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獄卒在此服役多年,什麼樣的刺頭都見過了,從來差別對待,畢維斯的簡歷上僅僅是白銀級的詐騙犯,沒有比這更好欺負的對象,尤其畢維斯還粉嫩粉嫩的,另一個獄卒明顯有不同的嗜好,盯着畢維斯的身體,竟然舔了舔嘴脣,毫不掩飾神色中的猥瑣。
“我來之前檢查過了。”畢維斯終於做出迴應,事實上他有點猶豫,是否初來咋到就和獄卒發生衝突,夜魔領域的任務指導手冊上,僅僅是個人彈性處理。
“那是之前,現在是現在!我們十四區,有十四區的規矩!”領頭獄卒笑了,笑得有點詭異,在這個鬼地方呆久了,誰沒有點暴力傾向呢?
“如果我拒絕呢?”畢維斯笑了,那份詭異不比對方差。
獄卒笑得更開心了,他說:“很快你會記住我的,我叫拏都,當值的小隊長。”以他翡翠初階的實力,拿下一個白銀,從來都是手到擒來。
但接下來的事實,卻顛覆了他的常識,他毫無先兆的凌厲一腳,竟然被對方十分輕描淡寫的拍開了,準確來講,是畢維斯稍稍擡手,那隻懷錶一晃,就擊中了自己的腳背。
拏都還沒來得及踢出第二腳,一陣劇痛已從腳背傳來,那種彷彿直刺心臟的劇痛,是他多年以前受過一次重傷時才能體會到的,他痛得單膝跪倒,口中直吸冷氣。
另一獄卒驚愕下,第一反應就直喝道:“你想造反了?!”
死神懺悔的混亂自治是允許特權人物出現,但你要用實力證明!
既然已經動手了,畢維斯懶得再囉嗦,搶前一步,懷錶晃出,那獄卒想抽出兵刃的手立即被彈開,那人還待還擊,但馬上體會到同伴的痛楚,捂住手慘呼了出來。
畢維斯居高臨下的看着兩人,微笑道:“兩位先生,我來之前已經檢查過一遍了,不想再檢查,可以嗎?”
拏都擡起頭,恐懼的盯着畢維斯,然後又貪婪的看着那隻懷錶,是不是魔寵變幻不知道,但肯定不是自己可以吞下的。
他看着畢維斯空蕩蕩的囚服,的確裝不下什麼違禁品,正要說話,但他的下屬明顯比他多一份責任感,說:“畢維斯閣下,可以不脫衣檢查,但你右手手指……”他目光落到畢維斯手指厚厚的紗布上,假如裡面藏有不少火石,那對於他們地下四層、又缺乏出口的人們來說,絕對是一場災難。
拏都想起他們十四層最高長官那張臉,剛軟下去的態度也立即硬朗了幾分,也道:“畢維斯閣下,請你諒解!”
畢維斯笑了,在幾分鐘前,這兩人稱呼自己連名字也欠奉,但幾分鐘過後,自己已經變成“閣下”了。
但他不希望有人看到他那對緋鑽魔寵戒指,淡淡道:“我向你們保證,我身上沒有任何可以造火的違禁品!同時,我不想再浪費任何時間了!”
拏都不得不和手下交換了神色,這塊骨頭顯然很硬,他們再動粗也是自取其辱,還是彙報上去讓區長大人自己處理吧。
拏都對手下眨了眨眼,說:“好吧,請將畢維斯閣下帶到四號房!”
那手下心領神會的點點頭,四號房在十四區可是大名鼎鼎,兇徒最多的一個房間,那房的老大還是頭黃金級的蠻牛,也讓這兩塊硬骨頭自己碰撞去吧。
畢維斯看着兩人的神色,想必也不是什麼好事,但也不在乎,反正最野蠻、兇悍的傢伙就在自己指尖了。
打開小房間另一扇門,那是另一道長長的甬道,那獄卒吃過苦頭,態度明顯不同了,討好的嘿嘿笑道:“畢維斯閣下,現在是夜晚,非工作時間,回到房後,你可以好好休息。”
畢維斯心道,呵,恐怕沒那麼簡單吧……
在甬道中,暴怒之魔找着機會,忍不住低聲對畢維斯抱怨:“喂,小傢伙,我發覺你現在當我是魔寵那樣使用了!”
