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四個人很自然聚在一起了。
旋轉餐廳的裝潢自不必說,最亮麗的景色應是服務生了。穿着紅色短旗袍的美人修長細嫩的白生生的大腿晃得人眼花繚亂。
菜還沒點,果盤已伶俐地擺上,時鮮昂貴的水果像工筆細繪在明淨的水晶盤裡,紅綠黃白相間春意盎然。
沒有燈紅酒綠的荒唐,沒有金碧輝煌的奢華,一切清雅舒適,宋初一比自己認知的更能適應,她半斜靠在椅把上,低低地與季峰用近乎耳語的聲音說着話。
分別四年自然有很多話說,季峰畢業後進了家族公司,如今是公司副總裁,季家是做連鎖超市起家,後來涉足房地產的,季峰這幾年將家族生意帶上一個更高的層次,季氏的發展前途不錯。
宋初一的經歷乏善可陳,只簡單說了。
“你怎麼認識陳先生的?”季峰問道。
宋初一的生活階層怎麼看都與陳豫琛沒有交集。
“他買了我看中的公寓……”宋初一大致說了經過,買房的貸款後來是跟陳豫琛借的她沒說,說了季峰肯定要替她掏了還陳豫琛,目前兩人同居着的情形她也略過不提,倒不是覺得見不得光,而是不想解釋太多。
季峰覺得不對勁。
中投實業雖然才起步沒幾年,根據地在z市,可此次拿下g市中心大廈的承建權,那是價值幾十億的標的,管理階層在g市至少得一年,爲了工作方便,中投已緊趕慢趕在中心大廈預定的綠化地帶建出一棟四層小樓,底下是售樓中心,二層是辦公室,三層是管理人員的住房,四層是高層人員的套房,中投肯定會給陳豫琛安排一套的,何必自己購買?且還是一套面積那麼小的公寓。
心中覺得不妥,可季峰想不出原因。
以陳豫琛的條件,要一夜情什麼的或者找情人,連花錢都不需,透一個口風出去,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大費周折矇騙宋初一。
帶着疑問,季峰壓下與宋初一重逢的喜悅,彬彬有禮地與陳豫琛套起近乎。
陳豫琛在蔣次友跟他說話時雖冷淡,還會回幾個字的答覆,季峰問話他直接不理睬,連假裝聽不到都不肯,只拿冷冰冰的眼神刺他,尖銳如鋼刀,赤-裸裸表達着挑釁和敵意。
商場上的人即便暗裡已刺刀見紅,面上都是一團和氣的,季峰暗暗奇怪。
他是大家族裡勾心鬥角里長大的,早練就泰山崩於頂面不變的本事,當下也不生氣,淡定地舉起酒杯朝陳豫琛示意,笑吟吟問道:“陳先生,我們以前見過面嗎?”
“認識,你搶了我女朋友。”陳豫琛這回開口了。
季峰愣住,上上下下從額頭到眉毛眼睛鼻子嘴脣下巴打量陳豫琛,然後,狐疑的目光看向宋初一。
他目前爲止只交過一個不算女朋友的女朋友,也確實是從別人手裡搶的,那就是宋初一。
宋初一聽不懂他倆話裡的機鋒,在她的認知裡,季峰不算她男朋友,陳豫琛當然更不是,所以他們說的什麼女朋友的話題,自然與她無關,她低着頭喝果汁。
果汁滋潤亮澤,給她的嘴脣渲染了明麗的光采,微敞開的領口露出來的肌膚白膩膩的像極了鮮嫩的荔枝果肉,季峰視線掠過,忽而就有了年少輕狂的衝動。
陳豫琛想挖掉季峰看着宋初一的眼珠子。
宋初一不是說和男朋友分手分手很多年了嗎?剛打照面時兩人的說話分明是多年沒來往了,怎麼一見面又湊到一塊喁喁細語郎情妾意了!
陳豫琛猛地掏出皮夾摸了幾張鈔票甩到桌面上,站起來怒瞪宋初一,惡聲說:“還不走?”
