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賡傲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低頭沉思片刻,對皇后的請求倒也無甚異議。
老皇帝思緒飄飛到多年以前,那時候鄒憶如還不是皇后,她很年輕,很懂事,所以早早地就被封了貴妃。
她也曾陪過他很長一段時間,那時候他剛登基,朝中有許多反對他的大臣,他整日整日被政務煩累。他還得兼顧大臣們的感受,一個決策得思前想後三五遍才能得出。
他最開始愛的不是她,鄒憶如知道他的心思,可是她還是無怨無悔地陪在他身邊這麼多年。
那時候他的睡眠不好,夜晚總是會驚醒,每次醒來都會看見她擔憂的眼神。幾次過後,她爲了幫助他,翻閱無數書籍,又訪遍太醫院的太醫,最後調製出一種香料,能使他安然入眠。
從那以後,鄒憶如就愛上了調香。這麼多年來,她從貴妃到皇后,沒有求過什麼東西。但是一聽聽說有外域來使進貢了什麼香料,她便還像當年的小女兒一樣,眼巴巴地跑過來求他把香料賜給她。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皇后對香料仍然執着如此啊。
夜賡傲頗有感慨,大手一揮,“朕記得皇后是個調香專家。”
鄒憶如知道他是想起了過往的時光,含情脈脈地看着老皇帝,淡淡地笑道:“皇上莫要取笑臣妾了,臣妾頂多算一個調香愛好者,哪裡稱得上大師。”
“誒,皇后不必謙虛,你的調香手法朕最是瞭解。這麼多年了,要不是皇后,朕可能都睡不了一個好覺。”
“這都是臣妾的指責,能幫到皇上是最好的。”說着又嘆了口氣,“唉,臣妾怕是老了,專研調香也有些年頭了,竟然猜不出今日這香料裡的成份。皇上以後可不要再誇臣妾了,臣妾呀是真真的不敢當。”
“哦?連皇后也不知道這是什麼香?”
鄒憶如搖頭,“不知。”
夜賡傲瞭然,“原來如此,想必皇后是遇到行家了,怪不得連朕都不關心,一門心思都撲在那香料上。”
“皇上不要取笑臣妾了,在臣妾心中,皇上自然是第一位。若是皇上還吃那香料的醋,大不了臣妾不看了。”
“誒,罷了罷了,既然皇后這麼喜歡,小李子,你去將那香囊呈上來,讓皇后仔細看看,也讓朕開開眼界。看看到底是什麼香能讓真的皇后如此喜愛。”
鄒憶如盈盈起身,“臣妾多謝皇上。”
待皇后坐下後,李公公來到靈芝面前,心裡思忖這,這威遠大將軍之女可真有點兒手段。
用香味來吸引皇上的目光,一來給她自己創造了一個機會。二來,也能在皇上和在場的各位皇子之間留下深刻的印象。
只可惜,這姑娘長得不好,和坐在上方的辰王妃比起來遜色了不止一點兒半點兒。還有,她這穿衣打扮也忒俗氣了些。
果然嫡出與庶出還是有很大的區別,但說辰王妃周身的氣質,也不是沈靈芝這一小小庶女可比的。
“沈姑娘,皇后娘娘想要看一看你這香囊,給雜家吧。”李公公對沈靈芝是看不上眼的。
他可是自幼跟在皇上沈邊的老公公了,尋常官員見着他還得給他幾分薄面。靈芝區區一介庶女,還是個來歷不明的,他自然不用討好巴結。所以,他稱靈芝爲沈姑娘,卻不是沈小姐。
靈芝心裡閃過一片黯然,怎麼是皇后,而且不是召見她,只是要看她的香囊。
她往前走了一步,準備跟隨李公公到皇上面前去,卻被李公公伸手給攔下,“沈姑娘,皇上只說讓奴才來取香囊,並未召見姑娘。”
言下之意就是,你自個兒識趣些,把香囊給他,安安靜靜地待在這裡,不要癡心妄想了。
靈芝眼中閃過一絲不甘,可是皇上沒說要召見她,她也不敢輕舉妄動。在這皇宮之中,稍有不慎,便會招來殺身之禍。
“是,公公,多謝公公提醒。”靈芝將手中的香囊遞給李公公,後退一步。
李公公收下香囊,又放到身後跟着的小太監手裡舉着的盤子裡。
夜爲治忽然輕笑一聲,沈雲纖聽到笑聲,不解地看着他,問到:“大哥笑什麼?可是有什麼好笑的事情?”
