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就是懷孕了。醫生看過化驗單後給宋初一把脈,片刻後說:“還不錯,你懷孕後雖然心情抑鬱,但是膳食營養到位,身體狀況還好,好好調理一下,臥牀休息保持心境良好,胎兒還能保住。”
真的懷孕了!宋初一低下頭,竭力忍着纔沒落下淚來。
她連孩子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
那一晚污辱自己的是後來過來的那個男人,還是先前過來的那三個,還是四個人一起……她想把自己的肚子剖開,她覺得自己很骯髒。
醫生滑動鼠標在電腦上開藥,宋初一癡怔怔看着,眼前恍惚間打開了另一個畫面,綴滿枝頭粉紅的花朵,漫天席地飛舞的花瓣……粉色海洋裡,沈翰輕摟着她,微微笑着望着她說:“初一,等咱們結婚了,生兩個小孩,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好不好?”
好美的夢境,永遠也無法實現的夢境。
不!即便與沈翰已成陌路,她也不能替別的男人生孩子。
宋初一綻出笑容:“醫生,我不要這個孩子,麻煩你幫我做墮胎手術。”
“打胎?”漂亮的女醫生驚訝地看宋初一,仔細打量半天后又看宋初一的掛號單,不贊成的搖頭:“墮胎很傷身體,以後很可能變成習慣性流產,你都二十七歲了,還沒結婚的話儘快結婚生下來就是。”
除了沈翰,她不想嫁給誰,何況這個孩子是孽種。宋初一咬緊嘴脣,喉嚨哽咽說不出話。
女醫生靜等着,指尖在桌面上敲擊。
不說實話看來她不願幫自己做墮胎手術了,宋初一輕咬脣,“我不知孩子的父親是誰,你就幫我弄掉這孩子吧。”
女醫生敲打桌面的手指抖然停了,不知想到什麼臉上現了失神痛楚之色,其間悲悽之意比宋初一更甚。
靜默了許久,女醫生恢復了自若從容,拿起掛號單看了看,微笑着問道:“你叫初一,不會是初一生日吧?”
宋初一點了點頭:“我是正月初一的生日。”
“好巧,我也是正月初一出生的,名叫元月。”
女醫生這麼隨和地打岔,宋初一悲哀屈辱的情緒略爲緩和些,朝醫生的工作牌看去,不覺笑了。
女醫生名孟元月。
“我和你一樣是二十七歲,那咱們還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呢,你是哪個時辰?”孟元月興致勃勃問道。
“寅時。”
“真巧,我也是,難怪我看着你覺得有些不由自主的親近。”孟元月笑了,站起來風風火火脫白大褂,“下班時間到了,咱們一起走吧。
還真是有緣,宋初一也覺得孟元月的聲音很熟悉,像是在哪裡聽過似的。
兩人一起走出門診室,從門診到電梯短短的距離,就有三個風度翩翩的男醫生駐足和孟元月打招呼。
等電梯時,嚴宋初一莞爾一笑,問道:“你看我是不是很吃香?”
宋初一笑着點頭,孟元月大眼薄脣鼻子挺翹,五官雖不算精緻,也很不錯,再加上她極會打扮,身上的連衣裙鮮明亮麗,眉眼張揚風光無限,像一朵燦爛之極的紅玫瑰。
“他們都是衝着我的背景來的。”孟元月收起笑意,眸色遽然變冷,哼道:“都是看着我有一個著名的化學專家爸爸。”
交淺不便言深,宋初一又是心事重重,沉默着不再答言。
“你真的不要墮胎好,很傷身體,我在婦產科見的太多了,有的女孩子打過胎以後無法懷孕或是習慣性流產再也保不住胎兒。”也許是宋初一在門診室裡說了不便爲人知的秘密,孟元月推心置腹毫無保留,“不瞞你說,我之前去參加一個化妝舞會中了暗算懷孕了,我和你一樣不知孩子的父親是誰,那陣子真的很痛苦,我甚至想到死,糾結一陣後我把那個孩子生下來了,現在看着孩子覺得幸虧當時沒墮胎,小孩子真的好可愛。”
“啊?”宋初一愣住。
“不相信是吧?”孟元月風情萬種一笑,腳下恰有一個不知誰扔的礦泉水瓶,她足尖掂了掂一記抽射,那礦泉水瓶準確無比地落進電梯旁的垃圾筒。“人家都羨慕我有個好爸爸有一個慈愛的母親,可他們哪知道那不是我的親生父母,我這個千金小姐沒比普通百姓的女兒高貴,我養母雖然對我很好,可她總想掇合我和哥哥的婚事,而哥哥根本不喜歡我,我夾在中間很痛苦。”
孟元月停了停,看了宋初一一眼,說:“我想,我哥他喜歡的是你這樣的,像醉芙蓉,毛絨絨羞怯怯半啓半合,錦繡繁華里獨三色佔盡風情,怎麼看也看不膩。”
宋初一澀笑了一下低垂下頭。
沈翰說過差不多相同的話,喘着粗氣趴在她身上說的。
“初一,你就是醉芙蓉,剛抱住時帶露迎霜清姿冰質,摸一下就變了樣,嫩汪汪的芳芬妍媚,我進去了你又是……”
她羞得捂着他的嘴不讓他說下去。
那樣的縱情肆意,足夠她回味一生了。
“走啦別想情郎了。”電梯到一樓了,孟元月拉宋初一,擡頭間忽又悄聲笑用手肘頂宋初一:“看看,有帥哥給你迷住朝你走過來了。”
是季峰,在大堂徘徊着,看到她急切地迎了上來。
他沒離開回公司嗎?宋初一愣了一下,飛快地低聲對孟元月說:“是我學長,那件事不要給他知道。”
“好,你考慮清楚了再來找我,慎重點,我的手機號是……”
宋初一摸出手機開機儲存進去。
季峰朝孟元月微頷首,等得她離開了,關切地問道:“初一,你還好吧?”
