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於來了?”
軒轅惜兒尚來不及理清心中疑惑,便聽到了段寂宸慵懶傲然的聲音。他雙眸向她們的方向看來,彷彿是在對烏君說,又彷彿是在對着她說話。
軒轅惜兒與烏君騎着馬匹緩緩地向段寂宸走近了些。兩人這時才發現,段寂宸一手拿弓,另一手卻拿着一支特別的羽箭。
那羽箭,箭尖與普通的箭無異,箭鋌處卻圓圓地鼓起,上面似有些小孔,竟與平時使用的箭完全不同。
“烏君,知道這是什麼嗎?”段寂宸舉起手中的羽箭,嘴角勾起一抹輕笑,“呵呵!這便是孤讓人特製的‘鳴鏑’,會響的箭。今日,孤便讓你們見識一下!”
說着,他一手張弓,一手搭箭,箭已瞬間離弦!
“嗚……”衆人隨着那箭的響聲看去,只見那箭已狠狠地插入半山一棵松樹的樹幹。數千騎兵的目光齊刷刷地望向那支響箭。果然是與衆不同,響箭竟真能發出極具穿透力的響聲。
軒轅惜兒發現,數千騎兵手中均拿弓握箭,無一例外。看來,他今日是在訓練士兵騎射,而並非真正的打獵!
“都看清楚了嗎?”段寂宸身旁的姬惑,聲音洪亮地對衆士兵說道,“你們可都聽到了?這便是殿下的鳴鏑!從今往後,殿下的鳴鏑射向何方,爾等的箭便要同時射向何方。殿下射鳥獸,爾等便射鳥獸;殿下射人頭,爾等便射人;殿下射馬首,爾等便射馬!違令者,殺!”
姬惑狠厲的話音落下,現場一片靜默。
“呵呵呵!”段寂宸冷冷的笑聲輕輕響起,他從腰間取出另一支鳴鏑,再次搭到了弓上,“那麼,我們便試試吧!”
他緩緩地擡起弓,慢慢地張開弦。拉滿的弓箭,掃過那數千騎兵,不緊不慢地轉過來,尋找着目標。終於,那鳴鏑的箭尖轉過來,對準了騎在阿蒼背上的軒轅惜兒。
軒轅惜兒能感覺得,尖尖的箭鏃,對準了自己的眉心!她心中一慌,身子微微一震,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的一切。
他是在開玩笑嗎?他是在逗她、嚇唬她嗎?忽略掉那些從心底浮起的理智猜測,她讓疑惑漲滿自己的心,不願去推測,不願去細想!
“意外嗎?”他冷冷的聲音傳來。
望着他魅/惑的笑意,以及他俊美鳳眸中迸射出來的凌厲與恨意,她突然之間便明白了,他並非在開玩笑!
他是真的恨她!他是真的厭惡她!他,對她起了殺意!
“爲何?”她輕聲問道。她想不明白,她從不敢確信他對她的恨!
“爲何?呵呵!你如此聰明,難道真不知麼?”他笑得邪肆而冷魅。
呵,爲何要如此天真?爲什麼一直以來,要自己欺騙自己?軒轅惜兒臉上沒有表情,心中卻在暗暗嘲笑自己。
自己可真能自欺欺人啊!原來,他果然是恨她的。恨她這東昊的長公主,恨她是軒轅澈的女兒!所以,他派人到沙漠上擄走她!所以,他對她忽冷忽熱!所以,他不惜藉機殺了她!
可是,她一直不敢也不願相信這個事實。因爲,她實在想不通,他怎能如此恨她!難道,就因爲她是父皇的女兒,他恨父皇當初建議北國與月國互換質子?還是,他恨父皇不愛他的姑母,以致筱鳶長公主孤寂一生?可是,這一切又與她何干?
“你……”軒轅惜兒張口欲言。此刻,她有許多話想對他說。
她想對他說,那些事都與她無關,他不該將恨意轉嫁於無辜的她!
她想對他說,她願好好地陪在他身邊,補償他因她父皇而起的種種不堪遭遇!
她想對他說,此刻不要跟她開這個玩笑,她寧願相信這一切都是假的,她希望他對她的好都是真的,如此,她便會千百倍地回報他的情意!
可是……箭已離弦!
“嗚……”鳴鏑的聲音在頭頂呼嘯而過!她看見段寂宸的弓向上揚了一揚。然後,她便感到頭上髮絲一緊,隨即,滿頭青絲散落,長長的飄揚開來,最終,髮尾垂落到了她踏在馬踏的腳上。
他的鳴鏑,射斷了她的淺藍色髮帶,射散了她的一頭青絲,從她的頭頂穿越而過。伴隨着那一聲長長的箭響,她彷彿聽到了自己的心,也發出了令人窒息的破碎聲!
鳴鏑並沒有射中她的身體,但她的心早已中箭,那裡汩汩地流着鮮血,痛得讓她難以自持,幾乎便要從馬背上摔落下來!
沒有預期中的萬箭穿身而來,但是,她已清晰地感覺到了萬箭穿心的痛……
三千騎兵,沒有一人射出手中之箭!他們怔愣着,猶豫着,觀望着,惶惑着,望着那身姿纖柔卻氣場華貴的太子妃,望着那眉眼間透着神聖不可冒犯之傲氣的東昊拂憂長公主!
她披着滿頭黑髮,臉色蒼白,眼神沉靜,卻嬌美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沒有人敢真的射出手中的箭!他們向來惟太子之命是從,可是此刻,他們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在開玩笑,還是在作試探。射殺尊貴的東昊長公主,難道,兩國竟要撕毀盟約,立即開戰嗎?
在段寂宸射出鳴鏑的剎那,衆人怔愣遲疑了。在那一剎,若然有一人帶頭放箭,數千支箭便會齊齊射出。然而,終究沒有人敢射出第一箭!
此刻,軒轅惜兒沒有慶幸東昊和親長公主的身份救了自己一命,她的心,彷彿已經死了。他手中的鳴鏑已經射出,那麼,在他的心中,已經用萬箭將她射殺!
恨意,從痛至麻木的心底慢慢涌起!
昨夜抵死纏綿,此刻,他竟對她無情殘酷至此。此前千般溫柔,誘她許下結髮不疑之願;此刻撕開虛假面具,欲殺她而後快!原來,一切深情都是假意,目的便是要徹底傷她痛她!何其卑鄙?何其無恥?
她,永遠不會原諒他!永遠!永遠!
軒轅惜兒擡起纖巧的下巴,望着他,冷冷輕笑。
“殿下,竟無一人射出手中之箭!”姬惑爲難說道。按他們適才立下的矩規,這三千人難道都要殺掉嗎?段寂宸的軍隊向來紀律嚴明,此刻該如何下臺?
“呵呵呵!”段寂宸收了弓箭,陰冷地笑了起來,“孤的軍隊,何時變得如此沒規沒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