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微涼的站在衚衕口,尹吅的眉頭不禁微微皺起。
一時被衚衕中的情況嚇得渾身發抖,孟含玉的雙手緊緊的揪着自己微散的衣裙,臉色蒼白一片。
見狀,尹吅緩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從一旁的護衛那裡接過了一件披風遞給了她,“我見你方纔一直護着小腹,想必是有孕之人,還是將斗篷披好吧,小心着涼。”
聽聞尹吅的話,孟含玉似是猛然醒悟,趕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腹部,眸中閃過了一抹驚懼之色。
“孩子、我的孩子……”說話間,孟含玉不覺低頭看向了自己的衣裙,卻見月白色的緙絲裙透着絲絲血跡,“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求你了!”
許是因着方纔事出突然,是以孟含玉一時被嚇得忘記了這茬兒,眼下已經沒了危險,她便也就想起了孩子這件事。
眼瞧着鮮血染紅了孟含玉下身的衣裙,尹吅的眸光不覺一閃。
這孩子……
怕是保不住了!
儘管心下這般猜測着,不過他卻還是吩咐一旁的護衛抱起孟含玉回了他的別院。
而就在他們離開不久之後,鳳卿和鳳婉兩人後腳便到了,不過卻只是見到了衚衕中倒着的幾名男子,不是斷了胳膊就是斷了腿兒,好起來好不悽慘的樣子。
“咱們來晚了?”四下看了看,鳳婉並未見到孟含玉的身影,一時不禁覺得奇怪。
“我問你們,方纔可有見到一名女子?”
那幾人原本只顧着哭喊,不妨忽然見到了她們兩人,哪裡顧得上回話,只一味向她們求救。
手腕翻轉間便見鳳卿的手裡出現了一把匕首,刃尖直直的指向其中一人的眼珠兒,稍有不慎便會戳瞎他的雙眼。
“姑……姑娘……”
“沒有聽到我方纔問的話嗎?”陰森森的又重複了一句,鳳卿手中的匕首又朝前送了幾分。
“聽到了、聽到了……姑娘饒命,我說還不行嗎……”
“說。”依舊保持着方纔那個姿勢,鳳卿並沒有打算收手的意思。
眸色驚恐的望着眼前的刃尖,那人的額頭上滑下了一大滴冷汗,“被……被一位小公子給救走了。”
“小公子?!”
“我也不認識那人是誰,他是忽然出現的,將咱們哥兒幾個打傷之後就帶着那女的離開了。”一直緊緊的盯着鳳卿手中的匕首,生怕她一個不小心戳到了她的眼睛。
一聽這話,鳳卿的心中不禁稍感疑惑。
方纔她和鳳婉在紫霞苑聽聞孟含玉被楊氏趕走的消息之後便連忙出府了,她們先是去了孟府可是卻發現那裡並沒有她的蹤跡,仔細打聽了一番方纔知道,原是孟老爺下令將她逐出家門,而孟夫人也因爲寶蓮寺的事情急的病倒在榻。
正是因此,她們兩人才在街上轉了轉,按照百姓言說的找到了這兒,卻沒有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鳳卿之所以會來此找孟含玉,並非是因爲她心地有多良善,而是礙於她腹中懷着的那個孩子。
不管鳳軒亦或是孟含玉爲人如何,可那些都不管這個孩子的事,若是在他還未出世的時候就被這些事情牽累,那實在是最不應該的。
所以鳳卿纔會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出府來尋孟含玉的下落,爲的就是能夠護住她腹中的孩子。
且不說旁的,至少眼下來看,孟含玉還未真的對她做出什麼不利的事情,既然如此,這些便足以讓她救下她的孩子了。
但是鳳卿並沒有想到,居然會有人趕在她之前下手。
那人究竟是早有預謀,還是當真只是偶然救下?
轉頭朝着四周掃了一眼,看着地上觸目驚心的一灘血水,鳳卿的眸光不禁變得冷冽了幾分。
“是鳳軒讓你們來的吧?”
