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爺聞言一愣,看了看周圍小聲道:“怎麼說?”
“王爺一聽我說到紅姑,他就不大自在,難道他們兩個有一腿?”蘇悅兒知道掃完塔後,沙彌和隨從纔會上來,自然只管放心的說。
大爺搖搖頭:“這還真不清楚。”說罷繼續舉着蠟燭把每層的油燈點亮,而蘇悅兒在乖乖的掃着根本就沒什麼灰塵的塔。
祭拜之儀式,便從點燈掃塔開始。本來,若是尋常人家,寄放骨灰於寺廟,也是放在經堂內,每日受沙彌早晚誦經,望待日可平心,望轉世得造化口但是因着海家這位小姐身份的特殊,她並未放在經堂內與凡夫俗子一般,反而是供在了這無相塔上,享受的也算是高人一等的待遇。
蘇悅兒起先跟着掃塔的時候,心裡還蠻莊重,畢竟她對大爺這位有些神奇的母親保持着一份敬意,誰讓大爺說的清楚,他的命是這位母親舍了她自己才成全的。母愛之大,足以感天動地,所以即便蘇悅兒已經回憶不起母親給她的溫暖,但也在心中保持着敬意。
但是,當她跟着大爺走到塔頂,看到那供奉在佛祖像前的牌位時,她不知道爲什麼,直接就想到了白娘子:會不會大爺的娘是個妖精,然後也被震在這塔裡?
她還在思想閃光,大爺卻是一臉正色的走向了那牌位,他伸着手輕輕的擦抹着那並無灰塵的牌位,輕聲的說着:“娘,不孝子來看您了!”說着便是一跪。
蘇悅兒見大爺如此,也知他在人前僞裝,道不盡心言,便輕輕的走過去跪在了大爺的身旁,一言不發。
“娘,這是悅兒,幸魂帶來的悅兒!”大爺說着拉上了蘇悅兒的手:“我們一起來祭拜您了!”
蘇悅兒見狀看了眼那牌位,便也認認真真的磕頭:“蘇悅兒見過婆婆!”
蘇悅兒的話音剛落,她放在懷裡的匕首卻因着她的磕頭給掉落了出來,當下“啪”的一聲,匕首的鞘與刃之間便脫開,露出了一截繁複的花紋,而刀鞘上的七顆寶石則閃過一道華彩。
蘇悅兒眨眨眼,她在尋思是不是自己眼花,而大爺卻輕聲的說道:“娘一定是希望你將此匕首認下!”
蘇悅兒看了眼那牌位,下意識的看了看四周,她這一刻真的覺得他這個婆婆弄不好就是個妖,藏身在某處看着她。
“你找什麼?”大爺不解的輕問,蘇悅兒差點就順口而出:你娘!還好話到嘴邊醒悟過來,當下輕言:“我,我在想婆婆是不是在看着我們……”
“娘當然會看着我們,看着我們相伴一生。”大爺說着很認真,蘇悅兒聽的心口很溫暖。
“來!”
“什麼?”
“認下這把匕首!”
“怎麼認?”蘇悅兒看着大爺眼裡的認真忽而就想到了電視劇裡常見的鏡頭,滴血……
果然大爺直接抓了她的手指在刀刃上一劃……
痛感雖有,但神奇的是,血卻在刀刃上的花紋裡流動,繼而一刀金光閃過,那匕首眨眼消失不見。
“匕首呢?”蘇悅兒把手指含在嘴裡輕問,這會她沒心思計較大爺就這麼劃了她的指頭。
而大爺卻衝着她笑言:“這匕首已藏進你的身體,只要是血液能留到的地方,它自可出!”說着大爺微微擡了下巴:“你自己感覺一下!”
感覺?蘇悅兒聽的趕緊對自己上下其手,只可惜摸了半天也沒感覺到什麼。大爺瞧她那樣子淺淺的笑着,俊美的美容看起來就似綻放中的花媚。
“你笑什麼?”蘇悅兒正要仔細詢問他到底這麼個感覺發,卻發覺側身的燭臺凌空朝自己飛了過來,於是她下意識的擡手就要去抓,可是擡手的一剎那,金光一閃,那金色的匕首竟紮上了飛來的燭臺之上!
大爺慢慢的擺動着手,那燭臺飄到了蘇悅兒的面前,蘇悅兒看着那匕首張大了嘴,不由的再看自己的手,而此時那匕首一閃金光,消失不見。
“它已回到你的身體裡。”大爺說着擺了手,那被紮了個眼的燭臺又飄回了它原來的位置,而蘇悅兒已經看着自己的手問道:“不會以後我的手一擺,那匕首就自己出來吧?”