“有點胃寒症,不大礙,開藥都不用。”宋初一輕鬆地笑着,因撒了謊,薄面染了輕飄的紅暈。
季峰抵不住如廝好顏色心魂迷失,想着宋初一沒懷孕更是喜悅,嘴角不自覺往上牽動。
他猜測自己懷孕了才提出讓自己到醫院檢查身體的嗎?
宋初一有種被剝光的羞惱與屈辱,面上的暈紅剎那間褪得乾乾淨淨,陳豫琛的電話就在這時打了進來,宋初一看了一眼按下了通話鍵。
這個時候隔着空間面對陳豫琛比猜測着季峰是否知她的隱情更讓人容易接受。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靜得有些可怕,緩緩的有了呼吸聲,像深秋殘存枝頭的黃葉,傳遞着慘淡的灰暗的氣息。
宋初一有些目眩頭暈,隔着遙遠的距離,她似乎看到陳豫琛又在吸菸了,煙霧瀰漫繚繞,他微微泛紅的眼眸更深刻,宋初一恍惚間迷離了心神。
、
“初一,上車了。”季峰喊道。
“你和季峰在一起?”陳豫琛突兀地出聲了。
宋初一低嗯了一聲。
“剛裝修完的房子你不要了?不回g市了?”
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着無盡的傷感,宋初一拉開車門的手緊了一下,猛然間又關了回去,快走幾步避開季峰,堅定地說:“陳豫琛,你有女朋友,而我愛我男朋友,我們是不可能的。”
“你就那麼愛季峰嗎?”陳豫琛低聲問。
她口裡的男朋友指的是沈翰,宋初一微微猶豫了一下沒解釋。
陳豫琛掛了電話。
宋初一怔怔聽着聽筒裡的嘟嘟聲,許久,方緩緩踱步朝車子走過去。
“有一家剛開業的酒樓,聽說招牌菜金牌紙包骨挺不錯,咱們去嚐嚐怎麼樣?”季峰起動了車子,狀似很隨意地問宋初一。
初一來s市好多天了,開始怕追得太緊嚇着她,後來又要避着陳豫琛,昨晚一拳擊過去時聽得脆響,季峰猜自己把陳豫琛打得鼻樑骨折了,今天又聽手下說陳豫琛沒出現,放了心想約宋初一出去走走。
“不了,醫生說我胃不好,要吃素淡的好好調養。”宋初一笑了笑,有些心不在焉。
“好,那咱們回去吧。”季峰沒再堅持,跟宋初一在一起,幾年前和現在一個樣,他總怕驚擾委屈宋初一,半點不想逆她的意思。
宋初一嗯了一聲不再言語,眼神有些飄忽地盯着手機。
進入休眠狀態的手機屏幕暗了下去,表面就像一面玻璃鏡子,宋初一指尖輕觸了上去,一筆一劃無意識寫着。
“熱不熱?要開空調嗎?”季峰問道。
宋初一沒聽到,她給自己驚着了,她發現,自己在手機屏幕上劃下的橫折豎撇竟然是陳豫琛三個字,她竟然不想關機了,竟然盼着手機鈴聲再度響起。
自己變心了嗎?世上沒有天長地久的愛情嗎?宋初一覺得胸腔悶悶的沉沉的,得用盡了全身的氣力才能呼吸。
寧悅聽說宋初一隻是胃病,明顯地鬆了口氣。
她也許在商場上喜怒不形於色,可在宋初一面前,不自覺地展現了最真實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