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頭一顫,皇后娘娘要見我?思緒飛速的轉動,忙使自己鎮定下來,爹笑了兩聲,道:“你竟還能如此冷靜,當真是成熟了不少,此番皇后要你入宮,我也不知所爲何事,這一切都要靠你自己隨機應變。”頓了一頓,爹鄭重的道:“若是有什麼要事,回來後定要和我商量。”
我俯身,點了點頭,“女兒謹遵爹的教誨。”
從書房中出來,只覺得天氣似乎更寒冷了幾分,鶯兒忙扶着我回到房間,開始馬不停蹄的爲我梳妝打扮,彩月和小蕊也一起過來幫忙,鶯兒整理着我的青絲,低低的道:“也不知皇后娘娘怎麼會突然召見小姐的?往常府裡可從沒有過這樣的事呢?”
我淺淺的一笑,“既是沒有過的事,那就從我這開個例吧,今日把我打扮的漂亮些。”
鶯兒笑道:“放心吧小姐,奴婢一定爲小姐好好打扮。”
小蕊道:“今日風有些大,奴婢去找件又軟又厚的大毛氈來。”
只有彩月替我擦粉描眉,細膩的茉莉花香輕輕軟軟醉人心脾,只聽她低聲道:“小姐,諸事小心。”
我鄭重點頭,“放心吧,我有分寸。”
穿戴完畢,鶯兒與彩月與我隨行,留下小蕊獨自看家,早有皇后派人來接的馬車停在門口,鶯兒扶着我顫微着上了馬車。
車中彌散着極淡的涵香,腳邊暖爐細細升煙,耳邊卻是極靜,只有車輪碾壓積雪的脆響,我心中已經冷靜了下來,皇后召見,無非就是說我與玄鴻的事情了,不管她有何言論,我與玄鴻都是不容拆撒的。
須臾已經到了皇宮,早有小宮女牽引着我向前走去,我款步逶迤慢慢走去,宮中的美景是沒法看到了,不過充斥鼻尖的異香卻是清新異常,入耳竟有潺潺的流水聲,腳下並無半分積雪,大理石鋪就的巷道,微微有些生滑,可以聽見來來往往的腳步聲,卻是極爲輕快的,雖是極爲難得的進宮,可我卻不敢有半分大意,身心不由得戒備起來。
“喲!這不是竹軒二小姐嗎?”迎面傳來柔媚細膩卻又極爲譏諷凌厲的聲音。
我一顫,停住腳步,心下狐疑,這是誰?怎麼在這寂靜的永巷中敢這樣說話,莫不是撞見了哪位娘娘了?
“小姐,這是司徒府的二小姐司徒錦。”鶯兒適時在我耳邊低聲,一隻手早已將我護住。
“小姐不要害怕,這是在宮中,她不敢怎麼樣。”彩月也忙提醒。
我潤了潤喉嚨,微微福了福身子,“司徒小姐有禮了。”心中正狐疑着她爲何攔我,忽然耳邊“揮揮”了兩下,只覺得風聲微起。
“咦?眼睛眨都不眨,真的瞎了?”
鶯兒早已怒急,一手護着我往後退,一邊說道:“請司徒小姐尊重些,我們小姐只是暫時失明,大夫說了一定會好的。”
司徒靜嬌笑了兩聲,柔媚的譏笑道:“大夫?大夫的話豈能全信?依我看,你家小姐既然已經瞎了,就不要再癡人做夢了,那些有的沒的也不會有你家小姐半分。”
風聲呼呼穿堂而過,直撩的耳根生疼,她這番話在這清冷的巷道中像是激起了回聲,久久不能退去。
我聽了極爲惱怒,心中怒火騰騰上竄,正欲發作,彩月卻不動聲色的按住我的手,我明白她的
意思,此刻不是爭一時之威的時候,只好暗暗忍住。
“這人就得有自知之明,什麼樣的人就該有什麼樣的命,就算以前小姐心氣太高也要收斂些。”司徒靜柔媚的笑道:“最重要的是,小姐眼睛瞎了,可心不要瞎纔好,最好能看清形勢,否則只會白白的惹人笑話。”
她一句句的緊逼,越發惹出我心頭的怒火,雙眼不由得已經盛怒,頃刻間轉而清笑道:“司徒小姐說的我可一點也聽不懂呢?還請明示。”
ωwш•Tтkд n•¢O 司徒靜冷笑了兩聲,“裝什麼糊塗?你別告訴我你到現在還不知曉,若是你如今還是不知,那隻能說明你不僅眼瞎,當真是心也瞎了。”
我只是緩緩搖頭,越發不知所措,“我真的不知,皇后今次讓我入宮我歡喜的不得了呢,我想着若是以後能常來宮中那便是非常好的呢。”
“常來?你還真存了這個心思!”
我低聲柔媚,臉頰微紅,“我聽說宮中有許多的規矩,本是想有機會瞻仰聖上的威嚴,現在想來別說是聖上了,只怕是太子殿下我可能都不會見到呢。”
司徒靜陡然漲高了凌厲的語氣,“聖上和太子殿下豈是你能隨口說的!別以爲自己是認定了的太子妃就可以爲所欲爲,如今你這副模樣,只怕他看都不願看一眼呢!”
我眉間舒展,聲音柔美而動聽,“咦?你剛纔說什麼太子妃?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呢?”我聳着眉頭,溫然加重了力道,“人人都說司徒小姐聰明異常,今日看來,小姐不僅聰明竟然還有些未卜先知的本事呢!”
