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思緒回籠,洛白衣終是慢慢垂下頭,脣際勾起一抹淡笑。
人道是,心中一旦住了某人,那麼這世間一切便都成了陪襯。而唯有那人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令人魂牽夢繞,心醉神馳。
從前,他不懂這句話的含義,而現下,他卻是有些懂了。
這邊洛白衣駐足發呆,那邊墨妍卻於鳳非離懷中覺得身上疼痛突然舒緩許多,回過頭,瞧了身後的洛白衣一眼,見他神色茫然,心中微微一暖。
洛白衣給墨妍服下的是一粒百花玉露丹,有緩解疼痛的作用,順便也寬一寬剩餘幾人的心。
見得墨妍突然回頭,鳳非離心中微微狐疑。
“怎麼了?”他輕聲問道,一雙黑眸落在墨妍臉上,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哦!沒事,服了洛神醫給我丹藥,身體輕鬆了許多…”墨妍低聲開口,所言也不算說謊,但對於她眼下的身體狀況,她依舊是隻字未提。
聽得墨妍所言,鳳非離眸色微微一黯。
他倒也不是擔心墨妍會對洛白衣產生情愫,只不過,他卻也不喜歡她注意力放在除他以外的人身上。
看來,他得抓緊時間,找機會向那人學習刺穴針法!
縱是不能獨擋一面,也不必什麼事情都依賴於他。
幾人一併到了用餐之處,墨妍久未外出,心情頗爲雀躍。再見得四周景色如畫,更是欣喜不已。
菜色上,鳳非離今日也是用了心的,滿桌子的美食,蒸煮湯炒,樣樣齊全。還配備了精緻的飯後甜點,以及兩個頗爲誘人的果盤。
洛白衣更是細心,還讓人備了上好的果酒,這些果酒盛在透明的容器中,色澤鮮豔,看起來頗爲好看。
今日此宴說是爲洛白衣洗塵,實則是爲了滿足墨妍所求,是以,衆人的注意力,俱都集中在她身上。此刻見她心情愉悅,幾人心中大半月來的陰霾俱都一掃而空。
說起來,百花谷的夜色較白日裡的景色看起來更有味道,漫天的花海和泛着墨藍色的天空連成一線,天空幾顆稀疏的星子圍在半輪皎白的月亮旁邊,說不出的靜謐無雙。
墨妍是絲毫沒有客氣的,大大方方圍着桌子坐了下來,又頗爲不客氣的打起頭陣,然後催促的大家一同動筷。
起初幾人還俱都維持偏偏俏公子模樣,凡事講求斯文優雅,但一同吃了一會兒,面上疏離卻都慢慢褪去。
事情大約要從鳳非離給墨妍夾菜說起。
原本,鳳非離是要求墨妍坐在她身邊的。但墨妍堅持今日要他四人坐在一起,自己則和墨寶兒坐在了四人對面。
而鳳非離帶頭給墨妍夾過菜,雲不歸也緊跟着夾了起來。
可以說,但凡是吃飯,只要在一張桌子上,就從未有熱鬧過。
雲不歸不甘落後,小白自也按捺不住,到最後,洛白衣瞧着幾人打得火熱,乾脆取了一旁的瓷碗,舀了半碗湯推到墨妍身邊。
“此湯驅寒!”四個字,卻奠定了話的力度。
作爲墨妍的御用醫師,他的話基本上句句都是醫囑。而在坐幾人即便平日裡再如何不對盤,對於洛白衣的話,卻盡都當做聖旨來遵從。
到後來,你一筷子,他一筷子,墨妍碗中菜品堆成小山。
而現如今,她食量本就極小,方纔又被逼着喝了半碗湯,哪裡還吃得下去。
正愁着要如何是好,卻見一旁的墨寶兒不知何時趁大夥不注意自己偷偷倒了杯果酒,此刻一大杯果酒已然有大半進了墨寶兒肚中。
大約是這果酒味道不錯,小傢伙喝得直吧嗒嘴,那小模樣,說不出的享受。
“孃親孃親,這果酒好甜,你要不要嚐嚐?”小傢伙不滿足,最後一口將剩下的果酒乾了,連脣畔上沾染的酒液也不擦,便急急像自家孃親推薦。
有好東西,當然是大家一起分享。墨寶兒自小便是如此,但凡有什麼好吃的好玩兒,必然會想到自家孃親。
墨妍被墨寶兒眸中的亮光所吸引,她視線慢慢移到那色澤美麗的果酒之上,竟鮮少的犯了饞意。
其實,她再清楚不過,以她如今的情形,不論做什麼都需三思而後行。可最近這段時日,她確實是憋悶的厲害,此刻見了如同果汁一般的果酒,竟不由得嚥了咽口水。
大約是看出墨妍所想,一旁雲不歸伸手將果酒端走。
“你孃親大病初癒,不宜飲酒,再者,此果酒後勁極大,小孩子也不可以喝!”雲不歸終日一副溫潤沒脾氣的樣子,此刻卻比誰都來得嚴厲。
墨寶兒看得一愣一愣,伸着小手指着雲不歸。