“只要你希望,它就會,而且,幸魂是有靈性的,它會知道如何保護你,只不過這其中的訣竅我知道的不多,你可以空了,去問問海姨娘。”大爺說着動手拉了蘇悅兒認認真真的對這牌位磕頭:“娘,奇兒和悅兒一定會好好的在一起,讓娘放心!”
蘇悅兒跟着磕頭,人期待着再有什麼異相出現,但是什麼也沒等到。
大爺起身抓着塔內的鐘撞,撞了一下鍾,立劑等在塔下的沙彌和隨從便上塔,當下的大爺扯着悅兒起身,微微一笑,便又開始裝傻。
一行人上來,又是上香,又是添油的忙活了一氣,繼而聽着和尚們唸了一氣的經,便下了塔,繼而把那些準備好的紙錢路引一氣的在塔下燒了。
祭拜這邊算完,蘇悅兒叫下人送上了不少的香油銀子,又贈了些青布,這才拉着大爺去了禪房聽了主持的幾句佛家箴言,而後才坐到齋房內用了齋飯。
忙忙碌碌的這些弄完,已是下午。蘇悅兒估摸着大約有個下午三點的樣子,便準備着回去了。
“我們也去兩市轉轉吧,我惦念那路上的水晶糕。”大爺說的口水滴答,可一個也字卻已經把他的心思清楚的傳達給了蘇悅兒,於是蘇悅兒當下便應了,一行人告辭出了無相寺便往兩市裡去。
兩市便是一東一西,蘇悅兒也吃不準去那邊好,還是大爺嚷嚷着要去東市上吃那裡的小吃,一行才往東市去。
東市什麼鋪子都有,小吃也是滿街的擺着,因爲正是下午,人多熙攘的時候,大爺便鬧騰着下車而入要自己逛着玩,於是蘇悅兒安排了幾個車伕將車馬走外道繞到口子上等着,便允着丫頭和婆子們自由組合,各自逛着到街頭去,只紅光和紅綾兩個跟着她和大爺,而翠兒鶯兒還有秋蘭三個則嬉鬧着去買胭脂水粉去了。
蘇悅兒跟着大爺走在前,紅綾跟着紅光走在後,兩者隔着五步的距離。顯然是這兩個人非常清楚大爺和大奶奶需要點他們的空間。蘇悅兒雖是照規矩的蒙着面紗,但無奈身邊的大爺太搶眼,於是走了沒多久她便發現沿途的人都盯着她,目光灼熱,好似她是明星一般,可以發覺出大量的八卦。
“被人羨慕和嫉妒的感覺不怎麼好嘛!”蘇悅兒對周遭過於熱情的眼神有些不大適應,尤其是再看到大爺真跟個癡兒一般,要吃要喝的時候,越發覺得自己好似動物園裡的猩猩,於是她直接轉身勾手指召喚來了兩個跟隨。
“帶傢伙了嗎?我們這樣被盯着很無趣啊!”蘇悅兒用求救的眼神看向紅綾,紅綾當下醒悟,立刻點頭:“帶了!”
於是很快,大爺被拖進了一家衣帽店,然後被拖進了一家客棧,再然後……
四個人大搖大擺的出來了。大爺已經不復俊美的面容,頂着一張臉路人甲的臉,讓人想多看一眼的慾望都沒,而蘇悅兒配合着路人甲打扮成了一個小婦人,包着頭巾遮蓋了她那滿頭的珠翠,蔫楚楚的跟在大爺身後,而紅光和紅綾就是兄妹倆,揹着包袱跟在不遠處晃盪。
這麼一化妝,立刻蘇悅兒感受不到關注的目光,便覺得自己手腳靈動,不時的這個攤子翻翻,那個玩意摸摸,倒也自在,留下大爺一個去找尋悅王他們的落腳所在。
忽而一個略胖的身影從蘇悅兒身邊走過,蘇悅兒若有所思的看看那人背影,扯了大爺的袖子:“那個好像是錢員外吧?”
大爺掃了其背影一眼:“嗯。”
“他也出來逛啊!”蘇悅兒說着再掃其一眼,卻發現一個有些猥瑣的男人佝僂着背到他跟前嘀咕了幾句,兩人便街邊一晃進了一家店鋪,蘇悅兒再一瞧,是家賭坊。
“我就知道這錢挪出來就是放高利貸的。”蘇悅兒嘴裡嘟囔着,可大爺卻咬了一口手裡的點心,嘴裡嘰嘰咕咕的說着:“那你就錯了,那人和他說的是,有人找!”
“找他借錢那不一回事!”蘇悅兒不在意的哼唧着。
“問題是找他來的那人可不是什麼賭棍,也不是錢莊的,而是藥材行的小廝。”大爺說着一扯蘇悅兒的袖子往前走。
“藥材行?那姓高的?”