不妨鳳卿忽然問了那麼一句,那人頓時一愣,隨即才眸光微閃的移開了目光,並沒有回答她的話。
“啊……”誰知就是他這麼一猶豫的功夫,只見鳳卿手中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刺進了他的眼中,疼的他頓時用雙手捂住滿地打滾兒。
見狀,生生嚇得旁邊的幾人跪地求饒,爭前恐後的朝着鳳卿說道,“姑娘饒命、姑娘饒命,就是鳳家的大公子讓咱們來的。”
似是唯恐鳳卿不相信一般,他們還紛紛從袖管中掏出了幾錠銀子,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姑娘請看,這是他付給咱們的定錢,只說待到料理了大少夫人腹中的孩子,便可以去他那領剩下的銀錢。”
“呵,不過十兩銀子而已,我付你們每人五十兩,替我做一件事。”說話間,便見鳳卿揚了揚手中的銀票。
聞言,那幾人不禁相視了幾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不知是何事?”
這女子出手如此狠辣,想必不是常人,若是與她交易的話無異於與虎謀皮,可若是之言拒絕的話,又恐眼下性命不保。
正在爲難之際,卻忽然聽到鳳卿的聲音緩緩響起,“你們若不同意也無妨,左右我這銀子也不是花不出去,沒有你們自然還有旁人。”
雖然這話鳳卿說的和氣,但是那幾人只單單是瞧着方纔被戳瞎眼睛的那人便可知她心腸冷硬,若是今次忤逆了她的意思,怕是必然不會有他們的好下場。
“哥兒幾個但憑姑娘吩咐,只求姑娘饒咱們一命。”說話間,便見他們連連跪在地上磕着頭,額頭上都破了皮,滲出了血絲。
“好說,只要依我所言行事,必然不會與你們爲難。”
話落,鳳卿便拿出了一小兜銀子扔給了其中一人,“這是定銀,事成之後我會付剩下的。”
“是、是,多謝姑娘。”
與鳳婉走至衚衕口的時候,鳳卿的腳步忽然一頓,隨即意味深長的轉頭說道,“出來。”
乍一聽聞她的話,跪在地上的那幾人不禁一愣。
出來?!
就在他們滿心疑惑之際,卻見忽然憑空出現了一名黑衣男子,面容冷峻,一眼看去便不是好惹的主兒。
“看着他們,要是有人敢耍花樣的話,不必回我,直接殺了。”
“是。”
聽聞鳳卿如此說,那幾人趕忙趴伏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怪不得她如此有恃無恐,原是背後有這樣的高手在,既是如此,他們哪裡還有膽子去玩弄自己的小心思。
直到鳳卿離開之後,方纔那名黑衣人便也就忽地消失,看的那些人驚愕不已。
……
再說孟含玉這邊,被尹吅帶回到他的別院之後,她就已經昏迷了過去,待到再次醒來的時候,便見自己身處一個精緻的房間當中,屋中候着兩名婢女。
此刻見她醒來,那兩名小丫鬟便趕忙上前問道,“夫人醒了,可覺得身子有何不適嗎?”
“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可有大礙?”一把拽住了其中一名丫鬟的手臂,孟含玉焦急的朝着她問道,眼眶甚至都急的紅了。
神色略有些糾結的望着孟含玉,那兩名小丫鬟一時都沒有接話。
見狀,孟含玉倏地鬆開了手,一臉不敢置信的捂着自己的小腹。
孩子……
沒了!
“誒,姑娘您去哪啊,大夫囑咐您還不能下牀呢!”見孟含玉掙扎着要下榻,那兩名小丫鬟趕忙一左一右的扶着她。
正在撕扯着,不妨尹吅緩步走進了房中。
“公子,您快瞧瞧吧,這位夫人說什麼都要離開。”
“你們先下去。”
“是。”
話落,屋中便只剩下了孟含玉和尹吅兩人。
伸手爲孟含玉斟了一杯茶,尹吅狀似不經意的問道,“方纔碰巧路過便救下了夫人,只是您腹中的孩子……”
尹吅的話未說完,但是孟含玉卻再明白不過了。
她的孩子定然是沒有保住,她心裡是清楚的。
看着孟含玉並不說話,只是眼淚一滴滴的落下來,尹吅將熱茶推到她的面前,語氣輕柔說道,“命裡無緣,節哀順變。”
“命裡無緣……呵呵,是呀,就是因爲我的孩子來歷不明,所以他便不該來到這世上……”
聞言,尹吅的眸光不覺一閃。
剛剛救下她的時候,瞧着她的穿着打扮也似個大戶人家的之女,何以會說自己的孩子來歷不明?