“雲叔叔,你表裡不一哦!你好凶,竟搶寶兒的果酒喝!”小傢伙義憤填膺的開口,一雙大眼睛眼巴巴盯着雲不歸手中的果酒。
墨妍有些無奈,意興闌珊的垂下雙眸。
想她從前可謂是千杯不倒,如今對着這小小果酒,竟也一滴也沾不得。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她這不過二十年左右,卻將人世間該經歷的,不該經歷的,盡數經歷了個遍。
見墨妍垂頭喪氣,鳳非離是有些心疼的,但這種情況下,還是她身體比較重要,他自也不會鬆口。
小白由始至終都很安靜,此刻聽聞雲不歸說這果酒酒勁頗大,眸光微微一閃,竟是伸手將果酒取過,給自己倒了一杯。
原本,他神色十分平靜,看不出絲毫喜怒,然而,一口酒下去,他神色竟是微微一愣,一雙墨綠色瞳孔中也現了點點微光。
“嗯,味道極好!”小白不住點頭,臉上先前帶着的哪一點鬱郁之色一掃而光。
墨妍看在眼中,更是心癢難耐。
若非是味道極好,也不至於瞬間改變一個人的心情。
大約是喝出了味道,小白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於此同時,他想了想,又給再坐的每人俱都倒了一杯。當然,這裡的每人,要除開墨寶兒和墨妍。
見墨寶兒與小白俱都誇讚不已,鳳非離半信不信的執起酒杯飲了一小口。
然而,他飲過第一口口,便再也停不住了,只一口接一口的將杯中果酒飲了個盡。
這其中,不止是鳳非離,連帶着一想淡然如仙的雲不歸,竟也是如此。
反觀洛白衣,也不知是常喝的緣故還是什麼,只細細慢飲,看起來倒也頗有氣質。
見幾人一同飲酒,一旁墨寶兒不樂意了。
“爹爹!雲叔叔,你們好生過分,搶了寶兒的酒不說,還不給寶兒喝!”小傢伙哇哇大叫,臉色倒也未見異常,只一雙眼睛鋥亮的盯着桌子上的果酒,模樣說不出的可愛。
鳳非離見小傢伙模樣嬌憨,又一臉渴望之色,他自己喝了一杯,也未察覺有什麼醉意,便輕聲道:“他要喝,便少給他喝一些,最多,屆時抱他回去睡便是…”
小白微微猶豫,一旁洛白衣此刻卻是淡聲開口。
“此酒後勁卻是有些大,他方纔已飲了一杯,現下還是不要再飲得好…”
鳳非離開口時,墨寶兒一張小臉兒瞬間興奮不已,然,聽罷洛白衣所言,他臉色也瞬間垮了下來。
“洛叔叔,你就讓我再喝一杯吧!我保證,會很乖的!”墨寶兒面帶祈求,一雙大眼睛像兔子一樣做無辜之狀,此刻只可憐兮兮的向洛白衣討酒。
洛白衣生性冷淡,百花谷中又多年未有孩子入內,他本對小孩子沒有什麼感覺。可眼下,墨寶兒本就長得極其可愛,再加之他此刻有意賣萌,縱是他性子再如何淡漠,一時之間也有些招架不住。
“你既實在要喝,那我便命人送些年月少些的,味道是一樣,不過酒氣要淡些…”
聽聞洛白衣所言,墨寶兒眼睛驀地一亮。與此同時,在墨寶兒一臉激動的同時,墨妍心中也是不由一動。
“那個,看着你們喝,我也想嚐嚐,能不能順便也給我帶些過來…”
聽聞墨妍所求,洛白衣眉毛微微跳了兩下。剛要開口拒絕,可見得她一副笑容面滿,明顯討好的模樣,竟是硬生生將‘不可’兩個字嚥了回去。
抿了抿脣,洛白衣心中有些猶豫。
這果酒之中除了水果還放有花蜜,其中性寒的種類不在少數,按理來說,她是不能喝的。
“果酒性寒,不利於你身體恢復!還是不要飲的爲妙!”一番深思熟慮,他終還是未有鬆口,話畢,他垂下眸,再不忍去看她一臉失望的模樣。
而事實上,墨妍也確實是有些失望的,倒也不是怪洛白衣不近人情,只是覺得如今的自己太過孱弱。
不過,這樣的情緒很快就被大家的氣氛一掃而空。
原本,擺宴小聚就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她自然也不會爲了果酒的事情悶悶不樂。
更何況,大家情緒都這麼高漲,她自是不能做掃興的一個。
夜漸漸深了,想來着百花谷中的果酒確實好喝,這一向自制力極好的幾人,竟也貪起杯來。
墨妍數的得清楚,前前後後,這已是下人送來的第十六壺了。
便是連帶着墨寶兒,也喝了近兩壺。
說起來,這其中,喝得最少的,當屬洛白衣。
夜深了,風也微微帶了些涼意。
墨妍下意識緊了緊胸前的披風,再擡頭,卻見洛白衣視線緊緊落在她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