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維斯的肩膀不禁微微一震,但他馬上恢復平靜,不答反問:“你那次在地下世界忽然失蹤,就是去找那什麼光之葉的亂七八糟玩意?”
“那是偉大的流光之葉!並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正在啃“狗糧”的暴怒之魔憤慨的瞪着畢維斯。
這兇悍的眼神如此生動的出現在這麼一頭兇猛的魔獸臉上,畢維斯不禁縮了縮脖子,只好說:“好吧,我的議長閣下,偉大的流光之葉能爲你帶來什麼?”
這個問題問出時,畢維斯的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幾分,關於流光之葉的資料,目前他掌握的都是片面之詞。
暴怒之魔的臉上浮現出憧憬,淡淡道:“它可以讓我恢復人形!”
語氣雖無比平淡,但畢維斯卻隨之顫了顫,當年的絕世強者,如今被困在一頭魔獸的體內,那份悲情定是無與倫比的,不過畢維斯更關心的卻是:“它不會只有這個作用吧?”
暴怒之魔望着畢維斯的眼神立即銳利了幾分:“小傢伙,難道你也有流光之葉的消息?”
面對緋鑽級魔獸的狐疑目光,畢維斯慌忙風輕雲淡的表態:“我只是關心議長閣下你的身體,免得到時身體不適,又要我花錢請獸醫。”
這個毫不尊重暴怒之魔的說法,反倒令議長大人的疑惑打消了幾分,他說:“哼,畢維斯,你用不着擔心這個!只要讓我恢復身體,這一次,我定然可以讓森林重現神蹟時代的輝煌……”
暴怒之魔的豪言壯語忽然中斷了,他沉聲道:“貴室友回來了!”
現在畢維斯的室友,只剩下那位女魔獸了……
瑪麗那魁梧如小山般的身體走入房間時,畢維斯覺得整棟樓彷彿也晃動了幾下。
她看了看畢維斯,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又看了看愛瑞斯的牀鋪,嘆了口氣,像是安慰畢維斯,又像是自言自語:“無論多共鳴的旋律,都有曲終人散的時刻,但有時分別就是爲了日後的相聚。”
畢維斯的心絃也被輕輕撥動了一下,但此話由瑪麗口中說出,這份共鳴多少打了點折扣。
瑪麗的目光落到暴怒之魔時,眼中頓時亮了亮,對於畢維斯私下養了這麼一頭醜陋的寵物,她是十分罕見的持支持意見,她哈哈一笑:“暴暴,你回來了,喲,又變醜了。”
眼看瑪麗的巨手將至,暴怒之魔慌忙跳下桌子,再跳上畢維斯的牀,以逃避逼害。
畢維斯頓時皺起了眉,怒道:“暴暴,我的牀單去年回來的時候有洗過的,別弄髒了!”
暴怒之魔二話不說就跳下畢維斯的牀,他是覺得自己肯定比畢維斯的牀褥乾淨。
瑪麗對暴怒之魔的抗拒不以爲意,還樂呵呵的笑,那張魔獸的臉龐頓時皺成了一團。
她轉對畢維斯道:“聽說你接了個任務,對不?”
“嗯?你怎麼知道的?”畢維斯警惕的迴應。
“任務大廳的塞爾瑪是我的朋友,她告訴我的。”瑪麗從牀下抽出她的超大號行李包,看樣子又是準備遠行執行任務了。
“塞爾瑪小姐的做法似乎違背了保密條例,我有空會去投訴她的。她最近肯定有得罪你吧?”
瑪麗正開始收拾行李,立馬一轉頭,瞪眼道:“爲了塞爾瑪小姐的工作,我很有滅口的必要!你相信我馬上把你的腦袋給扭下來嗎?現在可沒有愛瑞斯護着你了!”
面對殺氣騰騰的眼神,畢維斯趕緊表態:“像塞爾瑪這種歷來盡忠職守的任務管理員,犯小小錯誤是絕對允許的,我從來都以寬容的心態去看待他人,請瑪麗閣下放心!”
瑪麗哼了一聲,繼續收拾行李,口中繼續道:“我建議你不要去接那個任務。”
“爲什麼?”畢維斯語氣仍漫不經心,但眉頭已微微皺起了。
瑪麗冷然道:“因爲這個任務是前往地下世界的‘死神懺悔’監獄,進入裡面去尋找某件物品!更具體我就不清楚了。”
畢維斯的眼皮,頓時急跳了幾下,死神懺悔監獄!
