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不要想太多。”有些事情不是他們可以控制的,但一定要學會剋制。
他們最多在這裡休息兩天,還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老婦人的好他們只能記在心裡,有機會報答。
可是他們不能給予太多承諾,連他們自己都做不到的承諾,只是空談。
龍澤習慣了離別,曾經有多少人與他同生共死,患難真交,現在散盡天下一方,也不乏化作一抔黃土,與世長辭。
他習慣了,在習慣中變得麻木,變得抗拒。
他也曾少不諳事,往事不堪回首。
後來,他學會了剋制,學會了選擇,他與人刻意保持距離,也許這樣就不會經歷離別之傷。
封容就是曾經的他,滴水之恩定當涌泉相報,他不曾經歷過什麼,所以,他對什麼都以真心相待。
真心最是難求,真心最是傷人。
“怎麼可能不想,怎麼才能不想,人非木石,是血肉築成的,哪裡能夠沒有情感。
大哥你常以冷血自居,是否真的無情無義你最清楚。
我們這些兄弟中,只要是真心待你的,哪個你不是以真心做還。
還有皇后娘娘,你小時候雖然她不曾把你帶在身邊,她的有些做法你也並不贊同。
可是,關係到皇后娘娘的事,你是不是要再三考慮,就怕傷害了她。
對於嫂子,一開始,誰能相信你和嫂子能真走到一起。現在許多朝中官員怕是都不相信,認爲你是在做戲。
這些感情你能剋制嗎?”
封容一一舉例,駁斥龍澤的觀點。
他認爲感情是人之本性,是不受控制的,就連剋制都不行。
愛情之於愛人,親情之於親人,友情之於友人,只要動情,必入肺腑,拔之恐難。
龍澤嘆了口氣,他知道,他現在說的話封容聽不進去,有些事情需得經歷過纔會懂。
“你和我不同,你經歷的是太少,看待一件事的眼光不同。
不過,我也不把我的想法強加在你身上。
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是個倔脾氣,有些傷啊,得你自己受纔好。”
龍澤說的風輕雲淡,封容確是越聽越鬱悶。
他知道龍澤說的是對的,可他就是不想承認。或者說,他是不想變成龍澤口中的那個人。
人就是這樣,他們往往會成爲小時候自己最討厭的人都模樣。
命運總是這樣,愛恨嗔癡,求而不得,得而不滿,不滿則殆。
人總是看不到他所擁有的東西,他們把視線放倒別人身上,只能關注到別人有的對他來說不切實際的東西。
一旦得到,幾經玩弄,發現不過如此,失了興趣,便會丟棄。
然後又將目光轉移到另一件不切實際的東西上,有的能夠得到,遇到超過他能力範圍所及之外,窮極一生,無疾而終。
到臨死那一刻,他才發現,他所追求的東西於他而言毫無意義。
這一切都是因爲貪婪,對物質的貪婪人們都能準確的意識到,然而,對於情感的貪婪,便沒有可以衡量的標準。
當一個人負擔不起另一個人都感情的時候,卻因爲內心的渴求而不顧一切,最後感時傷情,亦爲貪婪。
“表哥,就這一次,我跟着我的心走。我不相信,離別的悲傷還能大過相處的喜悅。”封容說到。
龍澤不再搭話,依然沒有意義,又何必多說。
有一便有二,有二再有三,直至麻木,他方能認清現實。
老人提着一個藥箱,確切地說是藥囊,用動物的皮做成的。
老婦人臉色半怒,一來就對着龍澤說道:“不是叫你把鞋脫掉,看看有傷沒傷嗎?怎麼還沒動。”
“我不礙事的,之前我看過,只是小傷。”龍澤拒絕道。
他說的之前是擦拭身體的時候,腳上是有幾個水泡,過幾天就能好。
藥材對於草原上的人來說有多珍貴他不是不知道,離去之後,還能不能見到老婦人還是未知。
所以,能不給老婦人添麻煩就不添。這藥膏還是留給老婦人的丈夫用比較好。
“叫你脫就脫,什麼叫沒有大礙啊,你們年輕人就是不知道輕重,以爲身體是鐵打的,一點兒都不珍惜。
等到你們老了,什麼問題都出來了,後悔就來不及了。
聽我的,小病就得趁現在,治好了以後就不用擔心,也不用受苦。”
老婦人態度也很強硬,她認定了的事,就連她家老頭子都改變不了。
“可是,草原上藥膏稀缺,我看婆婆還是省着些用。婆婆的丈夫出門在外,藥膏也是要隨時備着的,實在不必浪費在我們身上。”龍澤解釋他不願意用藥膏的原因。
封容這才反應過來,以前在公主府有個頭疼發熱,小傷小病的,什麼珍貴藥材直接用就是了,根本不用擔心這些。
原來草原上的藥材這麼稀缺,老婦人還願意爲他們治療,他的心不由得再次動容。
他之前遇到的人大多都是把自身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哪裡有這樣設身處地爲人着想的。
“婆婆,大哥說的對,我和大哥年輕,恢復能力較快,就不用浪費藥膏了。你還是留着給爺爺用吧。”封容婉拒道。
“說什麼呢,你們兩個娃娃,這是在咒我家老頭子有個好歹是嗎?”老婦人假裝生氣地說到。
封容連忙擺手,“沒有沒有,婆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藥材珍貴,就不該浪費,要用到最需要它的人身上。
婆婆你對我們這麼好,我怎麼會說對您丈夫不好的話,爺爺身體健康的很,跟個大小夥子似的。”
老婦人哈哈一笑,“你這是什麼比喻,都老頭子了還和大小夥子一樣,那能一樣嗎?
