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昭的院子不算大,也就三進,每進八間房,沒有花園,但是圍攏起來的院子面積還是不小,而且每一進都打了水井,有小廚房,這樣就方便前後住人。
小院子打掃的乾乾淨淨,被褥是全新的,炕也燒得火熱。
凌清羽其實並沒有睡多久,軍營裡的牀狹小,何況還是兩個人,睡得沒多久她便醒來,見她不慣,楊昭便乾脆起來,收拾東西趕往代州縣城,此時見到熱炕,便熬不住,爬裡面繼續見周公去了。
孟蘇本站在門口,想問她還需要什麼,見她揉着眼睛直接奔炕而去,便笑笑退了出去。昨夜散了後,他便連夜帶人過來打掃,果然,剛剛清理好,他們就到了。
“我們先回去,下午再過來。”楊昭對燕三說道,看了那房門一眼,然後帶人出了院子,向軍營而去。早上還要點兵訓練,總要安排好事情才能過來,現在軍營裡雖然大半都是他的心腹,卻還是有個監軍在,面子上的事情一定要做好,被那監軍發現了凌清羽的存在只怕就麻煩了。
看着那隊騎兵疾馳而去,燕七竄上了屋頂,將周圍的環境仔細打量,影子們則將前後院子的位置都摸了一遍,然後各自找了自己的位置守護。
燕三走進屋子,見凌清羽和衣睡在了炕上,將她外衣脫了,然後拿過被子給她蓋上。
他欲退身而走,衣角卻被拉住,回頭一看,見凌清羽朦朧着眼,喚道:“燕三?”
“恩,我在。”燕三低頭,攏了攏她的散發。
“燕三。”
“嗯?”
“對不起。”
“沒關係。”燕三伏下身子,吻去了她眼角的那滴淚,將她手握在了手心裡,低聲回道。
凌清羽是真的累了,沉沉睡去。燕三注視着她的睡顏看了良久,輕嘆一聲,將她手放入被中,輕帶上門,坐在了門前的石階上。
代縣是座古城,從有雁門關而起,這裡起起落落,毀了又建,小城古樸大方,紅色的牌樓烈焰般鮮豔而又韻味十足,青磚青瓦紅燈籠,一切都那麼熱烈而生機勃勃。
街上的店鋪開起來,人流也多了起來,旁邊有賣各種小吃的攤子,熱乎乎的燒餅兩銅一個。
當看到一家酒樓外面挑着的幡子上寫着熬魚的時候,凌清羽終於忍不住哈喇子走了進去。
酒樓不大,並沒有包廂雅座,凌清羽便挑了靠裡裡面一點的一張大桌子,喚了在外面守護的影子和燕七一起進來。
“這可是好東西。”滿滿一大鍋鮮湯熬魚端上來,凌清羽搓着手對衆人道。
那魚湯是經過慢火熬製了一個多時辰,只看着聞着味道就令人垂涎欲滴,喝上一口更是渾身舒暢通體舒服。
“這纔是人生的享受啊。”凌清羽嘆了口氣,道。想起以前的人生目標真是簡單,看遍天下美景,嚐遍天下美食,從何時起,自己居然陷於各種勾心鬥角之中,反而忘記了這最初的簡單快樂。
“還燙,慢點慢點。”燕三擋住了她的手,給她盛了一碗,然後吹涼些再放到眼巴巴的凌清羽面前。
魚湯的味道很是美妙,連魚骨頭都酥軟鮮美,燕七咪了咪眼,掃了一眼四個影也是一副很美味的樣子,恩,當家的賺錢本事第一,吃美食第二,其他的可以直接省略掉。
正吃得高興,忽然聽得酒樓外面的街道上起了一陣喧譁,然後幾個人從門外走了進來。
雖然已經換了便裝,但那幾個人身上的氣勢卻沒有絲毫減弱,身形挺拔步伐有力,帶着一絲硝煙鐵血之氣,讓人不自覺的退開三尺。
“老闆,加張桌子,再來份大份的熬魚。”一個大大眼睛一說話就笑的青年笑道。
“是……是……是……”老闆的聲音都帶着磕巴,忙叫小二拿桌子椅子,又招呼後面跟着進來的民衆就座,不要堵在門口看熱鬧。然後親自去廚房端了熬得最好的一大盆魚送了出去。楊將軍啊!楊將軍居然光臨我的小店!
凌清羽一口魚肉在喉嚨裡,驚訝的看着這幾個人就這麼大咧咧的闖進來,後面還一大堆粉絲一邊叫着楊將軍孟校尉李校尉杜校尉,沒注意到魚刺,卡了個驚天動地。
楊昭忙去拍她後背,又叫着拿飯饅頭,好不容易將那魚刺給嚥下去,凌清羽眼裡帶着淚的道:“你們怎麼這麼快?”低調啊低調好不好!這外面一大堆圍觀的,
“只是日常操練,有何離在就可以了。”楊昭笑道,他知道她的擔憂,但是他忍不住,到那院子沒看到人,就知道這人肯定是上街覓食了,本來在院子裡等了一下,但是想要見她的念頭就如同瘋長的蔓草,再也壓抑不住。
被裡外兩層人圍觀,影子們早在楊昭他們進來前便已經離開位置隱身到不被人注意的位置,其他人好似根本不受影響,拿碗的拿碗,盛湯的盛湯,凌清羽不由暗歎,爲毛只有我覺得屁股下馬有釘子一樣啊!
