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那樣,總是淡淡的眉眼間帶着一絲溫柔的笑意,他心情好的時候,脣角總會不自覺有些寵溺的上揚。
此刻,他那雙強壯有力的手正穩穩扶住她的身子。
上官玄燁把她整個人都摟進他的大衣之中,頌欽感受着他的體溫,那是獨屬於上官玄燁身上特有的馨香,讓她舒服的不想要離開。
“公子……”眼裡含着淚花忍不住喚出聲,任憑眼淚從臉頰滑落,她極少在他面前哭泣,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此刻她的眼淚卻不受控制!
上官玄燁嘆口氣,“我來晚了!”
擦掉她臉頰的淚水,感覺到手下的觸感不再是當初的柔嫩,她在這裡因爲長期的冰凍,臉上已經變得粗糙,就好像裂開了無數的細小縫隙。
但是,他依然珍惜這個人,如同對待自己的珍寶一般,“你,受苦了。”
搖搖頭,眼淚流到他的手掌上,可是嘴角卻幸福地彎起了。這一笑,嘴脣上的裂口再次被拉開,血珠繼續滲出。
此刻,她知道自己很狼狽,女人不會希望自己的愛人看到的是自己如此狼狽的一面,可是此刻她顧不了那麼多。一把抱住上官玄燁的腰,她現在只想緊緊抱住他,就算她又臭又髒,她也顧不上了。
上官玄燁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把她雜亂的頭髮撥開,對着光潔飽滿的額頭,低頭印上一吻。
彎身輕輕抱起她,在她耳邊柔聲道:“我帶你回去!”
連忙點頭,一切的苦難,一切的辛苦都因爲他這句話煙消雲散。
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了,可以安心在他懷裡休息,可是……
她捨不得,捨不得閉上眼睛……
上官玄燁抱着頌欽往山林外走去,腳步停了一下,對着那笑如同帶着一張精緻的面具一樣的孟閻低聲道:“多謝!”
孟閻沒有回答他,而是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等他們離開後,低頭看到火紅的蛇已經爬到了他肩膀上盤好,在赤蛇的映襯下,孟閻的眸子似乎越發難以看清,好像連那一貫的邪魅和若隱若現的凌厲已數年都沒吞沒了一般。
轉身離開,他慢慢開口:“謝謝。”
看着肩上的蛇,那蛇吐着信子,乖乖的沒有亂跑。轉身離開,走了好久,似乎又自己應了一句。
“不客氣……”
***陣貞記號。
頌欽乖乖在上官玄燁的懷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貪婪地看着這張讓她想極了的臉。
她那樣想念他,可是他的模樣中似乎沒有她想象的那樣生氣,也沒有預料到的那樣恐怖……
頌欽也感覺到了,所有人都在改變,他們也是。上官玄燁,在不知不覺中似乎更加柔和了,現在的他比以前溫柔多了,那種不是從眼裡而是從心裡散發出來的柔和,少了許多他之前的冰冷高貴。
好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對頌欽發火了。
說真的,頌欽害怕他憤怒的樣子,她害怕他雙眸轉爲深沉的漩渦,那種看不懂的情緒,她害怕他嘴角那抹若有若無的冷漠笑容……
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不在頌欽面前露出這些表情?
他給了她自由,讓她決定一切,然後包容了她的任性,變成了他在她身後收拾殘局。
頌欽笑了,靠在上官玄燁懷裡,滿足地看着他的側臉,然後輕輕的閉上了眼睛。這麼多天的噩夢,再也不會來打擾她了,因爲有他在。
安心地閉上眼睛,她做夢了,夢裡全部是他的身影,他的溫柔注視,嘴角寵溺的笑容……還有他身上特有的清爽淡然的馨香,還有……還有他溫柔的一切。
頌欽從美夢中不捨地睜開眼睛,感覺身體清爽,那傷口的灼痛和渾身的疲憊,還有一身的髒臭都不見了,轉而是鼻尖聞到的熟悉馨香,溫暖的被窩和熟悉的懷抱。
眼前的景象一點一點清晰,臉上還帶着一絲剛醒來的時小女人特有的幸福光彩好迷糊樣。她看着眼前人的眉眼,看着他閉上眼睛的模樣,還是如此精緻,放佛上天雕琢的一般。
他的呼吸聲很輕柔,但是頌欽覺得他的一次呼吸放佛把整個世界都連在了一起。
不知不覺頌欽看癡了,從他懷裡醒來,這裡是熟悉的院子,突然感覺似乎一切如同夢一般。
這種可以一醒來睜開眼睛就能看到他的美夢,從來不敢妄想。如今……她就躺在他懷裡,身上已經換了乾淨的衣服,甚至感覺自己這十幾天的滿身的髒污都已經洗乾淨了。
她到底睡得有多沉,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頌欽伸出手輕輕比劃他的眉目,可是剛輕輕碰到他,上官玄燁的眼睛便猛然睜開。
那一瞬間,有凌厲的殺氣……一晃而過,隨後便是清醒的目光,好像他也忘記了身邊睡得人竟然是頌欽,一瞬而過的詫異!