既然你們知道我家老頭子用不上,這要放在那裡纔是白白浪費掉了。
把腳伸出來,我給你上藥,傷口暴露太久容易感染,得儘快處理。”
封容爲難地看着龍澤,他之前不知道區區一個藥膏會那麼珍貴,所以才乖乖坐着等老婦人的。
現在他知道了,就不能那麼自私,只顧他一個人。
龍澤知道今天他們是必須依着老婦人的意思處理腳底的傷口,好意難爲啊,他對封容點點頭。
封容伸出腳,“謝謝你,婆婆。”
“謝什麼謝,就一點兒藥膏有什麼好謝的。草原上藥材雖然難得,但是我家老頭子有辦法。
他出遠門兒的時候,沒此帶些藥材回來,左拼右湊的,做成的藥膏還不少。
你們就安心用吧,不用擔心這個那個,到時後老頭子回來,看我沒有把你們照顧好,沒準還會怪我呢。”
“婆婆,你這話肯定是騙我的。爺爺纔不會怪你呢。怕是等爺爺回來之後,看我們如此勞煩您,還會說我們做晚輩的不懂事。
到時候,爺爺不准我們住在這裡,婆婆你可要幫我們說話,要不然,我和大哥就沒地方住了。”
“好好,你放心,有我在,你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他絕對不敢將你們攆出去。”老婦人滿臉笑意地說道。
“喲,你看你這腳底,除了破了的水泡,還有沒破的。水泡裡的污水流不出去,裡面的肉就會腐爛。”老婦人憂心道。
“啊!那怎麼辦。”他可不想腳底爛成花,以後他還要走路,一瘸一拐的難看死了。
老婦人將手伸進袋子裡摸索了半天,“你放心,我有辦法。”
龍澤知道老婦人說的辦法是什麼,要想污水流出,就得把水泡戳破。
有的破掉的水泡不用管,沒破的需得用細針戳破纔可。
雖然不疼,但是那陣勢確實嚇人的。一會兒肯定有好戲看。
“好了,找到了。”老婦人驚喜地叫到。
她從藥袋裡拿出一塊白布,放倒面前鋪開,一排排細小的銀針赫然出現在眼前。
封容驚恐地看向那些細針,結結巴巴地問道:“這……這這……這是要幹什麼?”
封容感覺他整個人都不好了,誰能告訴他這是要幹什麼啊!
他從小什麼苦都能吃,最苦的藥一口也能喝下,但是,他最怕的就是針了!
府裡的大夫有善於鍼灸的,聽說鍼灸療法可以排毒,對身體很好但他一直不敢嘗試。
現在他該怎麼辦啊!
封容在心底狂喊,救命啊救命啊,他不要治療了。不就是小小的幾個水泡嘛,小菜一碟,完全不用理會。
老婦人挑選半天,已經將一顆細小的銀針挑出來了。
“婆婆,可不可以不要用這個。”封容好怕。
“不用怎麼能行,必須用銀針刺破皮,讓污水流出就好了。”老人一邊說還一邊比劃,封容看着銀針在眼前飛舞,頭皮一陣陣地發麻。
他不要待在這裡了,誰來救救他啊。針是他致命的傷,天吶,他不要,婆婆看起來一點兒也不慈祥,好可怕,他要回家。
表哥,對了,表哥。
封容絕望地看着龍澤,表哥救救我,我不想……
龍澤點點頭,封容大喜過望,有表哥幫他太好了,沒事了沒事了。
“婆婆,封容怕疼,您動作快些。”龍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