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陡然透着異常的懊惱與憤怒,“只是我晚了一步!我趕到的時候,你已經跌落山崖了,我只在半山腰中將你抱了起來。”他微微嘆氣,有着幾分疑惑,“我昨日一親去那裡查過,那裡確是有些野芒花,只是,好像比當日凌亂些。”
那裡確實是有野芒花,只能怪自己命運不濟了,我微微顫抖了兩下,又不自覺的笑了起來。原來那日昏迷前,我看到的就是他,心裡絲絲甜了起來,我抿着嘴笑道:“原來我昏迷前看到的就是你。”
南宮沐俯下身子,他和我的距離彷彿只有一毫米,“你們看到我很喜歡?”我的臉頰瞬間灼燙無比,同時心中砰砰直跳,一面暗罵自己怎麼毫無定力,一面低下眼睛,“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扶住我的雙肩,調笑道:“那你是什麼意思?嗯?”
我試着挪動身體,可是,身體像是抹了蜜糖一樣,痠軟無力,只在他懷中依偎,情急之下,我撇撇嘴,嘟囔道:“那這一個多月你沒來見我,是不是都在那個花魁那裡?”
他肩上的衣衫有着細密的紋路,一層層盤繞在一起,伴着他些微紊亂的氣息,盈盈顫動。
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他低低的說道:“是的。”然後語速極爲飛轉,”爲了查一件要事,我纔會如此,我……”
待他說出“是的”二字時,我早已忍不住窘迫的從他的懷中掙扎了出來,不待他繼續說下去,我便微微笑道:“你是爲了要緊的事情,又何必和我解釋?”不待他還要辯解,我繼續抿嘴笑道:“時候也不早了,你還是早些回去吧,況且,蘭兒也醒了,我正要去看看她呢。”說完,我便轉過了身子。
南宮沐走至我的面前,只抓着我的手,堅定的說道:“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翎兒,此時此刻,我的心裡只有你!”
我更加的窘迫,只面上仍是淡淡的,“你還是快走吧。”
“這麼想趕我走?嗯?”
我只低着頭不說話,良久,南宮沐緩緩地說着,“此時的你多了份恬靜的美,我一定要將你的眼睛治好,看你這麼心急,那今日就先到這裡,明日我再來。”
他似轉身離去,聽着他的腳步聲逐漸走遠,我心裡微微一鬆,不由得摸索着將要坐下。
“對了,可別忘了吃藥!”
突兀的聲音飄入耳間,我身形一滯,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待他走了良久,我坐在青石凳上,心中起了波瀾,南宮沐的身份非富即貴,在這個社會,即使他的心中只有我一人,而我也必須和別的女人分享一個他,況且,他說的的心中有我,也只是“此時此刻”罷了!
我微微搖晃着腦袋,直欲掃去這樣的想法,張曉敏啊張曉敏!你是怎麼了,堂堂21世紀的新新女性,怎麼會在這裡爲了一個未名身份的人黯然傷神!你豈知這樣做只是徒勞無功!
心間忽的一飄,一張面孔出現在腦海,只能看到大概的輪廓和眉宇間的淡淡笑意,我心頭一緊,這是宋蕭的面容,只是,曾經的分明棱角,俊朗疏眉,此刻也化作了一江春水飄渺而去。
我擡起頭,極力想要仰視遠方,耳邊微微風聲略帶傷感,時間會淡忘一切,南宮沐,終有一天,你也會像現在這般隨風消逝。
“翎兒,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不知何
時,梅香已經走來了,我竟然都沒聽見腳步聲,我掙扎着想要站起來,梅香忙將我扶住,“你的那些丫頭們也當真粗心了,怎麼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
我忙笑道:“是我要一個人在院中坐着的,姐姐怎麼沒去蘭若那瞧瞧?”
梅香攙着我往房間裡走去,“你放心吧,蘭若現今沒事,大夫看過了,說是剛醒來不過是身子虛弱些,調養時日就可痊癒了。”
痊癒?她果真還是沒有像我一樣,成爲瞎子啊!我挑了挑眉毛,立即拂去了這樣的想法,自己一個人這樣就算了,怎麼還能有這樣的想法!
梅香扶着我進屋,“當心些。”她扶着我坐下,便喚着鶯兒她們去給我找件鮮亮的衣服。我奇怪地問道:“好端端的,爲什麼穿的鮮亮些?是誰要來了嗎?”
梅香給我斟着杯茶,又替我理着鬢角的些微凌亂的短髮,“是司徒靜來了,說是想要見你,爹已經在前廳招待着了,要我來找你出去接見呢?”
司徒靜?司徒府的大小姐,當今皇后的親侄女,她怎麼會來找我?
“我也不知道她爲何突然來訪,不過她指明要見你,翎兒,你是不是和她說過什麼?”梅香撫住我的手,有些疑問,“她要見你,是不是有別的想法?”
我還未說話,只聽人報,“司徒小姐到。”梅香立即止住話頭,扶着我站了起來,少時,輕微的腳步聲便已踱入屋中,梅香當先笑道:“司徒小姐,快請坐。”又一疊聲的喚着鶯兒她們,“上茶”
我展開眉毛,微微笑道:“禮數不周,司徒小姐見笑了。”司徒靜忙笑道:“是我沒有事先通告,就擅自來訪,纔是失禮呢?”
我也忙笑:“哪裡,還是快請坐吧!”