這個名字,就算在整個森林世界,也赫赫有名,它位於迷霧區和夜魔領域的交界區,在它的千年歷史當中,關閉過兇徒無數。
他們有一個特殊的傳統,就是所接收的犯人,從來都以白銀級起步!
在傳說中,甚至有緋鑽級的犯人,也曾被關閉其中……
這裡的犯人,大多數是服完刑期,才得以恢復自由。但那裡奉行的卻不是秩序管理,而是混亂自治。
死神懺悔,從來就是罪惡和混亂的代名詞。
裡面的犯人,從來不會死亡,只會失蹤!那裡每年失蹤人口,不計其數!
瑪麗將她的行李包往桌上重重一擱,望着若有所思的畢維斯,說:“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爲之吧!”
她又對暴怒之魔勾了勾手指,壓尖自己的嗓子,就像逗小孩那般:“暴暴,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旅行啊?”
已經躲到窗臺邊的暴怒之魔,不禁打了個冷戰。
瑪麗又是哈哈一笑,說:“我這次的任務要去大半年,暴暴你可別想我了!喂,暴暴你的樣子可真沒禮貌!”暴怒之魔已經往後退到窗沿邊了,一副隨時跳樓的模樣。
畢維斯沒再看暴怒之魔,他完全可以理解對方的心情。
瑪麗衝畢維斯擺擺手,推門遠去。
當瑪麗走遠後,暴怒之魔立馬跳到了畢維斯面前,雙眼精光閃閃:“畢維斯,死神懺悔可是個好地方,我的意思是,原來我們的目的地是一致的!”
“……”
夜魔領域的辦事處,位於烈陽學院東面的行政區,雖說名頭是辦事處,但佔地面積不小,一座座藍黑色的杉木建築呈圓形圍繞着一箇中型花園廣場,乍眼一看,儼然就是一個度假區。不過也由此可見,夜魔領域如今在迷霧區議會心中的地位。
當畢維斯來到這裡時,花園廣場上已坐了不少人,他們的坐姿雖各異,但絕大多數人都擁有共同的氣質,那就是桀驁不馴,他們的臉龐各不一樣,但臉上大多都有或深或淺的傷疤。
對於畢維斯的到來,這些人都是瞥一眼就移開目光,並非是不留意,而是對於他們來說,一眼就能觀察出許多東西,目光過多停留,只會引起對方的敵意。
畢維斯明白瑪麗的意思了,來報名這個任務的人確實很多,而且其中不乏高手,他環顧四周,心想除了烈陽學院本身的學員外,想必附近高樹上不少白銀級以上的傭兵也來了。
畢竟報酬這麼豐厚的任務,並不多見。
一個剛拿到白銀執照的新手,單看表面的資歷,在這裡確實沒什麼競爭力而言。
盛夏的空氣裡浮動着燥熱,四周雖不喧鬧,但總有種淡淡的火藥氣息,畢維斯沒興趣走進花園最中心,他在外圍選了張椅子坐下,目光飛快掠過環繞周圍的杉木建築,心中莫名一凜,他明白,正有不少人暗中觀察他們。
畢維斯猜對了,事實上,其中一道目光,還是源自一位他曾經十分熟悉的人。
靠西南的一棟高層建築,那裡除了可以看到花園廣場美麗的全貌,低下頭恰恰正是畢維斯所在的位置。
此時的妮娜,便是掀開了窗簾的一角,垂着頭,怔怔的看着不遠處的畢維斯,這個男子,曾經牢牢佔據過她的心扉,常常出現在她午夜夢迴,如同一個青澀的符號,牢牢烙印在她童年至少女時代……
一時間,妮娜有點惘然,她忽然想起,好像已經很久沒見過畢維斯了,但彷彿間,又似乎昨天還看見,她輕輕搖了搖頭,將這陣奇怪的想法晃去,再定睛細看,無疑,畢維斯比過去多了一份成熟,也多了一份落寞,他插着口袋,就這麼靜靜坐在這裡,在人羣中卻是這麼特別,總能讓她第一眼就能從人羣裡把他給找出來了。
“妮娜,真是抱歉,節假日要你陪我處理公務。”裝飾華麗的辦公室內,奧斯頓剛送走了兩位來訪者,來到妮娜的身邊,溫言致歉。
但出神的妮娜卻仍在走神中,奧斯頓不禁順着妮娜的目光望去,聲音不禁多了一份別樣的意味:“呵,他就是你以前常提起的畢維斯吧?”
