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這次的外傷並沒有上次重,但是他身上中了不知道多少亂七八糟的毒,雖然凌清羽的血護住了他的心脈,但是那些毒要一樣樣的拔出來也不是個容易的事。
石方輕輕放下他的手,道:“我不擅長毒,只能先這樣壓制着。”退出艙室,石方看着天,暗自嘆口氣,實在不行,只能去求那個人了,燕三這樣的人,那人應該是會出手的吧。
“燕三,你快醒來。”伸手撥弄了下他的散發,凌清羽爬在牀頭低聲道:“我後悔了,我不該答應你不會死在你前面,燕三啊,我不要你死在我前面,你那麼堅強,一定比我受得住。”太痛苦了,看着他氣息漸弱,想着那眼睛可能再也不會睜開,只是想想就讓她心痛欲裂。
“受…不…住…”低低的呢喃聲從燕三嘴角溢出,凌清羽趕忙湊近些,道:“燕三你醒了嘛?”
燕三的眼睛緩緩睜開,手指頭勾了勾,凌清羽趕緊握住他的手,眼淚不由自主的掉了下來。
“你在…我…才…堅強…”燕三聲音微弱,一字字般的道。
“我亦一樣。”凌清羽哭着笑道,然後輕輕的吻着他那乾裂的嘴脣,道:“燕三,以後別再嚇我。”
燕三醒來後,石方宣佈命是從鬼門關拉回來了,但是這次只怕沒有那麼快好了。凌清羽只聽得命拉回來了,就笑的合不攏嘴,這纔有了心情去看另外兩個救命恩人。
程嘉的腰被繃帶纏得鼓鼓,來程嘉這裡竄門的王煊之的大腿上也肥厚了好多一圈,凌清羽不由問道:“你們這誰給包紮的?太不專業了吧?”
程嘉和王煊之都看向了書案。
“不是有醫童嗎?怎麼不讓他們看?”凌清羽又問道。
兩人再次看向了書案。
“他們難道沒有來過?石方呢?也沒來過?我這就去罵他們!”凌清羽怒然起身道。
“不是的,不是的,當家的,都來過,來過。”書案忙道。
“那爲什麼是你包紮?”凌清羽不解的問,你這水平也太臭了!
“那不是,船上的傷員太多,我怕他們忙不過來嘛?”書案訕訕的道。其實是他感覺到了船上人那淡淡的敵意,和張統領他們拼死作戰不一樣,他們這幾個雖然也有幫忙,但是的確像是渾水摸魚一樣,何況還有王家的反水,現在還好些,燕三傷重沒醒的時候,他都可以感覺到背後的刺人目光,但是這話是不能跟主子們說的。
“蘇姆,去找石方拿藥和繃帶。”凌清羽喚了一聲,蘇姆應了聲,腳步飛快的跑了下去。
“你幹嘛?”王煊之很是懷疑的望着她。
“我包紮的技術是最好的,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繼續要這個木頭腦袋繼續將自己包成糉子。”凌清羽衝王煊之昂了昂下巴,道。
將書案那亂七八糟的繃帶解開,看到程嘉那白皙細嫩的瘦腰上一個窟窿眼,凌清羽手還是微微一頓,然後面色平靜的上藥,包紮,同時道:“有個事情跟你們說下。”
程嘉看着她,笑道:“什麼事?”
“我們現在去往的不是麻逸也不是交趾,”擡眼見程嘉並無異色,低頭繼續包紮,凌清羽道:“我們去往我在番外的地盤。”
程嘉瞭然一笑,望了王煊之一眼,道:“我們定會保密。”
“你們的傷也不是一下能好的,皇上是你們只要帶香料回去,還是要帶國書回去?”凌清羽問道。
“皇上只要香料,”頓了下,程嘉淡淡笑道:“政事堂要國書。不過我們這次出使被謝家海船襲擊,使團成員損失殆盡,能否出使到那些番外國家也不可知啊。”
“好了。”將繃帶從程嘉背後繞過來,打了個結,凌清羽拍了拍他的後腰,然後轉身開始替王煊之解開那繃帶。
王煊之的傷在大腿上,凌清羽的手指在那大腿內側划動,讓王煊之一下紅了耳朵,道:“我們回去必然會上書朝廷。”
“香料好辦,”將藥粉撒在傷口上,凌清羽道:“其實國書也好辦,問題是,你們怎麼圓這個事。 ”
“國書也好辦?”程嘉挑了挑眉,道。
“我和他們多少有些交情,只要將船上的那些東西送過去,別說國書,他老婆都可以送給你。”凌清羽笑道。只是本來還安排了你們去內陸旅遊的,現在沒法子了。
“他們聽你的?”王煊之問道,低垂了眼簾。
“我可沒那麼大的本事,無非是利益驅使,大家各取所需罷了。”凌清羽重新給他包紮好,笑道。
兩人都包紮好後,凌清羽笑道:“燕三已經醒了,不如你們搬到下面吧。”怎麼說兩人都是爲了救她,她心裡還是很感激的,下面的船長室添加張牀就是,石方也好治療。
“好,待會我們自己下去。”程嘉笑道。
“那我要他們把下面整理下。”凌清羽笑着起身道,然後推門出去。
“書案,跟所有人說,日後看到的事情如若有一字傳出去,我程嘉必要取他性命。”程嘉沉了聲音,道。
書案心裡一凜,跪地上應了一聲,然後閃身出門。
“怎麼?”王煊之有些不解,問道。
“煊之,如若我沒有猜錯,這船上的水手大部分是兵士,而且,是從黑水關退下來的兵士,”程嘉低了眼簾,道:“她在番外的據點定然不會簡單,甚至於,凌家可以控制到整個南洋的香料來源。”
