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纔說什麼？”一聲柔弱而無力的聲音響起，聲音裡滿是迷茫與痛苦。像是失了配偶的鴛鴦，獨自悲泣徘徊。
空氣變得寂靜，彷彿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到。
衆人都沒想到身孕會突然醒過來，更不知道她是何時醒過來的，他們說的話她又聽到了多少。
鄒莊陷入震驚，他本想瞞着沈雲纖，卻沒想說漏了嘴，此時更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想要上前，看着沈雲纖蒼白的臉，終究是停住了腳步。
沈雲纖見鄒莊演得逼真，暗暗給他豎了一根大拇指。這老頭子不錯嘛，看龍玉熙和沈邊被騙得一愣一愣的，沈雲纖就覺得好笑。
鄒莊演得這麼認真，她也不能落後。
沈雲纖冷冷地看着鄒莊，再次開口問道:“本王妃問你剛纔說的是什麼？”
鄒莊還是保持木訥的狀態，還是龍玉熙率先反應過來，起身上前，道:“九弟妹醒了？”
“嗯。”沈雲纖淡淡地應了一聲，算是給龍玉熙面子了。
但龍玉熙似乎沒看出沈雲纖臉上的不悅，繼續說道:“九弟妹感覺身子如何？”
他看了看沈雲纖蒼白的臉，心中一緊。他一定要把孩子沒了這件事瞞下去，照沈雲纖現在的狀態，知道真想肯定會氣壞了身子。
孩子已經沒了，若是沈雲纖再出事，那他這個三皇子怕是難做下去了。
他並不是真心擔心沈雲纖的安慰，只是擔心沈雲纖的安慰會給他帶來什麼，是麻煩還是機遇？
他以爲他喜歡沈雲纖，但是，比起他的前途來，這喜歡，微不足道。
沈雲纖笑了，冷笑，猶如冬日裡的冰針，帶着寒氣能把人都皮膚刺穿。
“三皇兄覺得呢？”沈雲纖反問。她若是沒記錯，她現在應該是虛弱得不成樣子，有必要問這麼白癡的問題嗎？
看來龍玉熙是被嚇着了，纔會沒話找話。
沈雲纖睫毛眨了眨，也是，她若是出了什麼事，他怎麼逃得了責任。
龍玉熙被沈雲纖冷漠的態度一噎，尷尬地笑了笑，道:“是三皇兄的錯，九弟妹看起來很是憔悴，不該多此一問的。
不過九弟妹放心，有王大夫在此，你很快就會康復的。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把身子養好。”
“多謝三皇兄關心。”沈雲纖還是淡淡的語氣。
要是放在平常，龍玉熙絕對不會有這麼好的脾氣，就算是對他自認爲喜歡的女人。
他喜歡掌控，喜歡馴服一切挑戰他的東西，他要的是絕對臣服。
“那我們就不打擾九弟妹休息了。”說完，龍玉熙轉過身子，對衆人道:“既然王妃已經醒了，大家就先下去，讓王妃好好休息。”
“是。”沈邊拱手，起身，準備離開。
“慢着。”沈雲纖道。
幾人不得不停下腳步，龍玉熙轉過頭來，問道:“九弟妹可還有什麼事？”
沈雲纖忽然直視他的眼睛，視線交碰，如夏日的驚雷，快速而激烈。
“當然有事，三皇兄若是累了，可以先去休息。但是，其他人不行。本王妃不是傻子，絕對不允許有人欺上瞞下。”沈雲纖冷冷道。
她這是意有所指，將衆人的心思無情拆穿。
“哼！本王妃無辜被害，不給本王妃一個交代，沈將軍就想離開嗎？”沈雲纖看着沈邊道。
“這……王妃誤會了。本將軍一定會查清楚這件事，給王妃一個交代。”沈邊拱手道。
他正慶幸可以限現行離開，去找幕僚商量對策，結果卻被沈雲纖給叫住了，他現在是急得不得了。
但是，他面上又不能表現出來，他不能讓沈雲纖看出他的心虛。
雖然這件事和他沒什麼關係，可犯事者是春兒，春兒和他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若是被擺在面上來，他說不清。
而且，春兒那個蠢女人，一心只想攀高枝，一點兒腦子都沒有，也不知道她會不會亂說話。
他現在真後悔，早知道他久不該救春兒，讓茯苓弄死她算了，也不會有現在這些麻煩。
“誤會了？難道剛纔沈將軍不想離開嗎？姨娘的香閨可比本王妃的地板暖和柔軟多了。”沈雲纖諷刺道。
她冷冷地看着沈邊，又把眼神放在菡萏身上，嘲諷一笑。
菡萏很是配合地縮了縮肩膀，躲在沈邊的背後。
沈雲纖在心裡道，菡萏啊菡萏，善良美麗的菡萏，你可千萬不要怪我，我也很無奈啊。
她要人相信她此時此刻是憤怒的，一個人只要憤怒起來，一定會做一件事，那便是遷怒。
