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
就像是暗夜中閃過的一道銀色流星。
子彈劃破了黑暗,照亮了瑞森.布萊爾倉惶的臉孔。
這道銀色光華在劃破黑暗的同時,也把瑞森那扇包埋隱藏那段自己塵封已久,從來都不願回想的傷心往事的遺忘之門打開了一個大洞。
剎那間,彷彿沉浸在一條不停流動的記憶之河中,一件件往事迎面而來又轉瞬而逝,沖刷着那宛若礁岩的心,河流源頭處那道自己以爲久已淡忘的美麗倩影,一點點的清晰起來。
[愛麗思,我的妻……]
瑞森.布萊爾對自己的父母沒有半點記憶,從他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是獨自一人,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是一個純血族。
以鮮血爲食,彷彿就是自己的宿命。雖然其它食物也可入口,但在自己心中那股渴望鮮血的慾望卻像一道不會熄滅的火焰,永遠在心頭燃燒。
在這個純血族的存在被相關人員刻意隱瞞,漸漸成爲一個遙遠傳說的時代,遊蕩在罪惡猖獗的犯罪都市,只要謹慎的選擇作案手法,偵探們是沒有辦法準確知道自己面前的屍體到底流了多少血液的。
吸食血液後,以儘量殘暴的手法將屍體弄的支離破碎,每次都只取走獵物身上的現金,年輕的瑞森.布萊爾在繁華都市中過着安逸而又體面的生活。物質上的享受他從來也不缺少,但瑞森的心中卻充滿着空虛和寂寞。
直到有一天深夜,在一條狹窄暗巷中,他看到了那名被三個社會最低層流氓所圍困的清麗女子。精緻而又入時打扮,即使陷入危境也絲毫不見慌亂的沉靜儀態,使得那條世間最醜陋最污穢的暗巷也因她而改變。
從瑞森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以莫名的悸動起來。
瞬間扭斷那三名流氓的脖子,一身黑色雅皮裝扮的瑞森,出現在那名女子的面前,將她的美麗倩影深深的印在腦海中,瑞森閃電般出手,鋒銳如刀的指甲直划向她的頸項。
在那時,瑞森對自己感興趣的生物,唯一的表現方式就是殘殺和破壞,然後仔細品味其鮮血的滋味。
懷着一絲對眼前女子的激賞之情,瑞森決定給她一個最快速的死亡。但是……
在他的手觸及目標之前,瑞森眼前的景物突然翻轉過來,一陣騰雲駕霧的感覺過後,他的人已經被丟到了不遠處的垃圾堆中。
面對女子善意嘲弄笑容,被傷害了自尊的瑞森.布萊爾瘋狂反擊,兩條人影以常人幾乎無法觀測到的高速移動。最後,雖然技巧上遠遜,但體力和反應上卻明顯佔優的瑞森終於拿住了那名女子的雙腕,將她牢固在牆上。剛要展開問話,那名女子就已經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同族的血液,果然如我想象的一般苦澀難嚥。”
在瑞森大駭退開之後,那名女子從隨身的提包中拿出一方白色絲帕,輕拭着嘴角殘留的血漬,這樣說道。
“同……同族?”瑞森驚道。
“我的名字是愛麗思.梅克考麗。”愛麗思欠身一禮。
“我雖然知道這所城市中還有一個和我同爲血族的人,但卻沒有想到會是這樣年輕,而且又是這樣英俊。”說道這裡愛麗思的臉微微一紅。
“很……很高興認識你,我……我是約翰尼.拉普亞安.狄弗羅薩斯。”瑞森沒有注意到眼前愛麗思的異樣,他現在的心中充滿了見到夥伴的喜悅。空虛寂寞的世界彷彿被眼前的女子一下填滿。
“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時間的話,你可以打上面的這個電話找我。”含笑遞給瑞森一張名片,愛麗思飄然而去。
