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門沒上鎖虛掩着,陳豫琛一手觸上房門把手後又收回,靜靜地透過門縫往裡看。
他能幫季峰擺脫羅雅麗,卻不能挽扶着他過一輩子。
三十歲的男人了,也無法從零開始慢慢學習一切,宋初一是季峰至始不渝的愛,曾傷害過她的羅雅麗,應該是深刻進季峰腦子裡的,也許可以利用羅雅麗刺激季峰,使他恢復記憶。
羅雅麗火辣而熱情地表演着,季峰卻看不到眼前誘人美景一般,眯着眼專注地看着陽光照射在地面上的一塊塊飄忽的光斑,像是在看着無上的美味食物或是耐人尋味的雋永深奧的天書。
陳豫琛眉頭輕跳了一下,心中感覺奇怪。
如果真是孩子心智,季峰即使對羅雅麗的風情沒動容,也應該有好奇心纔對。
季峰難道是在裝失憶?
可是季峰醒過來後沒找過宋初一沒問過宋初一的情況,不可能沒失憶的啊。
季峰盯着光斑的眼神有些空茫,一隻手在被子上不停畫圈圈。
陳豫琛定定地看着季峰的動作。
初到美國那段日子他精神壓抑在崩潰的邊緣轉着,高英請了心理諮詢師爲他治療過,後來,閒睱時他看過一些心理案例,人在心理緊張無措時會不自覺畫圈圈,有時無聊或無趣時也會有這種動作。
季峰若真是糼兒心智成熟男人的身體,這時好奇心動等什麼反應都可以有,就是不可能緊張無措,他這舉動顯然是感到無聊無趣。
陳豫琛苦笑了一下離開。
難爲季峰了,竟然想出失憶這一招和過去告別。
既然是裝的失憶,不需擔心羅雅麗使妖蛾子了,陳豫琛打電話讓呂頌派人送宋初一的筆記本電腦過來。
整天躺牀上無所事事,初一會悶的。
呂頌在電話裡無精打采地嗯了一聲,略一停說:“我自己送過去吧。”
“你忙的過來?”隱豫琛問。
“我很鬱悶你聽不出來嗎?也不問一聲,你還是兄弟嗎?”呂頌埋怨。
他這會兒定是嘴巴翹得老高,然後照着鏡子在心中說——老子這麼帥,風流倜儻花見花開,怎麼就這麼不得人心呢。
陳豫琛好氣又好笑,罵道:“我以前就提醒過你要潔身自愛,你不聽,現在後悔也遲了,元月不喜歡你,我勸你留點風度,不要糾纏不休惹人煩,連普通朋友都做不成。”
“我這不是悔過了嗎?我半年沒找過女人了。”呂頌大叫,復又蔫了:“你怎麼知道我在愁元月的事?”
“這陣子,你心裡除了元月就沒別的,我能不知道?”陳豫琛反問,聽呂頌嚎得傷心,惻隱之起頓起,說:“你給元月打電話,就說我還要你送一些初一的衣服來醫院,叫她過去金鼎幫忙收拾,如果她想來醫院看初一,你就可以順路開車帶她一起過來了。”
不愧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想方設法幫兄弟創造機會呢,呂頌吹了聲口哨,高興地應了下來。
陳豫琛就在病房外打的電話,沒作掩飾聲音很大,宋初一在病房裡面聽得清楚,陳豫琛回房後,她皺眉說:“元月不喜歡呂頌,你少滲和了。”
陳豫琛舉爪:“老婆大人有命,小的遵旨,以後決不瞎攪和了。”
“貧嘴薄舌的。”宋初一嗔道,心中甜蜜不已。
陳豫琛又恢復了大學時期的樣子,幽默風趣,再好不過了。
呂頌隔了好久纔來,右手抱着個裝衣服的大袋子,左手提着個鳥籠。
“元月呢,沒來?”宋初一朝他背後看。
“她在後面,自己開的車不坐我的車。”呂頌有些詛喪,隨即又眉飛色舞,揭開鳥籠上的布,喜滋滋說:“元月送了一隻鳥給我,怎麼樣?好看吧?”
