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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相一見容楚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頓時如明鏡一般,什麼都明白了。
看來,王爺他是早就料到今天的登基大典絕對不會順利,所以一早就設了套在這等着呢摹。
只是讓齊相想不通的是,王爺他又是如何知道德王會來才?
自從臨清城那次一夕之間德王百萬大軍平地消失,表面看上去似乎是一起神秘事件。
然而第二天,齊相就收到了消息。
其實德王大軍哪裡是像外界所傳的那般是消失了,那隻不過是德王故意使的障眼法而已。
德王那幾萬大軍只是化整爲零分散開,連夜奔赴北疆德王原有封地而去罷了。
像這種齊相都能收到的消息,容楚自然更加清楚。
齊相明白容楚之所以沒動德王,不過是因爲北疆路途實在遙遠,如果貿然出兵,於財力兵力來說都是極大的浪費。
而且老皇帝這邊的事尚未解決,王爺暫且也無法分心。
這才讓德王逍遙了這麼久。
可是就連齊相都深覺詫異,原來德王假意投靠老皇帝,竟是打得想要做這天子的主意。
只是王爺他又是如何知曉德王手裡有老皇帝親筆寫下的傳位詔書?
德王有這樣的心思,又做下這種事,他定然不會讓人知曉。
而老皇帝那邊,在明明有太子的情況下卻要傳位於一個旁枝宗親,他也自當隱瞞。
如此隱秘的事,王爺都能猜到,難道王爺竟有料事如神的本事?
想到這,齊相不由望向容楚,他精光閃爍的雙目裡也瞬間閃過一絲敬畏。
就在齊相心思頻轉間,德王那邊已經在逼迫老皇帝讓位了。
“太上皇,這可是你親筆寫的詔書,難道你想不認?”
德王見老皇帝坐在龍椅上半晌不吭聲,只用那對佈滿血絲的陰沉眼睛死死瞪着他,不由冷笑着說道。
“容季軒,你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那詔書明明就是你騙朕寫下,根本就作不得數!”老皇帝見德王如此咄咄逼人,他頓時一拍龍椅的扶手,氣的火冒三丈。
他是真的後悔自己當初怎麼就會相信德王這個小人!
“太上皇此話差矣!”德王聞言也不惱,只見他精明的眼睛淡淡掠過站在一邊的容楚,隨即又收回。
他望着氣急敗壞的老皇帝,嘴角一瞬勾起嘲諷的笑,“太上皇莫不是忘記了當初你派人來遊說我叛出,並承諾說只要我支持你,替你打敗容楚那個狼心狗肺的小人,你就會將這皇位傳給我的事?”
此話一出,太極殿內立刻就是一靜,所有人都看向容楚。
可是即使被人如此當着面罵,容楚依然還是一副面不改色冷冷淡淡的模樣,就好像他對皇位由誰來坐根本就不關心,也絲毫不在乎被人罵了一般。
這也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些納悶,因爲他們都覺得這好像不大符合瑾王殿下的性格呀!
老皇帝的臉色已經非常難看,德王這一番話讓他如坐鍼氈,他能感覺到羣臣向他投過來的那種鄙夷的眼神。
然而更讓老皇帝頭疼的還是現在他該怎樣處理德王這件事。
要他讓出皇位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好不容易纔讓太上皇開口刺得容楚啞口無言,他怎麼可以就這樣讓德王那個小人坐收漁人之利?
老皇帝咬緊牙關,心念急轉間,他知道首先得讓德王死心。
此時他也顧不上再要什麼面子了,直接指着德王就罵,“就算如此,那德王你又信守承諾了嗎?當初你不戰而逃,如今你還有臉來威脅朕?”
“我爲何要無臉?”德王無所謂地挑眉,“你要我幫你,我幫了,只是對手太強,我不想做無謂的犧牲,所以才帶着我的人馬逃了而已!”
德王這話說的十分無恥,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沐凝卻忍不住想笑,尤其是當她看到老皇帝氣的都快七竅生煙的樣子,她就更覺得心裡爽呆了。
“你,你,你——”老皇帝哆嗦着手指
tang着德王,卻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在場的羣臣也沒有一個出聲的,因爲所有人都看出此刻的情形十分詭異。
“太上皇,這龍椅已經不是你能坐的了,請下來吧!”德王也不想再和老皇帝廢話,他直接上去就拎起老皇帝,將他推到了一旁。
老皇帝氣得全身發抖,都快要昏厥了,可是偏偏他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
而且羣臣之中,也沒一個人爲他說話,更是讓老皇帝無比心寒。
他只能像個傻子一樣站在旁邊,眼睜睜看着德王滿臉得意地坐在那本來只屬於他,象徵着至高無上尊崇的位子上。
德王,剛坐下,就隨手撕開了外衣,扔到一旁,露出裡面明黃色的龍袍。
羣臣的眼皮不由都猛地一跳。
所有人心裡都在暗忖,恐怕這德王早就有了這種大逆不道的心思,否則怎麼會連龍袍也準備好了!
看來這裡心機最深的還是要屬德王,這麼多年來,他表現得好像精忠愛國,赤子之心,實際上卻一直都在等着機會,覬覦那至高無上的皇位!
“怎麼,新皇登基,衆卿家好像不該是這種反應吧!”德王掃視一圈,見羣臣都只是盯着他,無一人下跪行禮,他不由眯眼冷聲說道。
羣臣面面相覷,然後所有人眼神一霎都聚集到容楚面上。
“現在朕是皇帝,你們的注目禮是不是行錯了方向!?”德王見狀,心中氣憤,他猛地厲聲道。
跟着德王一起進來的那數十名侍衛中立即就有人喝道,“新皇登基,全都跪下!”
