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插菊子到百花樓的目的本來就是要刺探大宋情報,但菊子卻被有意無意的丟到了清河縣,當然沒有機會去刺探情報,自從被西門慶從百花樓順手撈出來,菊子和安道全二人兩廂廝守,也斷了這個心思。
西門慶也沒有想到自己當初的無意舉動,卻給自己日後去東瀛弄了一塊敲門磚。
據菊子告訴安道全的,忍者分上、中、下三等,她只不過是最底層的下忍,所以只知道是一位藤原家的貴族下的指令,至於到底是誰,菊子也不知道。
西門慶倒是有幾分興趣,穿越前的那個世界裡,東瀛忍者的形象隨着動漫已經滿天飛,莫說是東方國家,就算是西方國家也對忍者十分熟悉。
菊子到底是伊賀家的,還是甲賀家的?
雖然很多影視作品中,把伊賀家和甲賀家描繪成不共戴天的冤家對頭,但事實上,這兩家不過都是那些貴族的馬仔而已,根本就是同盟的關係。
但讓西門慶失望的是,菊子既不是伊賀家,也不是甲賀家的下忍,而只是某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忍者家族而已,平日裡被那位藤原貴族豢養,這才接到刺探大宋情報的指令。
“這件事情也有些蹊蹺。”西門慶暗忖:“等到了東瀛非的好好弄清楚才行。”
西門慶問得明白,便又和安道全說些閒話,探討一下醫術;西門慶雖然在傳統醫學方面的水平和安道全比起來望塵莫及,但西門慶有穿越前的醫學素養,說出來的見解每每讓安道全吃驚;而安道全傳統醫學造詣高超,簡直就是信手拈來,西門慶去其糟粕,取其精華,倒也受用不少。
二人探討一陣,西門慶倒沒什麼,反倒是安道全吃驚不小,對西門慶佩服不已。
“就按東家的見解,要是跟着我學幾年,可比名醫!”安道全暗想:“不僅如此,東家在經商和官場方面也是如魚得水,雖然人懶了些,這等全才上哪兒找去!”
西門慶說了會話,便起身告辭,安道全送出院子,西門慶安排兩個小廝幫安道全準備行李,去別莊和菊子小住。
西門慶家大業大,自然不會單單住着這裡,早早便已經在城外買了兩個別莊,眼下雖然沒什麼用,但兩個別莊旁邊都有不小的池塘,裡面頗有些魚類,西門慶是把這兩處當成休閒放鬆的垂釣園來看待的。
幾乎在同一天,百花樓的桑三娘已經遠遠看到了泉州城。
這一路雖然都是馬車,但長時間坐下來,非得把人骨頭顛散架了不成,出於時間考慮,桑三娘喝令沿路百花樓準備好隨從和馬車,隨時待命。
隨從和馬車隨時更換,而桑三娘自己卻不休息,幾十天下來,人已經瘦了一圈,但精神還總算是不錯。
對於桑三娘表現出來的這份毅力,隨從們私底下都表示佩服。
這些隨從已經早就不是從汴梁跟出來的那一批,而是從上一站跟下來的。
泉州城又名刺桐城,是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和明州相比外國客商更多,繁華程度不在汴梁之下。
在這麼繁華的地方,自然有百花樓的存在,也是整個大宋百花樓中位置最南的一家。
百花樓的柳媽早就得到傳信,聽說自己大老闆桑三娘要來,這天一早便帶着十多個隨從在城外長亭等候,這會兒見數輛馬車過來,上面都有百花樓的旗號,急忙帶人迎了上去。
“柳氏見過三娘!”柳媽躬身行禮,把桑三娘請下馬車。
桑三娘看着不遠處的泉州城,第一句話不問別的,先問道:“你找到平八郎了沒有?”
柳媽神色一變,低下頭去:“往年平八郎這會兒已經在泉州歇腳,但今年不知爲何還未見蹤跡。”
“莫不是自己趕得及了,人還沒到?”桑三娘暗忖道。
明州是離東瀛最近的港口,平八郎在內的諸多東瀛商人都是在明州下船,嚮明州船舶司報備之後,才能開始交易的。
平常商人都是到了秋季,便搭着信風離開;但平八郎卻和其他商人不同,每兩年纔回去一次,而且每到冬季,明州開始寒冷的時候,平八郎便會南下,到泉州住上幾個月,直到快入夏了纔會返回明州。
每次到泉州,平八郎都會在青樓裡包個行首住下,而選擇最多的便是百花樓。
蔡攸也是和桑三娘去泉州遊玩的時候,在百花樓遇見平八郎的。
更準確的說,平八郎不知道是從什麼途徑知道蔡攸是百花樓的幕後老闆,刻意吩咐泉州百花樓的柳媽給予引見。
“先進城再說!”