畢維斯慌忙友善的對着懷錶一笑,心想,我早就把你當魔寵使用了,議長閣下!
甬道外豁然開朗,足有千平空間,上方十多米的高處,是亮晃晃的光明果,粗陋的固定長木凳不規則的分佈於空間各處,畢維斯明白,這裡就是平時犯人放風的地方了,只不過現在已經到了禁足時段,所以這裡才空無一人。
這片空間最中央的圓形石臺,吸引住了畢維斯目光,他甚至有點震驚,竟然會在這裡看到這玩意,這個石臺就和紅鱗桐孤兒院中的石臺一模一樣,同樣是不知名材料製作而成,同樣是祭臺一般的造型……
但紅鱗桐那裡的祭臺,可是經常有一些魔獸死在上面,偶爾有些魔獸還會在臨終前產下蛋,成爲了他和斯卡魯打牙祭的好去處,不知這裡是否如此,但眼看這裡蚊子也很難飛進,恐怕可能性實在不大了。
那獄卒見畢維斯留意這石臺,便解釋道:“畢維斯閣下,這東東聽說這是我們死神懺悔建立時就存在,歷史悠久得很。”
畢維斯點了點頭,現在也不是細看的時候,誰知暴怒之魔卻忽然離開了畢維斯指間,低聲道:“好像有些能量的氣息,我去探查一下。”也不管畢維斯同不同意,已無聲無息的落地,變成微型魔獸的模樣,閃進了祭臺的邊角縫隙裡。
畢維斯很是憤慨暴怒之魔這種不負責任的行爲,接下來他還打算靠暴怒之魔樹立形象的,他狠狠的瞪了暴怒之魔消失的方向一眼,不得不繼續跟着獄卒繞過祭臺,進入這片放風廣場邊上其中一條岔道。
岔道口的兩個獄卒懶洋洋的衝領路那人打個招呼,幸災樂禍的打量了畢維斯兩眼,一人取出一串鑰匙,和先前獄卒交流了幾句,帶頭便往岔道里走去,另一人又繼續無精打采的假寐了。
岔道還算開闊,兩邊都是關上門的監房,房門是厚重的粗鐵,但阻隔不了裡面傳出的沸騰人聲,不時還夾雜一些慘呼,畢維斯透過房門鐵枝的縫隙,看到裡面面積不小,幾十張木架牀整齊排列,混雜着汗臭、體味等古怪氣味撲鼻而來,令人眉頭大皺。
裡面的人察覺到畢維斯的走過,紛紛擠到門邊,或衝畢維斯陰陽怪氣的道賀,或一臉猙獰的表示歡迎,或直接怒吼叫罵,反正羣魔亂舞,兩邊的鐵門已被擠得發出吱吱的刺耳聲音。
畢維斯漫不經心的從道中心走過,緊隨前面獄卒的步伐,心中更是大罵暴怒之魔的不厚道,他已經可以想象,到了自己房間,那些未來室友是以怎樣熱情的態度來迎接他。
前行了差不多兩百米,在囚徒的歡送下,畢維斯終於來到他未來的監房。
獄卒打開監房門,衝裡面喊:“有新人來,老規矩,牀位你們自己分配。”
那帶畢維斯前來的獄卒,在陪笑中低聲道:“畢維斯閣下,請見諒,這是我們這裡的規矩。”
另一個獄卒很是奇怪的看了自己同僚一眼,大概是覺得同僚的態度客氣得有點過分,不由得多觀察了一下畢維斯,但也僅此而已,反正有什麼關係呢,多硬的骨頭,拋進去一晚,明天也得老老實實了,因爲這裡是四號倉。
監房門關閉,監房內昏沉沉的光明果光芒中,畢維斯看到一雙雙眼睛正打量自己,眼神絕不友善中帶着某種奇異的光芒,那些眼睛的主人,或站或挨,姿態各異,氣氛詭異得就像一羣餓狼看到一隻雪白綿羊走進自己的狼窩。
畢維斯環顧四周,四十多張木架牀呈四行排列,一路延伸到房間的盡頭,房間空間雖然不小,但擠下八十條大漢後,一股濃烈的男人體臭味充斥滿了整個空間。
畢維斯再定睛細看,粗糙的木紋上那厚厚的污垢,告訴着他,這裡也不知經歷多少的歲月,畢維斯不禁笑了,最起碼,說明這裡的木架牀很結實。
“小白蘭藤該不會是被我們嚇瘋了吧?”其中一個犯人看見畢維斯的笑容,不禁嘿嘿道。
這略帶暗示的評價,頓時惹來一陣淫褻的笑聲,彷彿狼窩裡的羣狼齊嚎。
白蘭藤是一種外形美觀的白色寄生藤,在死神懺悔這片地盤裡,往往被是長得比較白淨好看的男犯人的代稱,如果前面再加個“小”字,那就是代表還是個新人,沒有比這更美味的寄生藤了。
畢維斯很快又注意到另一個膚色黝黑大漢,他就坐在房間的最中央那唯一的椅子,不怒而威,也沒隨衆人嬉笑,就這麼冷冷看着畢維斯,想必在外面,也曾經是一方豪強,但長年呆在這個鬼地方里,氣質中已經沾染了一份濃濃的痞氣。
站在黝黑大漢旁邊一個小白臉,喝道:“新來的,蹲下,雙手抱頭,接下來,我們問問題,你回答!”