“不知夫人家在何處,在下可派人送你回去。”
“家……沒有了……”她哪裡還有家,鳳府不是,孟府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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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孟含玉喪魂落魄的樣子,尹吅也不好再多言什麼,只是他不過順手將她救下,總也不能一直將她留在這裡。
沉默了好半晌之後,尹吅才試探着開口說道,“夫人將來可有何打算嗎?”
“哪裡來的將來,我原是想死了的,只是眼下,忽然就不想了。”方纔抓住她的那些人給她吃了打胎的藥,可是放眼永安城,除了鳳府的人之外,誰還有這樣的動機!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孟含玉神色微斂,她伸手扶了扶自己頭上的簪花,又擦乾了臉上的眼淚,隨後神色自若的朝着尹吅說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不知您如何稱呼?”
“在下尹吅。”
“尹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沒齒難忘。”說着話,孟含玉便直接滑下了椅子,直直的朝着尹吅拜了下去。
“舉手之勞而已,夫人實在不必如此。”
“……我有一事相求,還望尹公子能夠答應。”
“夫人但說無妨。”
正所謂送佛送到西,只要不是太過分的要求,他倒是可以幫她一把。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孟含玉緊緊的閉上了雙眼說道,“我方纔小產,眼下身子不好,不知可否借公子的地界兒休息幾日,只需幾日便好。”
她如今實在是沒有地方可去,若是貿然離開此處被鳳府的人發現的話,難保他們不會再對她下手。
是以就算心裡再是覺得不好意思,她還是得厚着臉皮開口。
“若只爲此事,夫人不必憂心,安心在此處調養便是。”她方纔經歷了小產,眼下竟然就能如此快的恢復了理智,可見這女子心性不一般。
“多謝公子。”
尹吅雖是年紀小些,但是到底也是一名男子,兩人如此待在這兒未免多有不便,是以兩人說了幾句之後他便起身離開。
待到房中只剩下了孟含玉一眼,她的眼眶方纔終於不受控制的泛紅。
白皙的手掌輕輕的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孟含玉無聲的哭了出來。
就算這孩子的生父不詳,可這到底是她的親生骨肉,她連他的面都還未見到就與他天人永隔,這叫她一個做孃親的如何承受的住!
而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拜鳳府那家人所賜。
自從她嫁進鳳府之後,便從來沒有過半點錯處,不管是對老夫人亦或是楊氏,她自認問心無愧,可是卻萬萬沒有想到會落得這般結局。
即便鳳軒休了她,她雖心下記恨,可她初時畢竟懷有身孕,也騰不出手來對付他們,而待到孩子出世,保不齊她便已經忘了這茬兒。
可是他們鳳家的人狠心絕情,休了她不說,竟還要害了她孩兒的性命,既然如此,那便莫怪她狠心報復了。
想到這,孟含玉的眸光便不禁變得幽暗。
她一定要讓鳳軒知道,他休棄了她,這是多麼錯誤的決定。
不止是他,鳳家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
鳳府
且說鳳卿和鳳婉兩人回到鳳府之後,聽聞老夫人甚至一度不省人事,瞧着樣子似是被此事打擊的不輕。
眼下只有四房的人在跟前兒守着,畢竟鳳厲和楊氏自己心下也鬱悶着呢!
至於鳳軒,從休了孟含玉開始他就將自己鎖在了房間中喝酒,一直不曾出來過。
鳳馨因着與蕭竹鬧了彆扭,如今也是啼啼哭哭的不得消停,可是她也分不出眼下的情況如何嚴重,竟還跑到楊氏的面前去哭訴,到底被罵了一頓這才消停。
也不止是他們,就連鳳婧和蕭長平也不得安寧。
原本上一次好不容易被救下性命之後他本該安分些,可是誰料他竟絲毫沒有記性,大抵是覺得已經沒有了負債,是以便活的愈發瀟灑。
他自己倒是過得快活,可是鳳婧見他如此卻不禁愈發生氣。
要知道,他們如今住的可是她的孃家,他不思進取也就罷了,甚至還屢屢自甘墮落,生生讓她被人笑話的不得了。
爲着這件事,兩人吵得不可開交,直至最近幾日,蕭長平已經多日不曾回鳳府了,鳳婧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必然是出去鬼混了。
正是因此,兩人之間的關係也是僵到了極點。
單單是看着這一大家子也知道,他們的糟心事兒可謂是不少。
若是這些事情都一一說與老夫人知道,怕是她原本沒病此刻也要氣病了。
一想到這些,鳳卿的脣邊就不禁露出了一抹冷笑。
從孟含玉被休離家這件事情開始,鳳府便註定了要走下坡路,這是任何人都改變不了的了。
回到紫霞苑之後,還未等鳳卿安歇,便見薛氏匆忙趕來了她這兒。
見是薛氏來此,鳳卿的臉上不禁浮現了一抹了然的微笑,“四嬸兒來此,想必是爲了府裡的事情?”