“噢,是的。”妮娜這才反應過來,向奧斯頓回以歉意的一笑。
奧斯頓看向畢維斯的目光中,更深沉了,他微微一笑,扶上妮娜的纖腰,說:“陪我去一趟會議室吧,蘭貝克公子快到了。”
但妮娜此時不知爲何,有些抗拒奧斯頓的親密接觸,竟有些不自在的縮了縮。
奧斯頓眉頭頓時一皺,但馬上又恢復了微笑,像是毫不在意,他對身邊的助理道:“關於這次任務的選撥,你給我監督好了。”說罷,目光又一次掃過樓下的畢維斯。
那助理一直立在一旁,垂頭忙碌整理着文件,像是根本沒留意過身邊的細節,但奧斯頓一旦下令,他馬上心領神會的點頭,目光也投向窗外,同樣是畢維斯所在的位置。
花園裡的人越來越多了,所謂的任務選撥卻仍未開始,畢維斯不禁又打了個呵欠,他發現,中心區域裡已經開始有些小爭執了。
這些人,平時在外大多數是大爺,現在這麼多大爺匯聚在一塊,沒形成劇烈衝突,已經是十分克制了。
這個想法纔剛剛升起,兩個魁梧的身影已向他靠近,並迅速將他籠罩。
相比起普通的肌肉大漢,眼前兩人少了一份跋扈的張揚,多了一份內斂的暴戾。
本坐在畢維斯身旁的中年傭兵,二話不說就離開這個馬上引來是非的位置,他認得這兩名大漢,附近綠桉城的翡翠級傭兵,著名的兇徒,擅長爲他人制造麻煩。
畢維斯仍然是安靜的坐着,也不知是盛夏那絲燥熱滲入了他的心湖,還是最近的不順令他感到了壓抑。
周圍不少目光紛紛投向了這裡,傭兵間從來不乏衝突,現在這些衝突能爲他們乏味的等待帶來趣味。
其中一個麻煩製造者居高臨下的看着畢維斯,眼中全是不屑:“小子,如你所見,我們兄弟需要座位!”那眼神裡有着濃烈的挑撥,令人毫不懷疑,他很期待畢維斯不理解他的意圖,以便他立即發難。
畢維斯又打了個呵欠,他甚至沒有看對方一眼,淡淡道:“嗯,知道了!”這語氣就像領導聽完下屬的彙報,所作出的基本回應。
“哈,小子,你找死!”魁梧的巨漢怒極反笑,他常找別人麻煩,也習慣看到別人恐懼的目光,卻從來沒受過這樣的漠視。
巨大的拳頭由遠而近,疾衝畢維斯的鼻樑而來,拳頭破開空氣所發出的呼嘯聲,令人毫不懷疑,一旦被它砸中,鼻樑骨恐怕立即粉碎性骨折。
拳速實在太快了,正常的應變方法應該是馬上離開座位,避過這鋒芒,但畢維斯看起來就像驚呆了,毫無反應,有些人已經轉開了臉,不忍看到那張英俊的臉被砸成扭曲。
眼看拳頭就要砸在臉上,畢維斯終於動了,只是微微擡起右手,輕輕一拍,就像拍去一隻惱人的蒼蠅,把巨漢的拳頭給拍去了一邊。
“我心情不是很好,我建議你們不要惹我!”畢維斯聲音轉爲冰冷,他知道此行兇險,很有必要讓一些人知道自己的實力,免得惹來更多不必要的麻煩。
他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間,掛着一隻小小的懷錶,那就是他如今最大的實力,那是暴怒之魔的變形狀態。
周圍傭兵看向畢維斯的目光馬上變得不同了,世人尊重強者,傭兵世界裡更是如此,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如此輕描淡寫的化解翡翠級的一擊,畢維斯這位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年輕人,頓時彷彿披上一層神秘的光環。
兩個魁梧的巨漢對望了一眼,都能隱隱從對方眼中讀出懼意,但想起不久前的委託,兩人同時動了,左邊那個雙拳齊出,這次拳風中帶上一絲熾熱的氣息,分明應用上術的原理,右邊那人擡腳狠狠朝畢維斯蹬去,恰好將畢維斯可能反擊的線路給封死。
