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太陽剛露個臉就被烏雲遮去,經過一夜逃亡的113團戰士們不顧地面的泥濘,隨便坐下就休息。他們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昨夜的突圍讓他們損失了很多戰友,連副師長齊學啓也失蹤了。劉放吾命部隊短暫休整,並派出人去搜尋齊學啓。但其他失散的部隊找到不少,可就是沒有齊學啓。
王爲本也十分擔心小猴子和大牛,他不知道他倆是死了還是失散了。他本想再出去尋找一圈,可是劉放吾怕日本人追來,就命部隊抓緊前進。
可就在這時,王爲本突然問道:“團長,我們爲什麼不和大部隊一起走,我們現在究竟在哪。”經他這麼一問,立刻在部隊引起連鎖反應。大家在遭受緬甸重創後,早就歸國心切,可是38師偏偏脫離大部隊,單獨向西前行,昨晚又遭受到日軍的重創,此刻每個人心中都充滿了疑問和不滿,就是沒有人敢問,此刻王爲本做了出頭鳥,大家紛紛附和着問道。
王爲本的行爲讓劉放吾很惱火,但是全團的士兵都跟着他在鬧情緒,他也只能耐心的解釋:“兄弟們,大家應該知道往北迴國的去路已經被日軍所堵,向北突圍回國風險太大,所以師座才帶領我們往西去印度投靠盟國。雖然我們短期之內回不了國,但是我們是安全的,只要我們留住了性命,回國見親人還不是早晚的事。”
說到這裡劉放吾環顧了下四周,接着說道:“相信我們的師座,我跟着他打了這麼多年的仗,就沒見他出過什麼差錯。雖然昨天我們和日軍進行了一番苦戰,但我相信往北迴國的那些人,所經歷的戰鬥要比我們更殘酷。我們往西走還有盟軍接應,所以我們是比他麼安全的,現在大家還是趕緊趕路吧,免得在被日軍追上。”
雖然劉放吾不知道杜聿明他們正在經歷什麼,但是大家都知道回國的去路都被日軍堵死了。經過劉放吾這麼一分析利害關係,大家也都不在說什麼,全都去收拾行裝,準備出發。
但王爲本全全然聽不進這些,他的心一直在小猴子和大牛身上,他向劉放吾申請:“我帶領一個班留下,尋找失散的兄弟和副師長。”
王爲本的話說的於情於理,單是副師長齊學啓這條大魚也應該批准他留下。但是劉放吾知道昨夜的戰鬥那麼殘酷,此刻他們還沒有趕上來,一定是兇多極少了,劉放吾不想在有過多的犧牲,於是對他說:“去哪找?日軍就在我們屁股後面跟着,一切看他們的造化吧。”
王爲本還是很堅持:“就讓我試試吧,實在不行我自己留下。”
王爲本接二連三的唱反調,讓劉放吾面上很掛不住,一個小兵竟然比團長更識大體,這讓劉放吾在也控制不住了,他吼道:“王爲本,現在不是逞個人英雄主義的時候,你在違抗命令,信不信我槍斃你。”
氣氛一度緊張起來,這時通訊兵突然跑過來報道:“報告團座,電臺已修好,已經聯繫上師部,師座命令我們火速前進,追趕上師部。”
通訊兵的報到打破了僵局,劉放吾隨即命令:“全團出發!”
在113團拼命追趕下,終於在當天夜裡追趕上了師部。
也是在這天夜裡,在伊洛瓦底江北部的野人山地段,三個身影拼命的往森林裡奔跑。他們身後是追趕的十幾個日軍,日軍一邊追趕,嘴裡一邊喊着:“立ち止まる!”
這三個人也聽不懂日軍喊的是什麼,就是一個勁的往前逃命,一條條火光從他們身邊掠過,那是日軍射出的子彈。三個人也顧不得還擊,就是一個勁的奔跑,這三個人當中,竟有一個人是大牛。
原來大牛在戰場上見勢不力,又倒地裝死。在全團突圍後,趁着日本人都去追趕,他又從地上爬起來逃跑。路上遇見兩位失散的戰友,卻不想前進的道路全是日軍,不得已只好向北野人山逃跑。
三人已百米衝刺的距離衝進野人山,日軍也隨後追趕進去,厚重的槍聲驚起一羣棲棲的飛鳥......
蜿蜒在橫斷山脈的怒江,曾被美國人形容爲一條憤怒咆哮的江河,而橫跨在江面上的惠通橋是連接兩岸的唯一通道,也是滇緬公路必經之地。越過這裡就可以沿着公路一直走到昆明。自從進入五月,每天潰敗過來的部隊和難民讓守橋部隊敢到不妙。
遠征軍工兵總指揮馬重六將軍撤退時,在這裡留下一隊憲兵和一隊工兵,馬重六將軍授予憲兵隊長張祖武接管大橋,並命令他若是情況不對,立刻炸橋。
5月4日,未經證實的消息說日軍的坦克已經開進芒市,隨着形勢的緊張,張祖武命令工兵在橋上安裝了數百斤的炸藥,他自己也親自坐鎮,嚴防日本便衣混過橋來。
此時在怒江惠通橋,過橋的緬甸華僑,和當地難民已經人滿爲患。隨着遠征軍的敗退,緬甸華僑也跟着撤退。當歸國的人羣經過畹町,騰衝時,日軍即將打過來的消息在當地謠言四起,此處的百姓也跟着隊伍往怒江方向逃難。
王家人和張翠翠家也混雜在逃難的隊伍當中.他們村緊挨着滇緬公路,當數以萬計的難民經過他們村時,他們也趕緊收拾了一番,跟着隊伍向北逃難。
過橋的人太多,前胸貼後背,劉二丫挺着個大肚子,在公公婆婆攙扶下,艱難的行進。劉二丫是三家人的重點保護對象,由於人羣太擁擠,王有義老兩口和翠翠在後面阻截人羣,一面後面的人把她推倒。王有智兩口居中攙扶着,張翠翠的爹媽則在前面開路。
可是人羣在擁擠了,後面的人衝的太快,根本阻截不住。王有義一邊攔截一邊說:“大家慢點,前面有孕婦。”張翠翠的爹媽也怕劉二丫被擠出個好歹,也趕緊在前面開路。
就這樣三家人有的在前面推,有的在後面截,沒一會就被人羣衝散了。劉二丫和婆婆公公還有張大壯老兩口過了橋,王有義老兩口和翠翠則被擠在橋這邊。
“爲本他爹?”“翠翠!”王有智和張大壯在橋那邊招呼着兄弟和閨女,可是聲音很快被湮沒在熙攘的人羣。
“爸,媽,你們別擔心,我們很快就過去。”翠翠在另一頭喊道。
橋上繼續人擠人,有甚者都被擠到橋下,掉進河裡。在橋東岸鎮守的張祖武將軍望着亡命的人羣,不禁感嘆:“天降大不幸於中華,國民何罪之有?”
惠通橋雖是吊橋,但修的極爲堅固,橋身是鋼槽所鑄,鋪上鋼板可通車,橋面已是人滿爲患,吊橋仍是紋絲不動。就在這時,一輛卡車駛來,與人羣逆流過橋,一下子把過橋的民衆給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