羣臣中,已經有人懾於德王的威勢,兩股戰戰了。
“新皇?你又有什麼資格做這新皇?”這時,一直都反常着沉默着的容楚忽然擡起了頭,他眯眸望着一副志得意滿姿態的德王,眼底是毫不掩飾的冰冷與嘲諷。
“哼!容楚,朕的身體裡好歹留着容氏先祖的血脈,可是你呢,只是一個連生父都不知道是誰的野種而已!你說誰更有資格?!”德王也不生氣,他斜眼睨容楚,滿臉諷刺。
其實德王確實是一直都在覬覦這皇位,因爲他覺得容光年那老東西愚笨不堪,心量狹隘,根本就不配做皇帝。
如果他來做,肯定會更加適合!
這個念頭原本也只是在德王心底裡埋着,雖然蠢蠢欲動,卻並沒有實質萌芽。
他還沒蠢到和一個國家爲敵的地步。
然而後來,一個偶然的機會,他聽到老皇帝和曹太后在談論容楚並非先帝親生子嗣的事,他就留了個心眼。
後來他也派了人去西嶽舊地打探,並且花重金買通了承天門一個秦傲天身邊的人。
在最終肯定容楚確實不是先帝子嗣之後,他便開始了部署行動。
他都沒想到,事情的進展竟然如此之順利!
如今容楚是個野種的事已經人盡皆知,他已經沒有資格再競爭皇位,而且他還會揹負擾亂皇室血統的罪名被處置。
而他手裡則是握着老皇帝親筆寫下的傳位詔書,他又是毋庸置疑的皇族。
所以,在最重視血統承繼的大乾,現在他是最有資格當皇帝的人!
“野種?”容楚挑眉,重複着無論是德王還是老皇帝都反覆掛在嘴邊的這兩個極具侮辱性的字眼,他眼底一霎集聚起冷芒。
“難道不是嗎?一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生父是誰的人,難道還不是野種?”德王如今已經完全撕下了平時假裝忠誠的假面具,他還故意揚高了聲量。
“這人的嘴巴真賤!”沐凝心中氣惱,她覺得這德王真是討厭。
“吱吱!”土豪大人附和,也是一臉氣憤地連點大腦袋。
“那麼按照德王你的意思,如果現在本王的生父出現在這裡,是不是就能證明本王不是野種呢?”容楚笑吟吟說道。
只是他雖然在笑,可那笑意卻未達眼底,他那張極致俊美的面容上,沉着冰霜般的冷意。
德王聞言一愕,他看着容楚,似乎不能反應剛剛容楚所說的話。
可是容楚顯然並不需要德王的同意,部署了那麼久,他等得就是這一刻
!
“來人,請父皇上殿!”容楚陡然一聲令下。
容楚話音一落,所有的人都愣了。
父皇?能被容楚叫做父皇的好像只能是先帝。
可是聲稱只是中毒無法理政,只得傳位休養,並沒有駕崩的太上皇不是已經在這坐着了嗎?
哪裡又來一個太上皇?
這一下,不但羣臣紛紛面露疑惑,就是沐凝也有點摸不着頭腦。
最近容楚總是神神秘秘的,她並沒有過問他的事,是以她也不清楚他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倒是老皇帝在聽到容楚這一聲後,只覺心頭“咚”的一沉,他扭頭去看坐在輪椅上沒有人指揮,又閉着眼睛繼續昏睡的老者,眼皮突然猛跳起來。
他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德王此時也是擰眉看着容楚,但他面上卻透着一絲不以爲然,很顯然,他認爲容楚這是在故弄玄虛。
這時,外面再次響起了“骨碌碌”的聲響,所有人在這聲音響起的剎那就都扭頭朝殿外看去。
老皇帝忽然緊張地捏緊了手。
此時巳時將過,早晨起就陰沉沉的天空不知何時突然陰雲散去,金烏隱在雲層之後,淡淡的陽光灑落。
溥公公就在這樣的背景下推着一名同樣鬚髮皆白的老者進來了。
所有人都在看清楚這名老者的樣貌時,下意識扭頭去看先前那名老者。
這一看,所有人眼底都露出震驚神色。
因爲他們竟然發現這兩人的相貌竟然極爲相似。
只是由溥公公推進來的這名老者精神矍鑠,眼神清明銳利。
“太,太上皇?”有老臣已經驚呼出聲,可是那幾人隨即又迷惑道,“到底哪個纔是真的?”
“趙大順,你不認得我了嗎?”老者看定了其中一名老臣,突然出聲問道。
“皇,皇上!”那老臣聞聲頓時渾身一震,他激動地盯着老者,眼中泛淚,花白的鬍鬚都在顫抖,“真的是皇上,只有皇上會這麼叫老臣的小名!”
老者隨即又叫了幾個同樣年紀很大了的臣子,那幾人無不激動地撲過來,跪倒在老者輪椅前,熱淚盈眶。
“父皇!”容楚此時也走了過來,他輕聲喚道。
老者擡眸看着容楚,他清癯面上也露出慈愛的笑容,“楚兒,這些年,辛苦你了!”
容楚抿緊嘴角,他只是搖搖頭,接過溥公公手中的把手,親自推着老者朝九龍金階前走去。
太極殿內,此時是死一般的寂靜。
老皇帝在接觸到老者那凌厲眼神的剎那,雙腿就忍不住在發抖。
但他還是趁所有人都沒開口的剎那,指着容楚與那老者吼道,“容楚,別以爲你弄個假的太上皇就想證明你不是個野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