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多鐘時,陳豫琛回了酒店,手裡提着幾袋食材。
宋初一正靠在窗邊看夕陽,點點橙色陽光在她柔順的黑髮上跳躍,喧鬧活潑,聽到腳步聲時她回頭看了一眼,淺淺一笑打招呼,再不是中午那隻被逼到旮旯角落裡退無可退的溼淋淋的流浪貓。
陳豫琛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拿出煙盒抽出一根菸,卻不點燃,只來回捻轉着,許久後緩緩開口說:“宋初一,你別給季峰溫和的假面目矇騙,他不是好人,他明知我很愛我女朋友卻仍橫刀奪愛,卑鄙無恥極了。”
他這是在解釋中午的失態嗎?宋初一笑道:“多謝,不過,我想提醒你一句,交朋友友是我的自由。”
陳豫琛捻煙的手顫了一下,扔了香菸進了廚房。
心中沒了他是沈翰的幻想,宋初一對陳豫琛忽而陰陽怪氣忽而尖銳兇狠的性子很不喜歡,想激得他提出不想和自己一起住的,見他隱忍不發,倒愣了愣。
這晚吃過晚飯後,陳豫琛沒提出下樓散步,宋初一自然更不會提,坐到電腦前認真看起陳豫琛給她的資料。
宋初一看過陳豫琛的設計稿,他顯然是建築學的高材生,城市原理規劃房產建築策劃室外室內裝潢設計樣樣在行的複合型人才,她以爲陳豫琛發給自己的會是包括了各個方面知識的文檔,不料打開來準備選擇時,看了一下卻是隻有與自己專業對口的室內外設計的資料。
宋初一不自覺地咦了一聲。
“有看不懂的?”陳豫琛不知在做什麼,竟然坐在起居廳外也聽到宋初一驚奇的低叫聲,緩步走進房間來。
相處了幾天,宋初一對於私人領地被入侵沒有那麼抗拒,一面打開文件,一面笑着說:“謝謝你,這些資料看起來很實用。”
“當然。”陳豫琛傲然說:“這是我搜集了很久,費了很多時間挑出來的。”
他怎麼蒐集這個?宋初一不解地看他。
“我女朋友也是學裝潢設計的,她沒什麼天分,上學的時候又要半工半讀養活自己,課業經常跟不上,我就給她找了這些,正巧你也用得上。”陳豫琛解釋說。
宋初一釋然,不由得讚了一聲:“你對你女朋友真好。”
“我把心掏出來給她都願意。”陳豫琛低語,視線居高臨下在宋初一柔軟的眼睫上流連。
“啊?你說什麼?”宋初一沒聽清。
“我說,我給你講講吧,你自己琢磨不如聽講來得清楚。”陳豫琛半彎腰,左手扶上宋初一背後的椅背,右手拿起鼠標點擊移動,“你看,誰都知道裝潢就是創造舒適優美的滿足人們物質和精神需求的環境,但是人各有所好,以我給你的那個酒吧裝潢爲例,酒吧裡出入的人很多,不可能滿足所有人的愛好,這個時候你應該考慮的就不是人家的喜好,而是讓自己的設計起到發光體的作用,讓人家喜歡你的設計忘掉自己的愛好。”
“要將多種元素融合,從人文意識空間視覺等多個元素入手,注意自然韻律美,後現代審美和另類個性的發展,情感空間等,給予設計全面的理念詮釋……”
他侃侃而談,宋初一受用無窮,不知不覺已深夜。
夜裡是人精神最鬆怠的時候,陳豫琛說到一個段落暫停時,宋初一不自覺扭了扭腰放鬆。
隨着她的動作,純棉小V領恤衫也跟着動,領口底下若隱若現的雪白輕顫,陳豫琛喉頭一緊,賁張勃發只在剎那間。
陳豫琛霎地轉身走了出去進了衛生間。
明明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將她剝皮抽筋,將她撕成一塊塊碎片嚼了,卻仍是輕易地被她挑動起情緒。
拔到臉上的冷水熄滅不了火焰,透過朦朧的水光,陳豫琛在鏡子裡看到了夢境一般的過去。
她很保守,在他身下卻熱情狂野,陳豫琛緩緩拉開拉鍊,脫了束縛的鼓脹脹的皮肉抑制不住輕顫,鏡子裡出現了渴切的一幕,他採摘了鮮嫩的桃子,盡情地出擊,將她的骨與血榨成汁液,令她痙攣收縮,令她臉染丹霞眼眨水波……
宋初一渾然不知衛生間裡春情瀰漫,她揉揉有些痠痛的脖頸想,陳豫琛這人雖然脾氣有些火爆,說話有時陰陽怪氣毒舌刻薄,可工作認真誨人不倦,又做得一手好菜,跟他住在一起也不錯。
接下來的時間裡,宋初一和陳豫琛相處融洽。
宋初一長假中,陳豫琛工作自由,他雖是中投的股東,卻不參加承建管理,只主抓設計,中心大廈的設計案投標時已有明確的預案,只差細節化,而且中投有一套設計班子,陳豫琛也不用凡事親力親爲,只是提出思路落實下去。
兩人每天都呆在一起,陳豫琛或是教她設計知識與理念,或是陪着她跑建材市場。
建材市場跑了幾趟下來,宋初一緩緩放鬆下來。
陳豫琛極有耐心,懂的又多,根本用不着她操心,當然,裝修費用由陳豫琛付了她沒有經濟壓力,也是令她輕鬆得起來的原因。
這日兩人到新房看了裝修進展後一起去買食材,宋初一看陳豫琛要買的海鮮價格貴得讓人乍舌,湊近些小聲說:“買豬肉雞鴨也可以啊,一樣吃飽。”
陛豫琛正在挑大閘蟹,頭也不擡皺眉道:“都這麼多天過去了,你臉色還那麼蒼白,不增加點營養哪行?”