他這是怎麼啦?宋初一不想在人前和他吵架,朝季峰和蔣次友歉然一笑跟着陳豫琛走了。
“果然是侍才傲物目中無人,傳言一點沒抹黑他。”蔣次友看着陳豫琛的背影搖頭。
“他有那個資本。”季峰微微笑,四年時間與呂頌打拼出中投實業,雖然其中有呂家的財勢支持,可若沒有陳豫琛過人的設計天賦,中投也不可能有今日。
“他確實是有那個資本,天才設計師啊,未來的尖端建築恐怕是中投一枝獨秀了。”蔣次友嘆了口氣,“當年呂家都把呂頌當棄子,誰知道呂頌撿到陳豫琛這塊寶,發展之好連呂家總部都要被超過了,我要是能把他拉到我旗下,總裁之位唾手可得,我那三位堂哥甭想和我爭了。”
“有一個人才華跟他不遑多讓。”與宋初一意外見面,一個不願去留意的人在季峰腦子裡突然就出現了。
“還能有人能跟陳豫琛一較高下?”蔣次友興奮不已,“快把他介紹給我認識。”
季峰搖頭,“我和那人是仇人,我搶了他的女朋友,他恨死我了。”
“你怎麼老搶人家女朋友?”蔣次友很意外,季峰身材高大,寬肩猿背,五官周正,雖然不是陳豫琛那樣的極品帥哥,可大家族裡浸泡出來的,底韻擺在那裡,女人趨之若騖,哪用一而再再而三去搶人家的女朋友。
什麼叫老搶人家女朋友?自己可沒搶過陳豫琛的女朋友,季峰搖頭,沒去深究,也許是陳豫琛暗戀的哪個女人暗戀着自己。
他經常收到情書禮物,都讓秘書處理從不過問,除了宋初一,他還沒對哪個女人有感覺過。
“你說說那人名字,不用你做介紹我自己找他也行。”蔣次友沒再糾纏季峰搶人家女朋友的問題,他對能與陳豫琛一較高下的天才建築設計師更感興趣。
“那是我在qh大學建築學院的一位同學,叫沈翰,你進建築業早,也許聽說過他,當年在學校裡他就能獨立接個案了,只不過他家裡背景非同尋常,父母要他從政的,雖然扛不過給他讀了建築學院,卻一直暗裡打壓他,一個能有十萬酬勞的個案,他只能拿到一兩千塊。”
“你說的是沈翰啊。”蔣次友長嘆,“我早就想找他了,可惜天妒英才,他已經死了。”
“你說什麼?沈翰死了?”季峰遽然變色。
“是啊,失戀後想不開,開着車自己衝下山崖去了,可憐,車子和人都燒成灰燼,連一塊殘骨都沒拾到。沈家許是覺得沒面子,連死訊都不願意公開,這是我費了很多心思纔打聽到的,我媽和沈翰的母親孃家有拐彎抹角的親戚關係。”蔣次友說了一半臉色變得煞白,“季峰,搶了沈翰女朋友害得他失戀自殺的人,不會就是你吧?”
季峰沒說話,心中一片茫然。
怎麼可能?那個豁達開朗,光芒四射的天才男孩怎麼可能死了?
還是那麼決絕的自殺!
陽光透過觀光玻璃折射在光潔的核桃木黑地板上,蒙上膠片似朦朧的光,歲月的長河無聲地流淌過,留給他們的不再是青春的笑容,而是死亡的黑白顏色。
“真的是你害死沈翰的?那沈家怎麼可能放過你?”蔣次友很是意外。
“害死沈翰的不是別人,是沈家,是他的母親。”季峰牙齒咬得格格響,溫和淡定的眉眼扭曲,“次友,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我先走了。”
季峰知道宋初一和沈翰提出分手後沈翰很痛苦,也知那時沈翰以爲宋初一嫌貧愛富負情變心和自己好上了恨死宋初一,卻不知沈翰竟然會輕生。
初一知道沈翰已經死了嗎?
肯定不知道,不然,她不可能活着出現在自己面前。
季峰想起那一年與沈翰分手後的宋初一。
那年雨水特別多,綿天席地的細雨,空中瀰漫着溼漉漉的毒瘴般的雨霧,宋初一總是呆呆地坐着,一坐一整天,一句話不說,眼睛空洞洞,偶爾會伸手到窗外去接雨水,瘦得不見肉的一雙手像白色的爪骷髏。
他努力了許久,想用自己的熱血溫暖她,卻始終走不進她的心靈,最後,不得不承認,自己終究是一個配角。
沈翰死了,自己能不能從配角變成主角?季峰哆嗦着摸出手機想給宋初一打電話,卻頹然發現,自己剛纔匆忙中竟沒問宋初一的聯繫電話。
知道她和陳豫琛認識,要打聽也不難,季峰匆匆去找呂頌。
同是商場中人,雖然同行如冤家,彼此總還是得給對方一點面子。
呂頌笑容可鞠,非常熱情的接待了季峰。
“宋初一的電話?我不知道,她住哪?我也不知道。”
“你說她和豫琛相識,那我給你豫琛的電話,你打電話問豫琛。”
Www★ тт kán★ C 〇
陳豫琛的敵意那麼明顯,不可能告訴他宋初一的電話的,季峰一無所獲離開。
把季峰送上車後,呂頌臉上的笑容消失得乾乾淨淨。
宋初一看着沉靜溫婉,竟是招蜂引蝶的性子,這怎麼行呢?
呂頌恍惚間又看見初遇時失魂落魄的陳豫琛,霎那間水深火熱起來。
不行,得趁着陳豫琛和宋初一剛認識沒多久,陷得還不深,趕緊把宋初一從陳豫琛身邊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