瑞森甚至等不及第二天太陽升起,就撥通了身爲當地著名時裝設計師的愛麗思留給他的電話。
雖然愛麗思比瑞森大了近二十歲,且待人處世遠較他來的成熟老練,但這絲毫也不能妨礙兩顆寂寞的心緊緊貼近。
閃電般的相戀,結婚,搬離浮華的大城市而定居到一處風景優美的小小城鎮。瑞森.布萊爾相信,兩人的幸福可以經由他們遠較普通人悠長的時光一直延續到生命的盡頭。
爲了自己最重要的妻子,即使是要強行抑制體內那股澎湃狂熱的吸血慾望,忍受每晚比毒品戒斷還要痛苦的症候,瑞森也沒有絲毫怨言。
“約尼,如果你實在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吸血慾望,你可以吸我的血。”雖然血族血統只有百分之五十強的愛麗思她自己的戒斷症候遠不及百分之百的瑞森那樣強烈,但看到瑞森痛苦,卻遠較自己更爲難受。
“‘不再爲了自己吸血的慾望而殘害生命,努力做普通人。’,是我在神前和‘無論疾病貧富都愛你終身’一同發下的誓言。我絕對不會違背自己的誓言。”帶着淡淡笑容,瑞森緩緩搖頭。
月夜下,兩條身影緊緊相擁。
“愛麗思,我們要一個孩子吧。”感覺到妻子望向身邊花季少年少女時那種深深羨慕,瑞森對她說道。
“要做你我這樣的純血族是一件異常痛苦的事,而我卻又不希望我的孩子走上另外一條專爲慾望而殺戮的道路。就讓我們彼此依靠終生吧。”挽着丈夫的手,愛麗思笑着說道。但笑容中那絲遺憾卻難盡掩。
寧靜而幸福的時光給人的感覺總是轉瞬即過,二十幾年後,他們的寧靜時光被外來者一下打破。
五天之內,瑞森和愛麗思存身的小鎮上接連發生了數起殺人慘案。被害者的頸部有牙齒撕咬的痕跡,體內的鮮血也神秘消失。
雖然當地警方將兇手鎖定在高智慧妖獸的身上,但瑞森和愛麗思憑藉同族之間的特殊感應,卻能夠很清楚的知道,犯罪的人是純血族。
“他的存在既然能夠被我們察覺,那名這個血族應該也是一個年輕人,你就禮貌的請他離開這裡好了。”愛麗思對隨着年齡的增長,力量已經遠在她之上的瑞森說道。
答應了妻子的請求,瑞森前去尋找自己那位同族的蹤跡。
但他們事先料想不到的是,犯罪的人並不是如他們事先預想的是一位年輕識淺,初出茅廬的新手,而是一名經驗老到,人生閱歷遠較瑞森豐富的純血族。與其說是瑞森他們發現了這人的存在,倒不如說是這人故意讓兩人發現。
“長久以來,我一直在尋找我們血族的一樣寶貴遺產,但現在卻遇到了一點小麻煩,被人追蹤了三個月之久,我們展開合作怎麼樣?我可以讓你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力量。”那名同族對他這樣說道。
“我只是想要維持自己安定的生活,做一個普通人。很遺憾,我幫不了你。”對那人充滿誘惑的請求,瑞森斷然拒絕。
“你真的一點也不加以考慮嗎?”那人說道,“那麼,就用同族的血爲我暫時增加一下力量吧。”說完這句話,那人開始展開攻擊。
雖然因爲格鬥的經驗遠遜,在交手的時候落於絕對的下風。但瑞森的血統卻要更加的純粹,憑藉年輕人身上所擁有的一往無前的氣勢和自己那異於普通血族的天賦異稟,還是讓他贏得了最後的勝利。
“想不到還有你這樣的純血族存在。這次是我大意,但是不要太得意……”這是那個身受重創,險些當場敗亡的血族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而在當時,身爲勝利者的瑞森.布萊爾並沒有體味出他所留下的這句話的真正涵義。
直到託着疲憊身體的他回到家,看到了那個站在倒臥在血泊中的妻子身旁,頸上掛着聖銀十字架的男人。
