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鏡花水月

魔魂殿內。

珺瑤一身素裝走在陰暗的甬道內,那假面人緊隨其後。兩人順着甬道內的一點點暗淡的熒光,向前摸索着前進。不一會兒便看到前方光線漸漸變強,待兩人走近,發現前方竟正是魔魂殿的正殿處。

那大殿內雖空無一人,卻是佈置得整齊有致。殿內安靜的可怕,兩人剛剛站定,看到那大殿正面的牆壁上,有一幅九龍戲珠的金雕,通體以黃金鑄成,雄耀奪目。

而那壁上的九條龍所爭奪的那顆寶珠,正是二人要找的四神器之一的——魔魂熾目。

“傳聞當年魔魂殿殿主冥風修煉魔功走火入魔,最終無奈下被魔魂殿衆首座聯合封印其魂力於上古玄珠內,輔之以妖火錘鍊,才得此神器。其有呼風喚雨、通天徹地之能,故才被焱氏一族尋去封印魂帝。如今看來,倒也是唾手可得。”珺瑤一雙冰凌般的杏目注視着那寶珠,淡淡說道。

“聖女殿下自幼天賦異秉,又得莫一大人親自點化,如今也只有這神器才能配得上您的修爲。”那假面人話雖如此說,面具背後的他卻皺起了眉頭。不知何時,她竟變得這般陌生了,自己就算日日守在她身邊,也好像是彼此之間相隔千里。

珺瑤不爲所動。只見她雙手捻決,全身微微發出紫色光暈,身體微微飄起,髮髻上垂着的玉帶都被強大的靈力輕輕浮起。

突然間她右手一揮,一個被羊角似的彎輪包圍的球體憑空祭出!那物通體散發着赤紅色的光澤,好似一雙逼人的獸眼在炯炯發光。

這正是她珺瑤的法器——妖面魔靈。

正在這時,殿內突然邪風四起,暗處好像傳來了微微的笑聲。突然之間,那大殿的牆壁上、地面上生出許多惡鬼來,它們一個個面相兇惡醜陋,皆向珺瑤攻來。

假面人還未及動手,只見那珺瑤右腳踮起高舉魔靈在空中一揮,登時殿中電流四射,再看她順勢向兩邊推去,她雙臂展平處,寸寸暴雷迸射、業火熊熊。連那假面人都施法防衛以免傷到自己,那羣惡鬼登時灰飛煙滅,有的甚至被擊飛出幾丈開外。

此技正是魔師的絕技——千里焦土!驚雷所到之處,寸寸焦土,個個灰飛煙滅。

珺瑤趁勢又用了魔師秘技焱牆,只見她右手後仰左手前推,一條深藍色的光柱便從魔靈中射出,直直包裹住那畫壁上的寶珠,她意欲將那物隔空拉過來。

豈料那寶珠這時突然發出一股強大的吸力,珺瑤便更加用力,怎知那力量太過強大。她生生地被那寶珠給吸入了畫壁之中!

假面人見狀大驚,意欲上前拉住,卻已是來不及。他想既然寶珠受到攻擊便將人吸入畫中,那自己也可以進去,如何能放下她不管!

可無論他怎麼嘗試,那寶珠既沒能被取下來,也沒有吸引他進去。

珺瑤來到了一個她從來沒有來過的地方!

此地是一處懸崖絕壁,自己正站在崖頂的一塊平地上。天空中一片紅光,熱浪滾滾,再看那懸崖底下竟是赤紅色的岩漿。

那懸崖平地之上有一方桌案,案頭有一面青銅鏡,不知是被何人放在那裡許久了。

她一時疑惑,便向那鏡子走去。突然只聽得天空中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此乃流火禁地,爾能入此地而不灰飛煙滅,自是命中的定數。”

“你是誰!”珺瑤大聲問道,那空中的聲音悠遠蒼老,若隱若現。

“我是誰?你知道自己是誰嗎?”那聲音又問道,帶着一絲淡淡的冷笑。

珺瑤不語,她是誰,這個問題好像很好回答,又好像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

“看着那面鏡子!”那空中的聲音突然變得嚴厲起來,猛地從空中射出一團火焰,直直打在那面銅鏡上,那鏡子登時散發出赤色的亮光。

珺瑤緩緩上前,看着那銅鏡中的自己。

那鏡子不大,只能照出自己的上半身。

鏡子裡的不就是自己嗎?她心想道。

不,那鏡中人雖面容與自己極爲相似,卻身着一襲青色紗衣,烏髮輕綰,明眸淺笑,哪裡像鏡外的自己這般嚴肅冰冷?

那是一個少女!可她爲何與自己這般相似?