頌欽懂,他也許也跟自己一樣,或許從來想過,有一天醒來,枕邊的人會是他(她)。
上官玄燁的表情瞬間便掩飾過去了,轉變的幾乎不留一絲痕跡,笑着問:“你終於醒了?”
“我打擾公子休息了。”頌欽懂他,自然明白他。
上官玄燁是一個從來不會讓自己放鬆休息的人,他警惕着身邊的一切。所以,就算只是一點輕微的響動都能驚醒他。
跟他相比,頌欽的沉睡,頓時讓她覺得上官玄燁這樣的驚醒讓人無名地心疼……他如此防備,是因爲從來沒有安心過,對嗎?
上官玄燁搖搖頭,眼裡還有一絲因爲沒有休息好的血絲,轉頭看向天外,說:“餓了吧?起身吧,你該吃點東西,然後喝藥。”
頌欽不在多說,她知道有些話題對於男人來說是禁區,更何況他這樣的人。她已經很滿足了,能有今天這一刻的親近,她……已經很滿足了。
更何況,以後也許還會有很多很多這樣的時刻,她會等,因爲她有一輩子,有一輩子的時間和耐性去溫暖他,理解他……甚至是感動他。
曾幾何時,她以爲上官玄燁是遙不可及的夢,如今她得到他的垂青了,如今她已經做到了,不是嗎。所以她有信心,用一輩子的時間,她會讓上官玄燁那刻疲憊的心對她打開。
兩個人起身隨便吃了一點清淡的小菜,頌欽喝了藥,上官玄燁就一直陪着她,他們在一起經常下棋,可是她從來都贏不了,一局都不能。
對於之前的事,朝堂的事情,上官玄燁是閉口不提。
他不提,頌欽卻不能逃避,現在連對上官玄月她都勇敢面對了,那麼她一定能夠面對一切,這是她種下的因,如今該去面對那果了。
再一局對弈中頌欽舉白旗落子,看着目光一直在棋局上,雲淡風輕的上官玄燁,還是開口問了:“事情準備得怎麼樣了?”
上官玄燁不擡頭,更加沒有驚訝,彷彿這一切都在他掌控之內,從容落下一子,才道:“只差最後一步了!”
看着他直落一子,這正局的棋已經千變萬化,頌欽看着已經敗局既定,只好隨便落下一子,繼續道:“那……讓我去做最後的了結,可好?”
他終於擡頭,平靜地看着頌欽,不驚訝也不生氣,然後突然笑了:“這種小事,你不必做,好好養傷就是了。”
頌欽低着頭,輪到她也沒有落子,不看上官玄燁,也不看棋盤,而是看着腰上的腰帶,輕聲卻堅定地說:“我只是想讓一切因爲我開始的事情,由我結束它。這是我對他最後的尊敬了。”
“下不了手,何必去。”上官玄燁幽幽開口,“無需勉強。”
“不,我能!”堅定地擡起頭,到了如今,她還有什麼做不到,既然已經註定了結局,那麼就讓她做這一步,讓她來揹負這一切,這恐怕是她最後救贖自己的方法了。
上官玄燁淡淡地開口,“你贏了。”
看上官玄燁依然笑着,頌欽低頭看向棋盤,不是已經註定死局了嗎?爲什麼突然贏了?可是,的確是贏了,剛纔她的一子落在了一個關鍵地方,竟然瞬間扭轉死局,她……這是贏了他?