於是彼此寒暄過後,都坐了下來,司徒靜柔聲問道:“我在府中聽說了你的事情,真沒想到,你竟然遇到了這樣的意外。”
我欠欠身子,含笑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可能是命裡註定吧。”
司徒靜慌忙說道:“可別這麼說,我認識這京城中最有名的大夫,你若是不嫌棄,就請他給你治治吧。”
只聽梅香笑道:“京城中最有名的大夫,可不是劉善才劉太醫?”
司徒靜微微含笑,“嗯,是他,他不僅醫術高超,而且專治眼睛,是聞名天下的太醫,翎兒小姐若是不覺得唐突的話,倒是可以讓他來爲小姐看看。”
劉太醫?他本人已經在爲我研製解藥了,我怎麼可能還讓他在登門拜訪呢,於是笑着說道:“多謝司徒小姐的美意,只是家中也一直在爲我請大夫,左不過都說我的眼睛是頑疾之症,總還有好的可能性。”頓了一頓,我低下眉頭,緩緩嘆氣,“只是,如今這副樣子,我實在不想見人。”
司徒靜聽我如此說來,慌忙的說道:“翎兒小姐大可不必這樣感懷,既然大夫都說小姐的病有治好的希望,更應該高興纔是了,如此的話,不用劉太醫看也一樣了,我回府後,只讓他按照你的症狀,讓他開出一個好的方子,留着你每日間用着也好。”她似是微微頷首,鼻尖的氣息微涼,“只是,翎兒小姐也該多往好的方面想想纔是,抽空就多出去走走,不要再弄壞身子纔好。”
梅香也忙說道:“可不是呢,翎兒自發生意外,心情就一直不好,我看着她這樣
,心裡也不好受。”
我頷首,展眉笑道:“只是一道心坎罷了,我現在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況且大夫又說可以治好,現在心境和先前大不一樣了。”
司徒靜舒緩了口氣,“如此就好了,我帶了些血燕和人蔘,翎兒小姐請不要見怪就好,聽說用上等的菊花對着枸杞泡茶喝,對眼睛有着非常好的保護作用,我也帶了些過來,想來這些東西,貴府是一定不會缺的,翎兒小姐請不要怪我唐突。”
我慌忙俯首,面露微笑:“司徒小姐的一番心意,翎兒感激不盡。”梅香也似點頭微笑:“多謝司徒小姐費心了。”
茶杯輕輕觸碰,司徒靜擱下瓷杯,緩緩笑道:“這麼說就見外了,其實不瞞二位,我與翎兒小姐一見如故,這才冒昧的前來造訪,只不要給你們帶來麻煩纔好,如今竹軒府的事情,早已是滿城風雨了,還請翎兒小姐千萬不要往心裡去。”她頓了一頓,柔聲笑道:“你們要是不嫌棄,就到司徒府上走走,說實話,我住的地方倒還是清淨的。”
我笑着剛要說話,好似她已經站了起來,梅香慌忙將我扶起,雙手忽然被人一握,只覺她的手指修長溫潤,“我在這裡久坐,想必會給你們帶來不便。”她用力握住我的雙手,“翎兒小姐一定要敞開心扉,我想着你的眼睛定會好的!”說完便喚着她的丫鬟將要出去。
如此情景,我與梅香只好慌忙相送着,直待她走出正院,我們才慢慢地往回走,梅香奇怪道:“看她今日的情景倒是真心來看你的。”
我心裡也是突突的不知爲何,“自我甦醒以來,我與她見面也不過幾次而已,只怕還沒到一見如故的地步吧!”
梅香扶着我徑直走入屋中,“這些先不去管了,只要她沒有惡意就好了。”我點頭微笑,一進入屋中,梅香便笑道:“你們幾個小丫頭在這裡看什麼呢?”
鶯兒先笑道:“奴婢們在這裡看着司徒小姐送來的東西呢,大小姐快過來看看,這些血燕和人蔘都是極難得的呢?還有這些菊花和枸杞,最難得的就是枸杞了,大小姐你看,這些東西有的奴婢們都不認識呢!”
小丫頭叫的歡,小蕊也在一旁不住的興奮,“看來這司徒小姐對小姐是真心不錯的,這些東西在小姐生病的時候也沒見着過呢?”
梅香輕輕扶我坐下,便笑着走過去,“瞧你們幾個的樣子,像是沒見過好東西一樣,讓我看看。”
我摸索着端起茶杯,只聽梅香也是讚不絕口,“沒想到這司徒大小姐對翎兒當真是很好的,這些東西就是連府中也難得見着。”
鶯兒道:“她司徒府可是皇親,有這些東西只怕也是平常呢。”
我只抿嘴微笑,忽而覺得一絲不對勁,於是微微欠身,低低的說道:“既然都是難得的,就把這些拿些給蘭兒,她剛醒來,那血燕和人蔘對她來說是最好的,彩月,你拿出一些過去吧。”
小蕊道:“彩月姐方纔就出去了,還是奴婢去吧。”
鶯兒忙道:“小蕊別動。”小丫頭有些情急,“小姐!小姐身體也弱的很,小姐留着自己用就好,又何必送給三小姐?”
我擱下茶杯,微微展眉,露出一抹未名的笑意。
秋意更深,指尖微涼,我坐於臺前,對鏡梳妝,只聽得珠玉相碰發出“玎玲”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