“……正是。”
“倘或只爲此事,四嬸兒倒是不必焦急,想必府裡的中饋之權,便也是這兩日就會交到你手上了。”
聽聞鳳卿的話,薛氏不禁驚訝的問道,“當真嗎?!”
“自然,四嬸兒靜候佳音便是。”
如今孟含玉已經離府,這府裡的管家之權若是落到楊氏的手中,那這日子怕是就沒得過了。
大抵是因爲有了鳳卿的保證,是以薛氏的心裡便格外的有底。
看着薛氏難掩笑意的離開,鳳卿脣邊的邪笑卻緩緩消失。
讓薛氏當家,便是大房沒落的開始,至於之後的事情,便一步步的來吧!
不知是不是爲了印證鳳卿所言非虛,第二日永安城中便傳出了消息,一個比之寶蓮寺的事情不相上下的消息。
原是昨日鳳軒休了孟含玉之後還吩咐人去害了她腹中的孩子,但是他找的那班人因着不願傷及無辜,是以便婉言拒絕了此事,哪知鳳軒爲此心下着惱,是以便另找人打傷了他們,若非因着當時有人路過沖散了那羣刺客,怕是他們就一命歸西了。
未免此事不得善了,他們心下也是記恨着,是以便將此事捅到了防守尉郭浩郭大人的面前,求他爲他們主持個公道。
這件事情一鬧出來,城中頓時便炸開了鍋,徹底將鳳府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此事各人有各人的看法,男子自然覺得被戴了綠帽子是奇恥大辱,可是一些已經嫁了人的女子卻不禁有些心疼起孟含玉的遭遇來。
雖說她有欺瞞鳳軒的嫌疑,但是寶蓮寺的事情她畢竟是受害者,她一個女子獨自承受這些已經是不易,如今被休離家也算是報應了,鳳家乃是名門望族,怎可在背後行此苟且之事!
鳳厲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郭浩已經帶着人“殺到”鳳府的門前了。
衆人一路浩浩蕩蕩的朝着錦華軒而去,未料到了房門前的時候,卻見房門緊閉,廊下守着的婢女均是一臉的惶恐之色。
見狀,鳳厲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大公子呢?”
“回……回大老爺的話,大公子在房中……”
聞言,鳳厲面色不虞的一拂袖,氣勢洶洶的一腳踹開了房門。
房門方開,鳳厲便聞到了撲面而來的一股濃郁的酒氣,他的眉頭便不禁皺了起來。
“雖說府裡的大少夫人行爲不檢點了些,可是大公子也不該這般放縱自己,生生丟了你的臉面。”一臉幸災樂禍的望着鳳厲,郭浩的話說的十分尖刺。
“哼……”
冷冷的哼了一聲,鳳厲便徑自擡腳走進了房中,眼瞧着鳳軒四仰八叉的仰倒在地上,他的臉色便變得愈發的陰沉。
“還趕快將大公子叫醒!”
隨着鳳厲的一聲冷喝,門外候着的婢女趕忙進屋攙起了鳳軒,打水的打水、擦臉的擦臉,一時間忙的團團轉。
“哎呀,大公子真的是好大的派頭啊,還要本官在此如此等候。”
“趕快拜見郭大人。”猛地一把扯過了鳳軒,鳳厲眼神狠厲的喝斥道。
一直以來,鳳軒都是鳳厲心中的驕傲,若不是因爲當日自己沒有得到鳳家的家主之位,照他來看這位置便該是他們爺倆的。
可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不過就是一個孟含玉而已,竟然將他害到了如此地步。
鳳軒本就醉着酒,眼下猛然間被人喚醒,一時頭痛的不行,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又哪裡顧得上給郭浩見禮。
“大公子,隨本官走一趟吧!”