“我本來要對付的並不是你們,而是另外的一個純血族。不過,既然遇到了,就不能輕易放過。身爲純血族這個事實本身已是你們的罪。希望你們那罪惡的靈魂一樣可以得到天主的救赦,阿門。”帶着審判者獨有的那種高高在上的驕人姿態,眼前那人說道。
不過,他說的話,瑞森.布萊爾連一個字都沒有聽見,望着胸口遭受致命重創生命垂危的妻子,他眼前的景物一下就都變爲了血紅色。
以比剛纔與同族交手時還要猛烈得多的速度,瑞森向眼前這人衝去。幾乎將他所有理智全都燃盡的狂怒讓他在短時間爆發出的力量幾乎逾倍。
而就是在那個時候,他生平首次見識到了聖天主教的聖體加持。
面帶冷笑,身上浮現銀色光華的那人將瑞森.布萊爾的攻勢一一化解,並在交手後不到三十個照面,利用喪失理智的瑞森在進攻時的浮躁冒進,將他的心臟一擊擊穿。
“區區的血族,也想和蒙主庇佑的我作戰嗎?對我而言,驕傲的你們也只不過是螻蟻一般的存在罷了。”
“像你們這些天罰的一族,那污穢的靈魂死後恐怕也只有淪爲被地獄之火煉燒的境地。臨終的彌撒對你們來講更加是多餘。能夠被聖天主教中實力最強的我淨化,這本身就是一種慈悲……”自以爲將主的正義完美貫徹的那人在擊破對手的致命弱點後,不免有點興奮。
“這次主動請纓獵殺那個在聖城直屬都市犯下多條命案的吸血鬼的決定果然是最正確不過的。多帶回兩顆純血族的人頭,一定會讓我的地位更加穩固吧。身爲聖天主教第一高手的我,教中的王座我纔不會讓給那個乳臭未乾的孩子。”那人在心中得意的想道。
陷入對未來美好幻想的他,一時間沒有注意到因胸口劇痛而漸漸回覆冷靜的瑞森.布萊爾眼中的那冷冽殺意。而對他對上瑞森的眼神之後,想要退避的時候,一切早已爲時過晚。
還插在對手胸膛的手臂被對方胸部的肌肉牢牢鎖固,無法抽離。眼前的瑞森突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他背後的景物。
身上剛剛浮起的銀光隨着生命力的消逝而漸漸黯淡。
下一秒鐘,被扭斷脖子的屍體已經在瑞森面前變成了無數的肉塊。
“愛麗思……”跪在妻子身邊的瑞森除了頻頻呼喚妻子的名字外,說不出其它任何話語。
心臟遭受重創陷入彌留狀態的愛麗思張開眼,努力要看清面前自己愛逾整個世界的丈夫的臉孔。
“對不起,約尼。我本來想要和你一起走到生命盡頭的。我一直想要活的比你更久,更久。因……因爲和我相比,你要更加的害怕寂寞。但是……對不起。”對死亡本身並沒有半分懼怕,她的心中只是對自己丈夫的歉意。
“我現在就和你一起走。”從記事起就沒有落過一滴淚的瑞森生平第一次嚐到了眼淚的滋味,失去愛麗思的世界他已是毫無留戀。
“不要這樣做。”拼盡最後氣力,愛麗思阻止了瑞森自戕的手,而她的右手直插入自己的胸口。
“約翰,努力的活下去。我永遠和你在一起。”應手而起的是自己那已經殘破的心臟。
“愛……麗……絲……”接過搏動越來越微弱的那顆心臟,瑞森.布萊爾緩緩俯下身,將頭埋在愛妻已經失去所有生命跡象身體中。
“同族的血液……果然就如我想象的一般苦澀難嚥。”耳邊又迴響起了愛麗思在初次見面時的話語。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
當瑞森在直起身來的時候,妻子的心臟已經在自己的身體內溫柔的跳動起來。
“聖天主教!”從散落在房間的狼藉屍塊中拾起那枚銀色的十字架,瑞森一字字的說道。
握在十字架的右手緩緩收緊,但那枚看似由柔軟純銀製就的十字架卻並沒有在巨力下變成一團廢品,反而直接刺穿了瑞森的手掌。
鮮血滴下……
匯爲一灘小小的地獄血海。
瑞森.布萊爾……
開始了他長達十年的復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