司徒靜登時一怒,待要發作卻又不知如何接話,我幾乎能感覺到她那姣好的面容扭曲的模樣。
玄鴻暗中選妃本是機密,司徒靜之所以會知道,全因爲是皇后的關係,司徒錦也定是早已知曉此事,不然也不會幸災樂禍的在這譏笑,只是,這本是宮中隱秘之事,她本不該知曉,此刻竟是被我激將出來,而她除了憤怒完全沒了剛纔的盛氣凌人。
我暗暗思忖,如此看來,司徒錦的心思遠遠沒有司徒靜那般深沉,既是這樣,司徒靜爲何每每吃虧呢?
“姐姐在這幹嘛?”伴着清脆的腳步聲,耳中又聽得一聲脆脆的柔膩。
“這是柳太傅的千金。”彩月忙輕聲提醒,柳太傅的千金?聽着這聲音覺得非常耳熟,再細想一想,驟然憶起那日北冥王妃生辰,我爲了玄鴻而與她起過爭執,萬沒想到這個時刻竟然遇見了她,這下子恐怕更有好戲看了。
風呼呼吹得身上的毛氈微微作響,空蕩的永巷中有些生冷的膩香,我與司徒靜、柳浣紗對立而站,眼前是無盡的黑暗,心中卻暗暗警惕着,手也不由自主的攥緊了鶯兒的臂膀。
“姐姐在這裡幹嘛?”柳浣紗聲音柔美似是淡淡的清泉,完全不似司徒錦那般張狂。
司徒錦像是有了個共同對敵的同伴,一掃方纔的窘迫,輕蔑的笑道:“妹妹不知道,竹軒二小姐可是進宮了呢!”
柳浣紗輕輕“咦”了聲,繼而輕微的腳步聲漸次上前,緩緩地道:“我聽說竹軒二小姐不幸失明瞭,大夫可是怎麼說的?”
我幾乎一愣,心中計較已定,便微微福了福身子,“多謝柳小姐關心,已看過大夫了,大夫說是有好的可能性,只是,卻不知
道何時才能恢復。”不明真假,我可不會告訴她我的眼睛是在什麼時候會痊癒。
柳浣紗微微退步,道:“那真是太可惜了,竹軒小姐長得如此傾城,卻是如此的命運,真是造化弄人了。”
我心中狐疑不定,面上笑道:“人各有命吧,我不強求。”
柳浣紗道:“你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大夫不是說你的眼睛可以治好嗎?想必總有一天定會復明的,只彆着急就是了。”
我默然點頭,笑道:“多謝柳小姐吉言了。”
司徒錦有些不耐煩了,只嚷嚷道:“柳小姐不必憐惜,人常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爲了某些人不值得。”
我仍是面色柔和,並無波瀾,卻也並不說話,只靜靜地站在那裡,良久,司徒錦譏笑道:“今日天氣真是差得很,總遇見些觸黴頭的事情,我進宮半日了,身上乏的很也該回去歇息了,柳小姐一起嗎?”
柳浣紗輕輕說了聲“好”便轉頭對着我,“竹軒小姐,我先行告退了,來日再見。”我越發狐疑,她今日難道慈心發作了,只微笑點頭,道:“慢走。”
直待半盞茶的功夫,我方又跟着小宮女逶迤向前走去,一時間除了風聲,再聽不到其它。緊緊地跟着小宮女前行,這個小宮女或許是皇后身邊的紅人,剛纔的一切她都看見了,還好,當時並無十分的過錯。
“小姐在這裡等着,容奴婢進去通報。”小宮女低低的說了一聲,竟是沒有一點的情感的模樣。
我忙點頭微笑,“有勞了。”
不多時,一個太監便跑了出來,高聲道:“宣竹軒翎入宮覲見皇后娘娘!”
鶯兒與彩月忙扶着我走了進去,剛踏入殿中,頓覺鼻尖清雅的許多,靜謐的百合香氣細細微微並不生膩,汩汩暖流從身邊緩緩滑過,殿中極靜,聽不見一丁點聲音,莊嚴典雅的氛圍飄蕩開來。
手臂微重,我會意,忙隨着彩月與鶯兒跪了下來,口中念道:“民女竹軒翎拜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吉祥!”
“竹軒翎?好名字,起來吧。”皇后的聲音微微生硬帶着一絲莊嚴,卻並不顯得不可親近。
“果然是個傾國的美人,你們都下去吧。”皇后吩咐一聲,只聽腳步聲微響,空曠的殿中只剩了我與皇后。
皇后似是輕輕端着青瓷琺琅杯,我能聽見她細長的鑲金雕花牡丹護甲觸碰杯碟的聲音,她既然沒有和我說話,那我便站在這裡也罷,將近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我的腳底微微生疼,此刻才明白,她竟是給我這麼個下馬威嗎?
“本宮找你來的目的想必你也知道,本宮也是萬不得已。”皇后終於說話,語氣中充滿無奈卻又帶着笑聲。
被罰站了這麼久,我早已對她無半分好感,只是面上仍是膽怯而楚楚可憐的,“民女愚鈍,望皇后娘娘明示。”
皇后輕輕笑了兩聲,“本宮與你誠心相待,你卻要和本宮耍心思嗎?”她頓了一頓,“什麼風浪本宮沒見過,本宮可不喜歡遮遮掩的人。”
皇后的聲音依然柔和那生硬的情分卻是加重了幾分,我心中暗暗思忖,皇后果真不簡單,沒想到才這麼會功夫竟會讓我有些慌亂,別的倒也無所謂的,只是,那散發出的威壓已是讓我有些透不過氣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