可見兩人直接用上了絕招,而且經過多年配合的出擊,那份凌厲的殺氣,那狠辣的氣勢,就算對方是黃金級,想必也只有後退一途。
畢維斯右手輕輕一握,感受着暴怒之魔緋鑽級的力量,往前小踏一步,腳腕一轉,竟以一個匪夷所思的角度,從拳腳之間的縫隙穿了過去,以緋鑽級的境界來使用神之步,果然非同凡響,一絲道不清的感悟閃過畢維斯的心頭。
周圍關注此處的目光更多了,其中絕大多數人都瞪大了眼睛,在這麼凌厲的攻勢下,這廝竟然敢不退反進,就像瞬移一般來到兩個巨漢的背後。
畢維斯閃電出手,先是一掌輕輕的撫在其中一名巨漢的後腦,也不見如何用力,更沒有發生任何聲音,但那兩百斤以上的巨漢卻如遭重創,整個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
當另一個巨漢轉過身時,畢維斯的右手恰恰來到他的脖子上,就像不花什麼力氣,輕輕鬆鬆掐着巨漢脖子,將巨漢凌空提起,那場面多少有點怪異,纖瘦的畢維斯單手抓着巨漢脖子,巨漢雙腿亂蹬,雙手抓緊畢維斯的右手,拼命想扳開,而畢維斯面無表情,冷冷看着對方,如果他們能調換過來,更能符合人們平常的世界觀。
其實從巨漢出拳到畢維斯反擊,一切只在電光火石間,但兩個翡翠級的兇徒,現在一個已倒在地上,生死未知,另一個就像嬰孩般被人鎖緊了喉嚨。
直至對方的臉涌上青紫,畢維斯才鬆手,由得對方軟倒在地,淡淡道:“我說了,我心情不是很好。”
說罷,目光漠然掃過四周,一衆傭兵紛紛躲開畢維斯的目光,在傭兵世界裡,只要你實力超羣,便可擁有囂張的資格。
畢維斯平靜的再次坐下,拇指和食指間懸掛的懷錶,仍未停止剛纔因劇烈動作所帶來的晃動。
暴怒之魔低聲道:“怎麼樣,畢維斯,是不是帶上我可以省掉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畢維斯笑笑,不置可否。
但畢維斯的笑意落在倒地巨漢的眼裡,馬上就變作了詭異的警告,他顧不得再理會那尚未順暢的呼吸,忙扛起同伴,朝畢維斯微微一躬,離開這片選拔區,他知道,對方有手下留情。
高亮度的光明果將薄霧擠出這片空間,畢維斯安靜的坐下光芒之下,神色平和,彷彿之前所發生的衝突,與他根本毫無關係,他旁邊的位置依舊空着,但沒人敢坐上去了,就算站在他附近一帶的傭兵們,說話也降低了音量,就算暗暗打量他一眼,也飛快轉開目光。
對於此,畢維斯爲之苦笑,這算不算是高手氣場呢,沒想到自己也有享受這種氣場的一天。
在附近某間會議室的窗沿,有兩個男子目睹了全程,蘭貝克是一臉的陰沉,而奧斯頓臉上雖毫無表情,但眼眸深處那閃動的寒意,說明了他內心的不悅,絲毫不遜於蘭貝克。
“奧斯頓閣下,這就是你要我觀賞的一出好戲嗎?”蘭貝克沉聲問。
奧斯頓回頭看了一眼,妮娜正和他的助理低聲交流着什麼,沒留意到他們這邊陰冷的氣息,他平靜迴應:“蘭貝克公子,預料中的一切,並沒有按劇本上演,這是我的失誤,請你諒解!”
蘭貝克深吸一口氣,將聲音壓得更低:“奧斯頓閣下,讓畢維斯也參與計劃,是否可行?假若去到地下世界,我們將可主宰他的生死!反正這次的選撥,還不是你說了算。”
奧斯頓微笑道:“蘭貝克公子,我想你有點誤會,確實由我們來選撥,但結果並不是由我來決定的。”
他見蘭貝克面色變得更加難看,才補充道:“不過蘭貝克公子,請你放心,他的表現,我們看在眼裡,家族的選拔使也看在眼裡的,我相信,如無意外,我們將在死神懺悔中見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