無論前世今生,類似的規矩從來不會改變的。
在死神懺悔,進入一個新地盤,一個監房,新人就必須接受打壓,經歷一場非人的磨難,然後才能融入這個非人的團隊。
畢維斯卻沒有蹲下,再次環顧四周,不過這次的目光是落到那一張張絕稱不上好看的臉龐上,淡淡笑道:“我叫畢維斯,代號是右手,詐騙罪,刑期三十八年,今後的日子裡,就請各位多多指教了。”
這又是惹來一陣狼嚎般的笑聲,這根新來的白蘭藤,以爲是新生入學介紹嗎?
很多人已經蠢蠢欲動了,開始用眼神請示這間房的老大——那坐下椅子上的黝黑大漢,不知多少外面的豪強,來到他們四號房,都被治得服服帖帖,更何況這根瘦弱的白蘭藤。
那黝黑大漢沉吟不語,他發覺有點看不透畢維斯,面前這人身上似乎散發出一陣危險的氣息,若隱若無,但以他的眼力,又實在看不出畢維斯有什麼強大的地方。
終於,他點了點頭。
他身旁那位小白臉立即極爲愉悅的笑了,緩步走向畢維斯,整治新人永遠是他的最愛,他犯下的罪行是施虐多名未成年少女,刑期兩百七十六年,這輩子基本沒有出獄的希望了,他變態的嗜好只能轉寄到任何一個初來咋到的新人身上,他舔着乾裂的嘴脣,那張臉伴隨着亢奮,變得有點扭曲,右手閃電般探出,化作鷹爪,直指畢維斯胸部。
他甚至開始想象到,這根可憐的小白蘭藤被抓下胸部一塊肉,然後在地上痛得滾來滾去的畫面,而他,則可以欣賞手上那血肉模糊的肉塊,回味曾經的快感。
在他身後,每一雙眼睛同樣期待,嗜血融入了他們的氣質,成爲了他們的愛好,別人的痛苦總能刺激他們的神經,爲他們帶來快樂,無疑這個小白臉的施虐手段,很是符合他們胃口的。
畢維斯知道自己不能軟下來,一旦軟下來,等待自己的下場將會悽慘無比,別說完成這個該死的任務,恐怕今夜就算能渡過,也只剩下半條人命了。
黑色的手套自他右手變幻而出,自魔寵傳來的力量,令他出拳的速度變得無比驚人,那位還想尚在幻想中的小白臉,只覺眼前光影一閃,自己探出的爪子已止住去勢,畢維斯手套指關節上的黑色獠牙,狠狠的割入了小白臉的手指,那份鋒銳如同利劍劃過一張薄紙,幾乎是剛一接觸,小白臉的三根手指,已永遠告別他的主人,在飛濺的鮮血中,啪啪落地。
所有人都驚呆了,小白臉可是貨真價實的翡翠低階,一出手就被人家斷指了?小白臉更是完全驚愕住了,他看着自己斷指處那噴涌而出的血泉,在電光火石間,首先想到的竟是多年以前,他親手隔斷自己那位天真可愛的戀人手指時的情形,那血花同樣是如此美麗,她不該塗我不喜歡的指甲油,她不知道那氣味會令我鼻子過敏嗎,當時施虐的快樂甚至晃過他的腦海,但很快,當那極度的痛苦侵襲進他腦海,他清醒過來,斷掉的是自己的手指,不由得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呼,十指連心,他忽然明白那時他的小女朋友爲什麼會叫得如此慘烈了。
四號監房的犯人仍是沒有反應過來,新來的小白蘭藤瘋了嗎,難道他想一個人對我們這麼多個?