桑三娘一聲令下,馬車繼續往前行進,不同的是隨從已經換成了泉州本地的。
進入泉州北門的時候,桑三娘命人撩起車簾,欣賞着那北門那奇怪的尖拱形,還有上面用城磚鑲嵌出的十字架和火焰、或十字架和蓮花,底下還有若干異國文字。
這便是泉州有名的刺桐十字架,成爲與衆不同的標記。
事實上宋朝每個港口不但是各國商人交易貨物的地方,也同時交匯着文明、信仰。
這刺桐十字架便是本土基督教-景教的標誌。
以前看到這些的時候,桑三娘只是覺得它新鮮,但今日不知怎的,那城牆上的刺桐十字架卻給了她不同的感覺。
看到了刺桐十字架,桑三娘在失落之中有了一份依靠。
身爲百花樓的掌櫃,桑三娘也不過只是蔡攸家中的一個奴僕,不管把百花樓經營的再如何出色,桑三娘也始終沒有可能感受到蔡家其他人尊重的目光。
千里迢迢趕到最南端的泉州來,偏偏平八郎卻有如突然不至的信風,讓人失落。
“不如去景教的教堂看看?”
桑三娘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暗自搖搖頭,還是下令往百花樓而去。
就在同時,也有一個身穿白袍的中年男子孤身一人,擡頭看着這刺桐十字架,表面上好整以暇的似乎在欣賞,但事實上,這中年男子卻在暗中起誓,終有一日也要讓本教的標記刻上泉州的城磚。
“不...不但是泉州,整個大宋,包括汴梁!”
此人相貌堂堂,正是摩尼教,也就是明教浙西舵主方臘!
方臘手撫城牆,上面那幾行異國文字桑三娘不認識,但他卻認得是那些大食商人的文字,說的是景教教義中最重要的一條,歌頌“聖父、聖子、聖靈”的。
方臘恨不能把這幾行文字抹去,換上摩尼教的聖歌。
光明普遍皆清淨,常樂寂滅無動詛;
彼受歡樂無煩惱,若言有苦無是處。
常受快樂光明中,若言有病無是處。
如有得住彼國者,究竟普會無憂愁。
處所莊嚴皆清淨,諸惡不淨彼元無;
快樂充遍常寬泰,言有相陵無是處。
方臘並不是來泉州觀光遊覽,而是有一件極重要的事情等着他的到來。
在泉州對摩尼教的稱呼是明教,方臘身爲浙西舵主,而泉州則是管理江南諸路明教的所在,因爲明教便是從這裡傳入,而後以此爲起點,由商人慢慢散播開去,傳遍江南諸路的。
便是摩尼教傳教第一人高僧呼祿法師也是終老泉州,死後便葬在清源山。
這次來,是因爲明教第八代教主鍾萬仇自覺不久於人世,將明教江南諸路的舵主一併叫來。
其原因顯而易見,便是要趁此機會選出一名新教主!
方臘對此並不在乎,在他看來,浙西的事務已經讓他應接不暇,更何況江南諸路舵主之中,比他資格老的人還有好幾個。
方臘在泉州北門外站了一會兒,才慢騰騰進城,信步而去。
方臘不止一次來泉州祭拜過呼祿法師,泉州對於他來說並不陌生。
泉州永遠是一付熙熙攘攘的樣子,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在大街上看到異國人的機率要遠遠大過大宋子民,這在其他地方是極少見的。
明教相比景教來說,還是處於秘密傳教的階段,便是教徒也不會四處宣稱,而是保持吃素的習慣,衣物則多半是白色,就如方臘此刻所穿的一聲白衣一般。
偶爾方臘能從大街上的人流中發現數名同樣身穿白袍的人,便微微點頭示意;對方也會意的遠遠點頭示意,算是回禮。
這些便是明教的教徒了。
方臘隨便找了一家客棧,把行李安置好,便從客棧後門穿出去,兩拐三拐便來到一個宅院門口。
宅院門口的下人也同樣穿白,見方臘來了並不言語,只是默默推開了大門,讓方臘進去。
這裡便是鍾教主的住所,雖然外面很熱鬧,但一進院子,馬上就安靜下來,讓方臘頓時靜下心來。
院子裡面都是穿着白衣服的人,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似乎在討論着什麼。
方臘放眼看去,頗有幾個熟人,是江南各路的舵主。
他也懶得湊上前去寒暄,乾脆便站在院中一顆樹下,靜靜等待着。
很快,有個白袍男子從後面走出,朗聲問道:“浙西方舵主可曾到了?”
院子裡的討論聲頓時停止,所有的目光都彙集到了方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