至於遷怒的對象，龍玉熙不行，就只有菡萏了。
沈邊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他今天已經不止一次跪在地上了，“王妃息怒。”
“息怒？你給本王妃一個理由，本王妃爲什麼要息怒？本王妃來將軍府小住，連丫鬟都敢不把本王妃放在眼裡。
在將軍府住了這才幾天，發生了多少事，沈將軍可有跟本王妃解釋什麼？還有今晚上的事。
你說，本王妃有什麼理由息怒？有人把本王妃的仁慈當做軟弱，那本王妃現在就讓那些人知道，本王妃是不是真的軟弱。”沈雲纖道。
忍了這麼多天，她就等着現在呢。
沈邊不把她放在眼裡，什麼事都不會跟她打招呼，正好給了她一個指責沈邊的理由。
面對沈雲纖的咄咄逼問，沈邊無法反駁。
他之前根本沒把那些事放在心上，更不會想到要給沈雲纖一個交代。在他看來，沈雲纖只是面子上榮光，實際上是不受寵沒必要討好。
春兒，還有夏兒，他都放任不管。
因爲，他也懷有想爲難沈雲纖的心思。
沒想到，他是不作爲都變成了沈雲纖指責他的證據。
“哼，沈將軍不是很能說嗎？怎麼現在成了啞巴了？”沈雲纖挖苦道。
以前就知道欺負她，她現在不佔點嘴皮子便宜，就不是她沈雲纖了。
“我……”他倒是想說，可是沒什麼能說的。
沈邊看向龍玉熙，想要請求他的幫助。一屋子除了龍玉熙喝妙春堂的大夫，全是沈雲纖的人。
他只能希望龍玉熙看在同朝爲官的面子上，好歹替他說兩句話。
龍玉熙把臉偏在一邊，裝作沒看見。沈雲纖正在氣頭上，他可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比起救沈邊，他更希望沈雲纖逮着沈邊不放，這樣，他的責任就要輕些。
求救無果，只有靠他自己了。
“王妃放心，老臣一定會給王妃一個交代的。”沈邊道。他豁出去了，這話說出去，就等於把這件事攔在他的身上了。
“哦？沈將軍要怎麼給本王妃一個交代？還是像以前一樣，什麼都不告訴本王妃，你一個人處理了便是？”沈雲纖繼續挖苦道。
“以前都是老臣思慮不周，忽略了王妃。但老臣敢保證，這件事一定會讓王妃滿意。”沈邊道。
“三皇兄，你以爲此事如何？”沈雲纖忽然問龍玉熙。
既然龍玉熙在這裡，人家好歹是個皇子，她總要象徵性地問問他的意思。
龍玉熙忽然被叫道，回過神來，尷尬道:“事情發生在將軍府，沈將軍本就該負全責。”
這算是把事情確定了。
沈邊捏緊拳頭，低着腦袋，目光狠毒。
龍玉熙不救他，他想到了。只是，他沒想道的是龍玉熙竟然還踩他一腳。
要他負全責？那他的將軍府恐怕會不復存在。
“既然三皇兄都如此說了，那本王妃也不好再說什麼。沈將軍，那麼開始吧。”沈雲纖道。
“開始？”沈邊疑惑，開始什麼？
“呵，沈將軍什麼時候記憶力如此差了，剛纔才說了要查明此事，現在是在揣着明白裝糊塗嗎？”沈雲纖諷刺道。
她說了要他負責此事可不是開玩笑的，都到這一步了，還能饒得了他？
沈邊這才反應過來，時間都這麼晚了，難不成還要夜審罪犯？
他雖然答應了這件事，可並沒有說今天晚上就審問春兒。
這也是他爲什麼要全權負責此事，他能有足夠的時間找幕僚商量，也有足夠的時間去處置春兒。
若是春兒出了什麼意外，這件事就成了無頭案，也不會查到他的身上。
可是，沈雲纖竟然要他現在就開始，那他豈不是沒有一點兒時間佈置。
他正想解釋今天太晚了，擡頭看見沈雲纖的眼睛，話卻說不出來。
那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睛，冷厲，尖銳而又執着。
似乎能夠洞悉一切，似乎能夠看出他的想法。
“是，老臣這就去審問春兒。”沈邊道。
“不用了，常安，把人帶上來，沈將軍就在這裡審問就好。”沈雲纖道。
她要親自看着春兒受審，看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面對鐵證如山，她還能怎麼狡辯。
“三皇兄若是累了，可以先回去休息。”沈雲纖客氣道。她雖然不希望龍玉熙離開，但場面話還是要講一下的。
龍玉熙擺手，“不用了，九弟妹一個弱女子都在堅持，本皇子還有什麼理由下去休息呢。”
他當然是要留下來的，因爲他必須掌握每一件事，然後挑出對他有利的稟告給鄒憶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