“郭大人這話是何意?”方纔恢復了些神智,鳳軒不禁一臉驚疑的望向了郭浩。
“方纔有人去府衙向本官狀告大公子草菅人命,是以本官纔來此帶你回去盤問一番。”說着話,郭浩朝着鳳厲笑了笑,滿眼的挑釁之色。
一聽要被郭浩帶走,即便鳳軒素日裝的再穩重的性子此刻也不免有些心下生懼了。
永安城中誰人不知,郭浩素來與他們鳳府不和,此次將他帶了去,他豈有生還的機會。
想到這兒,鳳軒趕忙轉頭望向了鳳厲,眼中充滿了求救之意,“爹……”
“你且隨郭大人去,左右不是你犯下的錯,想必也怪罪不到你的頭上。”
聽出了鳳厲的言外之意,鳳軒雖然心下擔憂,不過也心知眼下不是分辯的時候,便只安靜的隨着郭浩離開,看起來倒是一副頗爲坦蕩的樣子。
如今老夫人臥病在牀,楊氏也被孟含玉的事情鬧得焦頭爛額,按理說本該不會得知鳳軒被抓走的這件事,可是誰料她們還是得知了消息,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因着這一齣兒,老夫人愈發病重,楊氏也整日的頭痛不止。
這般情況下,府裡的中饋便無人掌管,府裡亂的不成樣子。
按理來說,本該薛氏接過這中饋之權,可是誰知鳳婧竟然從中摻和了一腳,大有攬下府中之事的打算。
只是她到底是已經嫁出去的女兒,再插手鳳家的事情到底不好,是以鳳厲便遲遲沒有鬆口,直到這一日老夫人渾渾噩噩的醒來,眼瞧着身邊並無一人伺候,唯有薛氏和鳳阮盡心盡力的守在一旁,心下一動便將庫房的鑰匙交給了薛氏。
而當楊氏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原本就因爲擔心鳳軒的安危而發作的頭疾不禁變得越來越嚴重。
四房的人擺明了就是有備而來,保不齊他們這邊發生的一切都是他們早有預謀的。
越是這樣想,楊氏便越是覺得有這個可能。
但是無奈她如今身子不適,即便心有不甘也管不了府裡的事情,而鳳厲到底是男子,後院的事情也不便插手。
於是他們大房的人便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府裡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根本就無力迴天。
鳳厲整日爲了鳳軒的事情在奔走,時不時的便聽聞他在牢中被動用了大刑,害得他終日坐臥不得安寧。
然而事情,卻好像遠遠沒有完。
……
鳳府這邊發生的事情可謂是讓永安城中的老百姓看足了笑話,然而誰知還不止如此,就連鳳荀府上也是不得消停,只是那府上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而已。
這幾日,鳳傒一直覺得暗中有人在他們府外窺探,不知是不是爲了夜傾昱而來。
此事他們本也算是有了提防,可是不料卻還是被人打了個措手不及。
原本這日夜傾昱得了閒是準備去找鳳卿的,可是誰知還未等他離開院子,便見鳳儀慌慌張張的朝着他這邊而來。
見狀,夜傾昱的眸光倏然一凝。
自從他住進這院子之後,鳳儀除了初時與他見過一面之後便再不曾出現在他的面前,擺明是爲了與他劃清界限,不管是爲了自己的聲譽着想亦或是爲了舒兒的感受,她都從不出現在他的面前,即便之前他染了風寒,她也只是派丫鬟來此送藥而已。
那今日這般……
她可是有何急事嗎?