“你若喜歡吃這個,我叫老闆每天送一份到家裡。”楊昭給她盛了一碗湯,笑道。
那周圍的人眼神更加熱烈,那樣明顯的八卦目光讓凌清羽不覺挺直了背,壓低了嗓門道:“多謝楊兄!”
“噗”燕七一口魚湯噴了出去。
凌清羽拂去那滴飛濺過來的魚湯,嫌棄的道:“優雅點優雅點,這是公共場合!”
“快點吃吧,吃了我們去外面的山上看看。”楊昭也不覺露出了笑容,對其他幾人道。
一頓飯最後吃得是落荒而逃般(只有凌清羽一人這麼認爲),但是看到外面的高頭大馬,凌清羽更覺頭疼,難道衆目睽睽之下要兩個人騎這個?我會不會被唾沫星子淹死啊!
還好,孟蘇和李彥幾個牽了馬跟在後面,楊昭只是陪着她一起走,一邊不斷對旁邊的民衆微笑。
“呀呀呀!楊將軍居然笑了!”
“楊將軍好帥啊!”
他的魅力太大,凌清羽過了會鬆了口氣,還好,自己被自動忽略了。
出了城門,便各自上馬,他們還另外帶了幾匹空馬給燕三燕七影子們,只是,沒有凌清羽的,有她也不會騎。
代縣南北都爲山區,中間爲平原,南部山區屬於五臺山脈,北部屬於恆山山系,南北兩山的山前地帶爲丘陵區,滹沱河從山下繞過,兩岸地勢平坦,土地肥沃。
走了兩天,將區域內都走了一遍,凌清羽心裡大概有底了,便要楊昭帶上韓枔去找當地縣令合計開荒事宜。
而她則在院子裡等,這麼兩天,代縣裡已經暗暗流傳着楊將軍和一個神秘女子不得不說的故事,幸好後面的行程加入了韓枔,才讓那故事又多了一個版本,衆將軍和風流才子不得不說的故事。
凌清羽想,是不是找人去宣傳衆將軍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將水徹底攪渾掉!
代縣縣令張國昌心裡非常激動,坐在椅子上的身體都往前傾着,仔細聽着韓枔所說。
他在這代縣已經呆了五年,五年前來的時候,楊昭還是個小將,那時候心裡多少是對這些武將有些看不起,特別是後來楊家獲罪,但是自從楊家這幫將領不在後,這代縣就遭了大難了,幾次被大遼人突破了關口,甚至有次那些鐵騎都直接衝到了太原,代縣受損失更是首當其衝,人口流失也非常嚴重,後來楊昭這些人回來後,將黑水關穩住還將戰線推向了關外,這一年多,雖然戰事不少,卻沒有一次將戰火放進關內。張國昌自此對楊昭以及軍中衆將的看法完全翻了個轉,而且這些人回來後,軍營的風氣好了不是一點,他們從來不會到城裡來打秋風對士兵的約束也非常厲害,代縣這才恢復了從前的繁華和熱鬧。
前日便聽說楊將軍居然到縣城來了,還在縣城吃了飯,自然是付錢了的,還有就是,楊將軍和一個女子的關係不比尋常,後來又變成了和一個男子的關係不比尋常,看着面前這個彷彿帶有日月風華的男子,張國昌腦袋裡面不覺想到,難怪楊將軍要抗旨拒婚,原來他好這一口?
見自己說了半晌,這個縣令的眼神卻是越來越怪異,對,就像當家的所說,帶着熱烈的八卦氣息,韓枔停下了話,好笑的看想楊昭。
“張大人,那北部山地的開荒令,你什麼時候給?”楊昭不說廢話,直接問道。對於流言,他完全不給於迴應,傳得越偏越好,他並不想讓那監軍發現到凌清羽的存在。
“這就給,這就給。”張國昌這纔回過神來,忙喚師爺將文書拿來。
“別說這些山地是荒的,其實兩河之地也荒了許多,韓先生可以一併拿去。”張國昌自己在開荒令上又加了一個範圍。這個商行願意自己僱傭人來開荒,開荒出來的糧食還是直接供應給軍營,這樣的事情做好了絕對是個大好事,在這裡呆了這麼些年,張國昌深知軍隊強大守住關口才是一切的根本。
“如此多謝張大人了。”韓枔施禮道。
拿到開荒令,選定地方,何離便帶人開始做野外訓練,什麼叫野外訓練?就是先去山地,將那些荒草土旮旯給平整掉。
兵士大多也來自於農家,當那一件件嶄新的農具拆封拿到手裡的時候,一刀砍下去,一鋤頭挖下去,精鋼的犁頭犁過去,再硬的凍土都輕易的翻了起來,心裡那個喜啊,這樣的農具提升的何止是一點兩點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