正當她疑惑不解的時候,那鏡子上赤色的光暈緩緩包圍了自己,將自己給團團圍住。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周圍全部變成了赤紅的顏色,又覺得自己心中某些地方的什麼東西在漸漸甦醒、在漸漸被喚醒。

赤紅色褪去,她竟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大戶人家的花園裡。

這園子……怎麼覺得如此熟悉?她心下想道。

“來抓我呀!來抓我呀!哈哈哈哈……”突然花園深處竟傳來一個稚嫩小女孩的聲音,那聲音由遠及近,慢慢向這邊過來。

“盈兒小姐慢些,慢些,仔細老爺發現了!”

那花叢中突然蹦出來一個身着青衣的小女孩,她滿眼堆笑,向前跑來。

“又是誰在淘氣了?”只聽一個雄厚的聲音從珺瑤身後傳來,她回頭竟看到一個面容俊朗的中年男子佯裝生氣般地向自己走來,自己還未避讓,豈料他竟穿過自己的身體走了過去,將那小女孩抱了起來!

這難道是幻境!珺瑤心下一驚。不過此刻更讓她吃驚的是她猛然發現自己的雙頰上不知何時已多了許多的淚水。那淚水似是難以控制般地從眼角流出。

自己這是怎麼了?爲什麼覺得這個地方如此熟悉,爲什麼覺得這個男人如此親切?

突然眼前一切暈染不見,再清晰時,自己竟是在花園內的一棵巨大的桃樹下。她看到在自己身邊,桃樹下躺着兩個年輕的少男少女。

那女子竟就是剛纔自己在鏡中看到的那個與自己長得極爲相似的人,而那男子,長得竟有幾分像……假面人?

假面人作爲自己的貼身護衛跟在自己身邊多年,這麼多年來,珺瑤只見過他面具背後的臉不過五次。

那面具雖有幾分滲人,面具背後的他卻長得十分英俊。

而此刻桃花樹下的那少年郎,長得正與他十分相像。

他們是什麼關係,難道假面早已心有所屬了嗎?珺瑤心中更加七上八下地想着,眼睛卻不離開那躺在桃花叢中的兩人。

“盈兒,後天傍晚,在城外十里涼亭那裡等我,一定要等我,我們一起走!好嗎?”那男子滿眼溫柔,看着身邊的女子。

“好,那我們一言爲定。”那女子亦注視着他,兩個人側躺着面面相對,注視許久。

不經意間幾片桃花花瓣落在了那女子的髮髻間,那男子伸手拂拭,豈料被女子輕輕抓住了他的手。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一時間只覺得天地變色,桃花漫天,紛紛揚揚不可收拾。

珺瑤在一邊看到兩人纏綿,胸口卻陣陣發悶發痛,好像什麼東西掏空了她的心肺一般地痛苦難受。

再轉眼間,自己竟又來到鬧市的中央。

只見一羣人圍着一個巨大的刑場,那刑場之上斷頭臺下的人正是剛纔那小女孩的父親,他已蒼老了許多,鬢髮凌亂。一時只聽令籤清脆落地,那劊子手手起刀落間,那人人頭已經落地。

“不——”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數道驚雷直向那劊子手射去,奈何只是穿身而過根本無法傷他分毫。

珺瑤這才驚覺這聲怒吼是她的聲音!她突然感受到無邊的憤怒和悲痛,意欲爆發出來。

正當此時,那蒼老的聲音再次傳來:“你是神器天選之人,只有你能找到這魔魂熾目。這也是爲什麼莫一要親手封印了你的記憶的原因,若想殺他復仇,你就必須得忍,忍到他與魂帝相持不下之時,方能報仇雪恨!”

“你究竟是誰?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她憤怒地問道。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讓神器正得其所,而你想報仇雪恨,故此也唯有讓你明白了這些,我才能放心地把神器交給你。我已等你許久了,快去吧……”那聲音漸漸消散變弱。

再看珺瑤,她的雙眼發紅、目眥盡裂,彷彿一切都已回籠,一切都已清晰。

原來這麼多年自己一直是一個工具,而且是被自己仇人利用的一個工具。

往昔記憶一一回籠,她的內心也越來越憤怒。憤怒到天地爲之變色,驚雷爲之長鳴。

“啊——”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流火禁地的天空突然就整個被染成了刺目的藍色,那強大的電流將整個幻境的天空給生生震碎,將整個幻境給擊破。

在外等待的假面人突然發現那九龍壁畫整個破碎了開來,再看那寶珠,藍光閃閃,突然從金壁上飛起,落在了地上。

一陣藍光閃過,大殿的地面上躺着的正是不省人事的陰陽澗聖女——珺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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