方纔這般想着,便見鳳儀已經快步行至了他的面前,眉頭緊蹙的望着他說道,“殿下快隨我來,上面來了人,恐是咱們這處走漏了風聲。”
話落,鳳儀便轉身就走。
顧不得細問,夜傾昱便和燕洄同她一道離開,可是誰知幾人還未行至後門那處,便見鳳傒身邊的小廝來報,說是這府上已經被周參將的人給包圍了,若是此刻從後門離開,怕是就被抓個正着了。
一聽這話,鳳儀的臉色頓時一僵。
後門走不了,若是被人發現六殿下就在他們府裡的話,且先不說他們的下場是怎樣,也會因此耽誤了卿兒的大事。
四下裡掃了一眼,見旁邊便是她的院子,鳳儀的眼中不禁充滿了糾結和猶豫。
若是要掩人耳目,怕是必然要以她爲盾了。
只是若果然如此的話,那她……
還未等鳳儀做下決定,便只見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
事已至此,鳳儀也管不了那麼多,轉頭朝着夜傾昱神色堅定的說道,“殿下隨我來。”
說完,她便徑自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一直進到了她的閨房之中,夜傾昱纔算是明白了她的打算。
“鳳姑娘……”
“事急從權,還望殿下屈尊。”說着話,鳳儀便轉過身去解下了自己身上的腰帶。
看着鳳儀的手臂甚至都在微微顫抖,夜傾昱的眼底晦澀一片。
而與此同時,鳳荀和鳳傒儘量拖延着周參將,一行人到底還是走到了鳳儀的院中。
倘或今日來的是旁的人,或許鳳荀他們還不會這般緊張,但是這位周參將乃是大皇子夜傾瑄麾下的人,他若是來此必然沒有好事,他們不得不防。
眼瞧着馬上就要進到了鳳儀的院中,鳳荀的腳步不禁一頓,“再往前就是小女的院子了,周大人進去怕是多有不便。”
“話雖如此說,但是事關朝廷重犯,若是因着本官一時失察放跑了,這罪名可就大了。”
“但是……”
“你們都仔細着些,萬萬不可驚擾了小姐。”說完,周奕還意有所指的看了鳳荀一眼,將他接下來要說的話都堵在了心裡。
周奕都已經如此說了,若是鳳荀再一味攔着的話,倒是顯得他心裡有鬼似的。
一路徑自朝着鳳儀的房中而去,周奕站在門前看着門口站在的婢女,心下稍顯疑惑。
“去稟報小姐,就說周參將有事要搜查一下此處。”
“是。”
話落,只見那小丫鬟敲了敲門,可是誰知房中卻一時無人應答。
本來周奕的心裡就懷疑着,眼下見鳳儀拒不開門,他便愈發有了闖進去的理由。
還未等鳳傒和鳳荀反應過來,便見他猛地一腳踹開了房門,一個箭步就衝了進去。
“大膽!”檀雲一臉不悅的朝着周奕喝斥着,側身擋在了鳳儀的面前。
看着容貌絕豔的少女臉色微白的躺在榻上,一臉驚懼之色的用被子裹緊了自己,周奕的神色不禁一愣。
“周參將,您也看過了吧,眼下是否該出去說話了,再繼續待下去,怕是於舍妹名聲有損。”
“這青天白日的,小姐怎麼就忽然就寢了呢?”
“回大人的話,我家小姐染了風寒,聽了大夫的話,方纔準備臥汗呢,不妨您就衝進來了。”一邊說着話,檀雲一邊伸手放下了內間的紗幔,徹底的阻隔了他們的視線。
聽出了檀雲話中的深意,周奕的臉色不禁一沉。
“參將大人想必也看完了,不知咱們可否離開了?”
眼見鳳荀和鳳傒的耐心也即將用盡,周奕又不甘心的朝着屋內掃了兩眼,最終纔不甘不願的甩袖離開。
待到滿院子的侍衛都隨他出了院子,檀雲方纔在鳳儀的指示下掩上了房門,動作不疾不徐。
房門關上的那一剎那,麝月趕忙拿過一旁的衣服披在了鳳儀的身上,將她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眼中不禁露出了一抹心疼。
她家小姐這般精貴的身子,怎地就被那個大老粗佔了眼福。
雖說她尚且穿着中衣就寢,但是女子的清白比不得旁的,這般被人貿然闖進了閨房,若是傳到外人的耳中,她將來又要如何做人呢!
仔細將衣服穿好之後,鳳儀瞟了一眼鏡中的自己臉色微紅,不禁伸手覆住,隨即閉眼平靜了好一會兒纔再次走到了牀榻邊。
“殿下,可以出來了。”說話的時候,鳳儀一直微垂着頭,似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夜傾昱一般。
誰知她的話音落下之後卻未見牀幃之後有何動靜,一時心下奇怪,鳳儀便朝着麝月使了個眼色,後者明白之後便緩步上前,緩緩的掀開了牀幃,卻見後面空無一人。
“小姐……”
這怎麼可能呢,方纔她和小姐是親眼看着六殿下和燕洄躲到牀幃後面去的,可怎麼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見了呢?