他在說什麼?宋初一聽清每一個字,卻沒聽懂意思。
陳豫琛瞬間感覺到說話不妥當,拿網勺的手一僵,隨即泰然自然撈了幾隻蟹給攤主過秤,而後麼斜眼看宋初一,說:“知不知道我這幾天在想什麼?”
宋初一不知,誠實地搖頭。
“我在想我這個飼養人太失敗了,小豬餵了那麼多天一點也沒長膘。”
“什麼小豬?”宋初一一愣之後,血氣上涌,熱辣辣直衝到面頰上,怒罵:“你纔是豬呢。”
“好!好!我是豬。”陳豫琛忙不迭跳開避過宋初一砸過來的揹包,舉雙手作投降狀
他難得的態度良好笑容燦爛,宋初一不便糾纏下去,悻悻然哼了哼作罷,陳豫琛先前那句不同尋常的關心之語經過這一番打鬧也散了,心中又想起讓自己好吃好喝長不胖的那根刺來。
這幾日她面上平靜自若,那是因爲不想在陳豫琛面前露了愁苦出來,腦子得空的時間裡,往日歡樂如水在耳際潺潺流轉,繼而化成冰刀扎得她滿心冰涼。
沈翰已結婚生子的事實像鈍刀剮心似折磨着她。
宋初一覺得自己很可笑,這麼多年居然從沒想過沈翰會變心。
雖然分手了,在她腦子裡,心卻從未和沈翰分離過。
“又在想什麼了?”陳豫琛探究的眼神定在宋初一臉上。
沈翰是她心底最純真美好的角落,連季峰都不能分享,自也不可能在陳豫琛面前說出來。宋初一搖頭。
“初一,陳豫琛,你們也來買海鮮。”羅雅麗突然的出現打斷了陳豫琛的窮追不捨。
宋初一上次見識了羅雅麗不動聲色的盛氣凌人,對她眼下自來熟喊名字也不以爲意,淺笑着點頭回禮。
陳豫琛淡淡地唔了一聲擡腿往前走。
“陳豫琛,你買這麼多閘蟹一個人吃的完嗎?”羅雅麗邊跟着走邊閒聊。
“誰說我一個人吃?宋初一難道不是人嗎?”陳豫琛冷冷道。
宋初一哭笑不得,有這麼說話的嗎?
“不是吧?你給初一吃大閘蟹?”羅雅麗驚訝不已,聲調拔得很高:“大閘蟹雖然營養豐富,可初一一看就是虛不受補的身體,最忌吃生猛海鮮的。”
陳豫琛停下腳步,看看手裡的蟹又看看羅雅麗,“你覺得宋初一不合適吃蟹?你懂養生?”
“當然,養生經是我們羅家的女孩必須學的,飲食的滋補很重要,針對各人不同的體質有不同的飲食方……”羅雅麗像個膳食專家。
羅雅麗講得認真,陳豫琛聽得細緻,在羅雅麗的指點下,陳豫琛另買了幾樣食材。
不知不覺中,三個人一起走出了海鮮市場,一起坐上陳豫琛的車,一起來到藍海酒店。
“我教你怎麼做菜纔是色香味俱全又營養豐富。”羅雅麗很體貼地說。
陳豫琛微一遲疑點了點頭,和羅雅麗一起進了廚房。
宋初一在羅雅麗大談特談飲食經時就神遊太虛了,她是廚房白癡,對飲食沒興趣,況且羅雅麗說話時,帶了很多藥材名和配料名,還講了盛各種菜品燉品的餐具,什麼古藤雕託,元瓷薄胎盤等,都是宋初一聽都沒聽說過的,她根本聽不明白,就更不會去聽了。
她知道羅雅麗在不動聲色地賣弄着豪門的排場。
陳豫琛的神情顯示他沒發現羅雅麗在賣弄,他日常衣服不招搖,可是,隨意的一件淺色襯衫休閒長褲,無一不顯示了優雅尊貴的品味。
渾然天成賞心悅目!
他們是同一個階層的人,羅雅麗口裡的生活,就是他的日常生活。
豪門一茶一飯都是極講究的,當年高英約她到茶館談話,手裡輕轉着白瓷杯問她:“你能從茶香裡聞出我手裡這杯茶是什麼水泡的嗎?”
宋初一想,高英到底還是底子差了些,聽說她也是高攀沈家的,她的母親是一家醫院的護士長,當年護理沈翰的爺爺盡心,促成了高英和沈翰父親的婚事。
換了羅雅麗,羅雅麗纔不會這樣說,羅雅麗會很溫柔細心地介紹茶葉是什麼時候摘的,烘焙用什麼火候,泡茶用什麼茶具合適,水滾幾度時沖泡,沖泡幾遍的茶水色香味最佳。
羅雅麗會句句關心,不像高英把人剝個精光羞辱,卻更能讓人無地自容。
不知沈翰的妻子什麼樣的女人,如果他娶的是羅雅麗這樣的大家閨秀,想必高英會很高興。
想到沈翰的妻子,宋初一恍恍惚惚拿過桔子剝了開來,桔肉扔進垃圾桶裡,桔皮放進嘴裡,舌尖澀滯酸楚,她卻一無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