沈雲纖看了半天,除了上官茹一哭哭出個妃子之位來,也沒見有什麼精彩的地方。
她今日是特意來看靈芝的,看看她會耍什麼手段,可今日靈芝可是讓她失望至極。往日在將軍府趾高氣揚的靈芝去了哪裡?整日欺負她娘和哥哥的母老虎現在卻像一隻雜毛的小麻雀,柔弱兮兮的。看起來甚是不過癮啊。
反正選秀之事已經塵埃落定,她覺着靈芝沒希望了,實在沒必要在這裡浪費時間繼續看下去。想想還是在王府舒坦,想怎麼做坐就怎麼坐,在宮裡規矩甚多,坐得跟塊木頭似的,難受死她了。
正想着要不要找個藉口,溜回王府去。藉口她都想好了,就說身體不舒服。皇后娘娘肯定能明白她的意思,一定會準她回府的。
沈雲纖正猶豫着要不要開口,耳邊就傳來了夜爲治的笑聲。
他笑得很輕,皇上和皇后都沒有察覺。可是沈雲纖離他離得很近,自然就聽到了。
夜爲治臉上笑意不消,看着沈雲纖疑惑的小臉,非但沒有解答,反倒盯着她看了許久。
沈雲纖被他看得十分不自在,“咳咳,大哥你看我做什麼,難不成還能從我臉上看出花來?要不是你是龍澤的親大哥,我都懷疑大哥你對我有意思了。”
“亂說什麼呢?”
“是不是亂說大哥自己心裡清楚,那你說你爲什麼一直色眯眯地盯着我看。”哼,叫你看我,還跟她打啞謎,看我不整你。
果然,夜爲治被沈雲纖的話給驚着了。他對她有心思?這簡直是胡說八道。他色眯眯地看着她?這也太胡扯了吧。他看起來是那種好色之人嗎?
“雲纖,弟妹。”夜爲治一連兩個稱呼,用來區別他兩的身份。
“誒。”沈雲纖很受用,只要能整到夜爲治,怎麼稱呼她,她都不在乎。
“你放心,大哥對你沒有半分心思。就你那小身板兒,只有我那不識女人的傻弟弟才瞧得上眼。”夜爲治非常認真的看着沈雲纖,說出了這一句話。
此時龍澤已經潛入了韃靼部落,他和封容兩人正小心翼翼地混跡於人羣之中。龍澤忽然打了個哈欠。
“表哥,你怎麼了?可是昨夜受了涼?”封容低着頭問到。
“無事,繼續前行。”龍澤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幾日老是想打噴嚏。他身體比封容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就算是得傷寒也該是封容得。
想不通啊想不通。
龍澤怎麼也想不到他今日連連想打噴嚏的願因,竟是他最敬愛的大哥和最疼愛的小嬌妻造成的。
兩人走着走着,迎面而來又是韃靼的巡邏兵,兩人立刻低下頭,不再說話。
沈雲纖被他打擊了,她這小身板兒又怎麼了,她還有幾個月就及笄了,可是發育的也比一般小姑娘好啊。再說,要論她的心理年齡,兩世加起來,也不見得比他小。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說龍澤人傻,說她可以,說她的老公就不成!
正想開口反駁,卻被夜爲治搶了話頭,“不說了不說了,我剛纔看見沈靈芝,就想起一句話,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孩子會打洞。”
夜爲治怕真的惹惱了沈雲纖,到時候龍澤回來不好交代,趕忙岔開了話題。
沈雲纖沒想那麼多,一聽到夜爲治轉移話題,思路也被他牽引過去了,遂而不再計較夜爲治之前說的話。
“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威遠大將軍的女兒各有不同,一個天上一個地上。像雲纖這樣的就是在天上,而那沈靈芝就只配待在地上了。
我在這皇宮之中見過無數女人想要爬上父皇的龍牀。想要憑此一飛沖天,過上榮華富貴的生活。
那些人中不乏有宮中各位娘娘的陪嫁丫鬟,就像三皇子的生母,也就是母后的陪嫁丫鬟,被父皇看上,侍寢之後封了麗嬪。如今卻在冷宮待着。
還有的就是朝中各位大臣家的千金,每逢宮裡有宴會,總會有幾個小姐誤闖了皇上寢宮,稀裡糊塗地成了皇上的女人。
再有就是一些小宮女。”說到這裡,夜爲治卻停下來不說了。
沈雲纖知道那個宮女就是他曾經愛過的女人,也就是皇上的妃子,湘貴妃。
今日湘貴妃沒有來,也不知道從竹林之後,兩人還有沒有再見面。
沈雲纖識相地沒有多問關於宮女的事。
“這些和你說的可有什麼關係?”沈雲纖想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到:“大哥你是說靈芝啊,她一門心思想要進宮。”
“不錯。同樣是威遠大將軍的女兒,你說你們兩差別怎麼就那麼大?你嫁給龍澤,一心一意的對龍澤。而她也不想想看她是什麼身份,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麻雀的心思也太重了些。”夜爲治眸子變沉,漆黑的眼珠子染上一層霧色,叫人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