大爺點點頭:“對啊。”
“那咱們總要去聽聽啊!”蘇悅兒說着就想拉大爺過去,可大爺扯着她的袖子說到:“用不着,去了啥也聽不到,還惹人注意,要想知道怎麼回事,晚上我陪你出來打聽不就是了。”說着下巴一昂,暗指了前方:“看見沒,那幾個是跟着王爺的人,估摸着,他們就在附近吧!”
蘇悅兒就算記性不差,也不會去記路人甲,而大爺憑着幾個龍套就把正主的位置給確定了,弄的蘇悅兒心裡暗自把大爺和警犬比了比。
“那裡有家茶攤,過去坐坐,我好趁勢瞧瞧。”
大爺說着拉了蘇悅兒過去,於是兩人坐到了茶攤上,一人要子一大碗茶,而紅光和紅綾則是跑去了附近的麪攤上點了面吃。
蘇悅兒由着大爺去尋,自己心裡盤算着這紅光和紅綾是不是也知道大爺的底細,正待要問,不想身邊坐下了幾個老婦人要了茶水喝,她便只好悶不做聲。可是她安靜了,那幾個婆子卻是閒話起來,打頭的第一句就把蘇悅兒喝到嗓子裡的一口水差點給哈出來。
“你說白家怎麼有這麼一個大奶奶!”
“誰說不是呢!這下可好,世家大家,什麼端莊賢惠,嘁,我看是山賊土匪!”
“錯,那叫綠林!我家那口子說了,江湖人的匪氣那是一輩子都丟不掉的!”
“可不是,那白老太太上次去禮佛,看着慈眉善目的我還和我男人說看着好慈眉善目呢,結果正趕上有個不長眼的賊娃子往她跟前衝,想趁機摸了荷包去,結果你們猜怎麼着,那老太太一手就把那賊娃子的胳膊給卸下來了!”
“啊?”幾個婆子喳喳呼呼的做着吃驚狀,蘇悅兒是聽的傻眼:老太太親自動手?怎麼可能,那兩個鬼婆呢?那紅櫻呢?難道身邊跟着的人都是吃每飯的?
“王大姐,你就可勁吹!”茶攤的一對老夫妻似乎和她們熟識,那老頭一邊說着一邊直接放了壺茶水在跟前,那意思就是你們喝吧,我連碗都不數了。
“去去去,誰吹了,昨個的事難道你沒聽說?”
“聽了,不就是說去了兩個賊被白大奶奶給打死了嘛!”老頭說着一擺手:“要我說,這就是謠傳!你說那賊是不是腦袋叫驢給踢了,偷摸這種事,誰家不成啊?幹嘛去白家?人家院子裡養的那些個家丁護院難道都是假的?再說了,一個大家小姐會殺人?你說她會繡花還差不多!要我說,真有那傻乎乎的賊摸去,也是護院給打死了啵!”
“我說丁老三,你跟我叫什麼板啊!不信你滿大街的問問去,昨個晚上人家白大奶奶都承認是她殺的了,我告訴你,這還是我街坊的胡大娘告訴我的,他兒子胡波可就在衙門當差的,昨晚還因這個進了白府,親眼瞧着那白大奶奶比劃了說給董大人聽,而且聽說她那房裡,到處都是血,那兩個賊人,被她削成了一片一片……”
蘇悅兒用仰望的眼神看着身邊這個具備說書資格的老女神,她真想問問她,我又不是豬肉鋪的小工,犯得着削成片嘛!
而許是天上的女神覺得蘇悅兒把這老三八和自己類比有些不爽,當下隔壁桌上的一個漢子就開了口:“王大娘,人家白大奶奶削人肉做什麼?你以爲和你家張富貴一樣是屠戶啊!”
那王大娘朝着他啐了一口:‘’去去去,我說我的,你聽着就是,少扯我們家富貴!我告你說,那老太太當初就是橫刀玩把式的人,這些年只怕當主母當膩歪了,又想當山寨當家也說不定,你也不尋思一下,那蘇家的閨女原是和張家的親,眼看就要成親了,卻冷不丁的黃了,一轉身嫁到白家去,那老太太牛哄哄的不要貴妃的妹子做白家大奶奶,咱當人家是嫌棄別個不要臉,如今看來,只怕是老太太瞧着這白家大奶奶和她一樣能打,尋思拉到跟前陪着,免得大家一個盯着她這個大老粗……咔,咳咳咳……”
那老三八說的正興起,忽而就捂着嗓子使勁的咳了起來,蘇悅兒哀怨的看了身邊的大爺一眼,以眼神抱怨:急什麼,我聽八卦聽的可正爽!
大爺回以眼神:我聽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