送他一隻鳥就高興得提醫院來顯擺了,宋初一笑了,看向那隻鳥,那鳥得見光明,活力十足上下跳躍叫喚,聲音尖厲響亮,一張長嘴強硬如鑿,不是鸚鵡也不是黃鶯小麻雀等玩物。
“這是什麼鳥?”宋初一問。
“我也不知道,元月說豫琛識得。”呂頌說,和宋初一一起看向陳豫琛,這一看才發現,陳豫琛在躡足小心往房門挪動,那模樣……說不出的詭異。
“豫琛,你別走,元月說這鳥是你小時候最喜歡的玩意,她說你最會馴鳥了,小鳥放出籠後,一聽到你的口哨聲就會自動飛回籠子裡。”呂頌沉浸在孟元月送他禮物的欣喜中,遲鈍着沒發現陳豫琛的反常,一面說,一面打開鳥籠門,噓噓有聲趕小鳥出籠。”
“呂頌,別趕了。”宋初一大叫,遲了,那鳥飛出鳥籠了,與此同時,陳豫琛像離弦的箭,嗖地一下飛出病房。
“豫琛,你別走啊。”呂頌叫,哪還有陳豫琛的影子。
“這是怎麼啦?”小鳥在病房裡上躥下跳不亦樂乎,呂頌不解地圍着它打轉,怎麼也看不出這麼可愛的小鳥怎麼把陳豫琛嚇跑了。
“你快追出去看看。”宋初一急了。陳豫琛帶着她去過動物園,老虎獅子巨莽都沒讓他害怕,別是有什麼心理障礙。
宋初一話音剛落,陳豫琛回來了。宋初一擡頭看到他,驚得差點尖聲大叫,呂頌則啊呀一聲笑得跌倒地上,捶地打滾喘不過氣來。
陳豫琛全副武裝像要進生化房的專家。頭上不在哪借來的摩托車頭盔,上身穿着雨衣,下-身圍着一牀大被子。
難爲他纔出去一會兒就借到這一身行頭。
“初一,快拉被子蒙上臉。”陳豫琛沒笑,白着臉滿頭汗水顫抖着朝宋初一挪過去,眼睛不離那隻小鳥,隨着小鳥的跳躍上下移動,眼珠子一顫一顫快滾出來了。
呂頌笑得更歡了,哎喲哎喲連聲,“我的天啊,豫琛,你居然怕一隻小鳥。”
“你笑吧,等它啄上你就不好笑了。”陳豫琛慘白着臉,很沒氣勢的朝呂頌瞪眼。
“小鳥會啄人?你想太多了。”呂頌笑得更開心了,忽地雙眼驚得瞪圓,看着朝自己俯衝過來的小鳥慘叫,“這是啄木鳥?啊!不要啄我的丁丁!”
“快捂住褲-襠。”陳豫琛大叫,飛快地拉褲子蒙蓋住宋初一頭臉。
“我的小鳥啊!”呂頌慘嚎。
病房門口傳來一聲哨聲,接着響起孟元月的笑聲,“你的小鳥怎麼啦?”
“元月,這是怎麼回事?”呂頌嚇得快尿了。
“丟死人了,怕成這樣還是男人嗎?”孟元月撫撫停在自己肩膀上的小鳥,說:“把鳥籠子拿過來給我,不然,我就放小黑過去啄你。”
“我拿我拿。”呂頌顫顫驚驚,一手拿鳥籠,一手捂褲-襠。
“小黑跟我形影不離,呂頌,你考慮好,還要追求我嗎?”
孟元月笑得溫柔,呂頌卻彷彿看到青面獠牙的女鬼,嚇得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戀戀不捨看了孟元月一眼,呂頌落荒而逃。
孟元月大笑,提着鳥籠像得勝的將軍,沒多作停留也走了。
“這是怎麼回事?”宋初一拉開被子小聲問。
“元月喜歡養啄木鳥,我小的時候給她養的鳥啄過這裡。”陳豫琛抹了一把汗,苦笑着指自己的丁丁。“那次真把我嚇壞了……”
陳豫琛那時十二歲,剛進去青春期,對自己的丁丁很是在意,給啄了後嚇個半死,自此見鳥色變。
竟然養啄木鳥當寵物,孟元月真夠奇特的,宋初一乍舌不已,復又大笑起來,抓住陳琛的手使勁搖,要他講他的醜事出來樂一樂。
“哪還有什麼醜事,這一樁就讓我發咻好幾年了,你躺着休息,我去洗個澡。”陳豫琛苦笑,剛纔一驚一嚇又出醜的,大熱天裡再捂得那麼嚴實,出了一身的汗,身上沾沾-膩膩不舒服。
浴室裡傳來水聲,估摸着陳豫琛聽不到自己說話了,宋初一拿過手機拔打孟元月電話。
“元月,你明知你哥恐鳥,怎麼能讓呂頌帶着鳥過來嚇他。”
“真是好色輕友啊。”孟元月在電話裡輕笑了笑,說:“他明知道我不喜歡呂頌,還拉縴保媒給呂頌創造機會,我嚇嚇他又怎麼啦?”
“不怎麼樣,真啄上了怎麼辦?”宋初一有些惱火,剛纔在陳豫琛面前扮了趣致盎然,其實是怕陳豫琛羞臊,一個大男人給小鳥嚇成那樣,多沒面子。
“你太小看我哥了,給啄一回就不可能再啄上第二回啦。”孟元月笑,朝手機哼哼,心道好心沒好報,做好事還得捱罵,真是小姑難爲。
陳豫琛要掇合她和呂頌,她有些不高興,卻不至於那麼幼稚地想報復,送啄木鳥嚇陳豫琛是一片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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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初一出事後,陳豫琛緊張得一直不眠不休,腦子裡的那根弦繃很緊,再不放鬆下來,宋初一母子倆還沒怎麼着,他自己先得倒下了。
她此舉是爲了讓陳豫琛極度驚惶後疲倦放鬆,能好好睡一覺。
如孟元月所料,陳豫琛出了一身熱汗後再洗了個熱水澡,登時通體舒暢倦意襲了上來,從浴室出來後和宋初一沒說上幾句話,就困得連連打哈欠,沒多久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