死神懺悔的混亂自治裡面,對強者從來都極度寬容,在這裡鬧出人命,就如同更換光明果一般的平常。
畢維斯知道這事絕不能善終了,下手更是不會留情,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間,一片藍黑色的刀片閃現,徑直就往小白臉的脖子上劃去,小白臉的運氣不錯,畢維斯生平殺人經驗極少,當想取人性命時,總少了一份一往無前的氣勢,這讓小白臉堪堪一縮,避過要害,但他那引以爲豪的下巴,他自認爲最漂亮的地方,竟硬生生被刀片削去了,這實在促使他的慘叫到達另一個高峰。
其他犯人終於反應過來了,新來這廝確實瘋了,他打算挑戰我們!有幾個和小白臉關係較好的監犯,第一時間衝了上去,不少人也隨後跟上,大多數人仍是想,新來的小白蘭藤定是偷襲,才取得這樣的勝果。
四號監房那驚天動地的慘呼,引來了岔道各處一片歡呼聲,他們不知道是不是新來那個被虐,也根本不在乎誰受傷了,但這樣慘烈的叫聲,實在符合他們最原始的審美。
岔道入口的兩個衛兵對望了一眼,其中一人道:“嘿,新來的那個要被廢了!肯定是反抗了,叫得真舒爽!”
另一個卻道:“不對,那好像是佛力沙的叫聲,嘿,這小子肯定是重傷了,新來的傢伙不簡單嘛,我們這條岔道很久沒來這麼強悍的刺頭了。”
先前那人道:“有什麼關係呢,只要索薩諾出手,一切就結束了,他註定被廢!你賭這次是幾分鐘?”
“越久越好,悶出寄生藤渣的夜晚,能聽到這樣的聲音真好!”
“……”
對於這些獄卒而言,誰死誰受傷,都沒什麼要緊的,反倒是這些慘烈的叫聲,是夜晚最動人的交響樂。
看着衆人羣情洶涌的逼近,畢維斯後退一步,反手握住放在監倉門旁的掃帚,這根粗大結實的玩意,現在正好成爲自己的強力武器。
手腕一轉,掃帚已化作一團旋風,卷向來者,衝在最前面那廝根本沒機會作出任何反應,那掃帚已狠狠抽在他身上,掃帚另一端的寄生藤枝,在他臉上留下深深的血痕,而他整個人就像被重弩轟中了一樣,彈射向後,連續撞飛了幾個人,仍未能止住去勢,一直來到那叫索薩諾的黝黑大漢前,才被索薩諾伸手攔住。
索薩諾眼中寒意更深沉了,但他仍不會離座,他知道這次來了塊真正的硬骨頭,他不能輕易出手,先找出對方的破綻,一出手就得致對方於死地。
畢維斯的掃帚再次出擊,又是一人被揮打了出去,這傢伙沒前面那個幸運,有索薩諾卸住去勢,直接就撞向了一張架牀,那木架牀頓時轟然散架,蕩起一片塵埃。
相比起斯卡魯魔寵的絕對防禦,他這對魔寵從來就是瘋狂暴戾的進攻著稱,哪怕手中只是一把普通的掃帚,也能掃出團團旋風,將所有靠近者統統打飛吹散。
四號監倉傳出轟隆隆的聲響,那是架牀散架的聲音,那是魁梧者落地的聲音,那是畢維斯手中掃帚揮舞的聲音,這熱烈的聲浪令整個岔道的歡呼此起彼伏,熱鬧的就像一個鬥獸場。
這時誰都能猜到,新來的那個在造反了,而且還力度不小,實在太令人高興了,還有什麼比四號監房暴動更令人興奮的呢?
只可惜只能聆聽,不能觀賞,不過在這寂寞的夜晚,能聽到些不一樣的聲音,也實在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