王煊之瞪大了眼,啞了聲音。
“這裡任何一個事情如若傳回大周,煊之,那就是她的死期。”程嘉的聲音裡帶了絲苦意。
“是嘛?可就算這樣,她也沒有……”王煊之停住了聲音,她也沒有趕盡殺絕,而且,在自己的小廝們沒有動手時,她也沒有動手。
“這船上之人想要拔掉我們這些禍根的人只怕不是少數,只是誰都不願意去違揹她的意願而已。”程嘉苦笑道。
“她若想取我性命,我給她就是。”王煊之淡然道。
“煊之,好好想想,回去的時候怎麼辦?”程嘉望向了窗外,低聲道。如若凌家勢力這樣大,又和楊昭交好,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程嘉在船上勾畫過凌清羽說的那個村子的樣子多次,有海島版,港口版,山莊版,但是就算他放開想象,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滿目金黃色,連綿起伏看不邊般,田埂間種植了各種植物,有胡椒,辣椒,番茄等等,田間勞作的不管是當地人還是大周人都是一副幸福和激動的模樣。
遠處跑來了一羣小孩子,大叫着:“當家的,當家的回來了!”
“小心點小心點。”凌清羽扶着燕三對那些孩子們叫道:“別摔着了!”
這邊人還被堵在碼頭上沒走,海面上就傳來號角聲。
“是修羅號和羅剎號回來了。”旁邊有農人叫道。
凌清羽便扶着燕三站在一旁,看着那船還未停穩,就從船上跳下人來直接遊了過來。
“天氣還沒熱到你要游泳吧?”看着跑過來的人,凌清羽笑道。
“你還好吧?”燕七忍住了想撫上她臉頰的念頭,轉頭看見了半靠在凌清羽身上的燕三,神色頓時一凜,道:“又遇襲了?”
“又是謝家?還不死心?”隨後趕上的方念遠怒道。
“兄弟們,回船!”方念遠手下的另外一個千人長顔宏道。後面一羣人吆喝一聲就準備回頭。
“慢點慢點!別衝動別衝動!已經全滅了!”凌清羽趕緊叫道。
“他怎麼弄成了這樣?”燕七悄悄的問影十三。
“南疆十八鬼。”影十三淡淡的道。
燕七一下沒了聲。
“我說,這裡傷者這麼多,你們不去弄點轎子藤椅什麼的?”凌清羽揣了腳燕七,道。
“來了來了!”遠遠從田埂上,跑來了幾頂兩人擡的軟轎。
Www◆ttκá n◆C〇
坐在軟轎上,視野更加廣闊,看着那一望無際的田野,兩邊不時跟凌清羽打着招呼的農人,小孩子在田埂裡竄上竄下,遠處隱隱的村落裡飄着嫋嫋的青煙,還有那跟在後面浩浩蕩蕩的一羣兵士以及他們扛着的箱子。
程嘉心裡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
到了村子,凌清羽讓人將兩人以及他們隨從送到裡面的院子,然後被燕七和方念遠拉走了。
程嘉和王煊之坐在軟轎裡,看着隨從和這裡的農人忙碌着打掃房間,兩人相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一絲不安。
“給,送給你們。”一個小女孩子被同伴們推着,進到院子,將一大捧花遞到兩人面前。
程嘉接過花,對女孩子笑道:“多謝。”
“多謝你們救了當家的!”外面的孩子們都跑了進來,排成兩行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道。然後嬉笑着跑走了。
“這幫野孩子!”打掃的婦人笑道:“兩位公子別跟他們計較,你們兩位救了當家的,那也就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那,當家的,是你們的…王嘛?”程嘉有些艱難的問道。
“呵呵,咱們這裡沒有那個,我們倒是想要當家的做我們的王,可是當家的說了,這裡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大家只要努力工作,就有自己的收穫,咱們這裡的人,都是沒了活路,被當家的給救過來的,給我們田地,教我們種植,大家都是自由身。”婦人笑道,然後指着兩個黑皮膚的當地人道:“他們也是一樣,雖然是本地人,也是因爲當家的纔有這活路。”
“你們是大周人?”王煊之問道。
“以前是,現在啊,咱們只是凌家村的人哦。”婦人將曬好的被褥抱了送進了臥室。
程嘉身子往後靠上了椅背,帶了些炙熱的陽光照在身上,程嘉閉上眼睛,眼前卻不覺晃過那一路看過來,所有人都是一副滿足幸福的模樣,這樣的場景,在他走過的那麼多大周的地域,從來沒有見過,從來沒有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