的脆響聲。
“無礙,我方纔試圖通過美人設下的聯繫融入肉身之中,豈料一舉不成險些反受吞噬。”他說的輕描淡寫,但細想之下卻可知道其中兇險。
“怎麼會這樣?你此刻情況怎麼樣?”墨妍脫口而出,他纔剛剛回到她身邊…
“無礙…莫要擔心,待我小作休憩再行嘗試……”鳳非離有些艱難的開口,隨着他聲線漸漸弱了下去,話未說完,竟是就此中斷。
“鳳非離!鳳非離!”察覺到鳳非離的異樣,墨妍慌了,她大聲呼喊,迴應她的,卻只有一片無望的寂靜。
雙目再度變得赤紅起來,墨妍周身驀地涌出一陣陣戾氣,連帶着一張精美容顏,竟也染了些許癲狂之色。
她不要!不要再一次嘗試着這種噬心之痛!
墨妍覺得,似乎有什麼要從她靈魂深處爆發!她控制不住,也不欲控制!
然而關鍵時刻,卻見他右手小手指上的尾戒閃過一道白光。小白出現在他面前,所化形態卻是半透明。
“主人,此時正值萬魂盡出,此刻陰煞之氣過重,我只能出現一小會兒,你先冷靜下來,細細聽我說…”關鍵時刻,小白輕軟澄澈的嗓音讓她渾身一震。
眸色漸漸清明下來,周身戾氣也漸漸斂去,她一雙眼睛依舊通紅。
“快說!”
見得墨妍模樣,小白墨綠色的瞳孔之中掠過些許疼惜,沉吟片刻,他終是輕嘆一聲。
“依照雪狼一族的傳承秘法所記,若心愛之人以心頭血融匯靈體和肉身,或許可使二者融合!”
小白的話讓墨妍眼睛豁然一亮。若換做平常人,聽聞此言必然先聞此話可是當真,而墨妍手中卻是驀地出現一把匕首,目光灼灼的開口。
“心頭血是嗎?”她急不可耐的欲要揮舞着匕首朝自己心口剜去,卻被一股力量阻攔住。
“主人大可先聽我說完再做定奪!”小白目色當衆露出些許沉重,它十分憐惜的看了墨妍一眼,終是輕聲道。
“此法乃是強制之法,一旦二者融匯,復生者體內將生出一道封印,此封印會暫時封住他原有的修爲。於此同時,融合之後,他或許會忘卻過往諸多,再沒有關於主人的一絲記憶!”
小白的話,仍墨妍身體猛地一震,修爲暫時被被封印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左右她帶他殺出重圍便是。只後面那一條……
掙扎,矛盾。墨妍終是微微閉上雙眼,雙手緊握成全,指甲扎進手心之中,她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再睜眼時,她眸中再無其他,只餘滿目漆黑和堅定。
“告訴我,要怎麼做?”
他不記得她也沒有關係,只要他還活着,她就還有希望!
見墨妍神色堅決,小白終是緩緩垂眸,再擡頭,他手心漸漸浮現出一抹墨綠色光芒。
“閉上眼睛…”他在她耳畔低喃,如同訴說着不爲人知的情話。
有那麼一刻,它忽然嫉妒起那人,能得她如此深情已赴,絲毫不留餘地。
墨妍視線於小白臉上停了半晌,終是沉聲道:“謝謝你,小白!”
其實從小白手中的莫測的薄光她便不難看出,要助她完成此舉,它代價必然不小。
“主人不必介懷,但凡是你想做的,只要小白能做到,不惜一切代價,也會爲你達成!”它才初化人行,表達感情的方式還很笨拙,就好比此刻,明明是深情無比的話語,他說起來時,木然中帶了些僵硬。
只盡管如此,墨妍仍是覺得莫名想要落淚。
小白並沒有給她後悔的機會,再或者,它再清楚不過,但凡是事關那人,她永遠也不會有後悔的那一天。
隨着墨綠色的光芒射進墨妍心間,只見她臉色驀地一白,繼而身形猛地一震。下一刻,位於黑暗之中的紅衣男子渾身猛的爆射出一震金光。
小白的身形漸漸於虛空之中變得透明起來,墨妍與鳳非離一同被彈出空間手鐲,然後緊接着被彈出靈塔。
幽冥谷中,鎮魂碑轟然倒塌,羣峰瞬間崩離,大地肆意裂開。不過頃刻間,整個幽冥谷毀於一旦。
無數的人羣慢慢出現在山谷四方,人頭攢動,密密麻麻。
然而,此刻,遙遙天際卻是漸漸露出一絲曙光。而那曙光之處,一道人影卻是漸漸顯現出來。
大紅的衣,如同天際翻飛的紅霞,令世間萬物瞬間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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