半子!
可是,這是她第一次贏了他,上官玄燁的棋藝她知道,她不可能贏得。可是他一開始教她下棋到現在,他從來沒有讓過她半子,如今……他是退讓了嗎?
咬緊嘴脣,可是卻忍不住笑意,起身越過石桌,伸手緊緊抱住他的脖頸,輕聲卻難掩激動地在他耳邊說:“謝謝……謝謝,公子……”
她終於又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包容和溫柔,他不說,可是一切都是那麼真實……所以,就算接下來她要做的事,是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她也覺得是值得的。
因爲這是對她自己的交代,也是對上官玄燁的!
這更加是……由她開始,也是由她親自,給上官玄鈺的……結局!
寧靜的時光總叫人覺得過得飛快,頌欽一直在屬於自己的院子裡,那個跟九王府之間有一條連通的密道的小院子。
很快,冬天就要過去了,頌欽並沒有回到皇宮,她選擇了在這裡養傷。
因爲上官玄燁只要有閒暇時間就會來陪她,她捨不得離開,明霜和明雪已經回甘泉宮處理事情了。
如今,距離她和上官玄月失蹤,已經過了兩個月了。
很快就是新年,這是一年裡最大的節日,沒有人會錯過,大家都歡喜地盼着這一天的到來,等待在大年三十那一晚上的來臨。
但是,百姓家的平靜,註定不會感染朝堂,因爲被譽爲東陵的支柱……東陵三王爺……上官玄月,他失蹤了。
當然,消息裡跟三王爺一同消失的還有冠絕後宮的欽妃娘娘,傳聞多得數不清,可是所有的消息都比不上上官玄月的失蹤來得轟動。
朝堂上公文已經積滿了,上官玄鈺早就無心政務,換句話說……他也是有心無力了。
整個皇宮,整個朝堂,整個東陵,似乎即將陷入混亂!羣龍無首的國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掌控大局,更加沒有人有那個能力站出來……統領這個國家。
上官玄燁每天依舊淡定低調如常,幾乎不會有人想起來這裡還有一個五王爺,因爲在大家心裡,或許這位五王爺甚至比不上朝堂之上無能的上官玄鈺。
表面還維持着平靜的假象,其實暗地裡早就已經人人自危了,每個人都能感覺到有一股不尋常的氣息在逼近,可是沒人知道那到底是什麼。
頌欽站在院子裡,看着被大雪覆蓋住的鬆勁的竹子發愣,院子裡已經被一片冰天雪地覆蓋,唯獨那點點紅梅越是寒冷,就越是開得紅豔!
“你在這裡幹什麼?”上官玄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然後就感覺到溫暖的大衣披在了她身上,冰冷的小手被他溫暖的大手捂在手心裡暖的。
如今,到處都藏着危機和不安,動盪的東陵,上官玄燁卻突然悠閒下來,因爲一切都已經在他的掌握之下,早就計劃好了一切,只等着收穫而已。
整個東陵,沒有了上官玄月,那就整個在上官玄燁的掌控之中了。看着他的笑意頌欽還是在意一件事,“找到那個銀麪人了嗎?”
上官玄燁搖搖頭,無所謂地開口:“他該回去了,既然上官玄月已經失敗,他留下也沒意思了,更何況,就算上官玄月沒有失敗……他決計不會利用這樣方法來奪東陵,放心。”
她不敢再問,可是心裡卻很在乎,她知道上官玄燁一定已經猜出那個銀麪人的身份,可是她不敢也不能問。
只好假裝不在乎,笑了笑道:“希望如此!”
“你記住,敵人永遠都是敵人,不來火上澆油不代表他和善,那是因爲他要用更加殘忍的方法來打敗我!”他很瞭解一個陰冷卻高傲的男人會如何。
頌欽點點頭,靠在上官玄燁懷裡,他身上好像在這冬日裡也染了淡淡的梅花香味,清清淡淡的,還帶着一絲雪花的冰涼,她喜歡。
可怎麼辦?越來越眷戀他的懷裡,就算他每天都會抽出時間陪她,看着她喝藥,陪她下棋,賞梅,甚至說幾句無關緊要的話,他也都會來,可是,頌欽發現,自己越來越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