檀雲也詫異的看着這一處,口中不覺說道,“小姐,殿下怎麼不見了?”
微微搖了搖頭,鳳儀的眉頭不禁緊緊的皺了起來。
周奕進來之前她是親眼看着六殿下躲到牀上去的,隨後便見周奕闖了進來,也就是說,六殿下若是離開的話,便只可能是在當着周奕的面兒的時候。
想到這,鳳儀的心下不禁好奇,他的武功竟如此高?
可是她瞧着,他倒像是慣用頭腦的人,平日笑起來溫溫柔柔不像是武藝極高的人。
鳳儀想到的事情,檀雲的心下也想到了,此刻便不免開口問道,“小姐,六殿下走的如此神秘,不想他的武功竟如此高?”
“……殿下的事情自然是卿兒更清楚些,我又哪裡會知道呢!”
說完,鳳儀便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並不再多言。
而與此同時另外一邊,燕洄騎在樹上看着一旁懶洋洋的靠在樹杈上的夜傾昱,他的語氣不禁稍顯奇怪,“殿下怎麼冒險出來了?”
方纔那下若是被發現的話,也不是鬧着玩的。
如今豐鄰城中的局勢越來越複雜,大皇子一黨的人已經如同瘋了無異,稍有些風吹草動都會被他們抓住把柄。
爲着殿下的事情,他們怕是也費了不少的心事,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些風聲,自然是要抓住不放的。
剛剛若不是那位鳳姑娘反應快的話,怕是他們要躲過這遭兒還要費些心思。
“我若不出來,難保不會毀了人家的清譽。”漫不經心的看着鳳荀和鳳傒神色慌張的折回了鳳儀的院子,夜傾昱淡淡的收回了視線,似是並沒有打算下去詢問一下情況。
“殿下,您不去細問問是何情況嗎?”
“不必問,大皇兄的那些手段我再清楚不過,這一次試探不成,他一定不會死心的,倒是難爲他如今還惦記着我。”
話說到這兒的時候,夜傾昱的眼中不禁閃過了一抹邪魅的笑意。
慕青冉和三皇兄聯手壓制他,他竟是還能分出心思對付自己,也是難爲了他。
“那接下來的日子想必不會太平了,殿下有何打算嗎?”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都已經鬥了那麼久,在大皇兄眼皮子底下的時候對方都沒有討到半點好處,更何況如今兩人相距如此遠,他又分身乏術,自然更加不足爲懼。
悠悠閒閒的晃盪着雙腿,燕洄的目光不着痕跡的掃過廊下的鳳儀,他的眼中不覺閃過了一抹玩味的笑意,“殿下,您瞧着這位鳳姑娘,比之鳳卿如何?”
聞言,夜傾昱冷冷的掃了燕洄一眼,眸中透着無盡的寒涼之色,“這話何意?”
“當日千行離開之前,特意囑咐了屬下,定要看管好殿下,萬萬不可在外面沾花惹草,否則她回來定讓兄長廢了我的武功。”
“難爲她如此操心!”
毫不在意的低嘆了一句,夜傾昱似乎並未將燕洄的話放在心上。
千行的心裡便只有一個舒兒,怕是連燕漓都比不了,她對自己不放心也是自然,不過他自己心裡清楚便也就罷了。
“說真的,殿下便從未覺得鳳儀姑娘不錯嗎?”
“怎麼,你一直在本殿的面前提起她,難不成你看上她了?”挑眉望向燕洄,夜傾昱的眼中充滿了打趣之意。
一時被夜傾昱的話給驚到,燕洄連連擺手否認。
他哪裡有那樣的想法,殿下如此說分明是想要拿他尋開心。
“這世上無人比得過舒兒,什麼儀啊、舅的都不與本殿相干。”旁人縱有千般好又與他有何干系,左右他只守着舒兒一人而已。
“殿下這話合該要說與鳳卿聽聽的。”
“不必本殿多言,她心裡都明白的。”若是他們之間有朝一日流落到什麼話都要言明才能相處下去的地步,那想必也不是他的舒兒了。
他的想法她都明白,既是明白便無須多加言語,一切自在心中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