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醫過來的時候,李鄴還勉強維持着一絲神智沒昏過去,不過情況也並不是太好了。
在等待太醫診脈結果的時候,陶君蘭只覺得自己一顆心完全都被鐵籤子串着放在了火上烤着。那種滋味,說不出的煎熬難受。
待到巴巴的等到了太醫收回了手,陶君蘭幾乎是立刻就忍不住上前去問道:“太醫,太子他如何了?”
太醫有些遲疑的斟酌了一下用詞;
。覺得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
陶君蘭的心登時就像是被沉入了數九寒天裡的冰河中,冷得整個人都忍不住緊繃起來,輕輕顫抖起來。不過旋即她又鎮定下來:“到底如何了。你只管如實說來。”
太醫被催促了一回,這才緩緩言道:“太子的情況說實話並不好。太子幼年時就中毒過,縱然運氣好撿回了一條性命,可是到底還是傷了身子的。後來又中毒了兩次,雖說都不嚴重,可也多少有些影響。這一次雖說及時服下了避毒丹,可畢竟還是沒有馬上化解了毒性。那毒性到底是被吸收了一些。”
陶君蘭想到武王慘死的樣子,頓時心頭更加冷了,就連說出來的話也不由自主的多了幾分冷氣:“那可有法子化解?還是說……”
最後半句話陶君蘭自己都有些說不下去了。她也十分害怕會從太醫口中聽見這樣意思的話。她滿心期待着太醫會告訴她,自然有法子化解。
陶君蘭巴巴的看着太醫。
太醫卻最終搖搖頭:“現在的情況很複雜,只怕我們連藥方都不敢開,只能看太子殿下自己的造化了。本來這次毒性就烈,更是誘發了前幾次殘留在五臟六腑裡的毒性,算是頗有些以毒攻毒的意思。這個時候,貿然開藥解毒,卻是危險極大。最好的辦法,是等。”
陶君蘭只覺得頭頂上的天都黑了幾分。
而此時李鄴卻是已經徹底的昏睡了過去。
陶君蘭低頭看李鄴。李鄴彷彿已經是睡着了,平日裡微微皺着的眉頭此時也舒展開來,眉宇之間溫潤而平和,眼睛閉着自然更看不見眼底那些絲絲縷縷的鋒芒,所以自然也就更像是傳聞中那樣的溫和了。
陶君蘭的眼淚滑落下來,她強忍着心酸和害怕問太醫:“那他”
不等她問話,太醫卻是已經打斷了她:“太子能不能醒來,何時醒來,卻都得看天意。”
陶君蘭頓時怔在那兒,半晌說不出話來。她一想到李鄴很可能就這麼醒不過來了,她心底就一陣陣的發慌。
“那太子現在可否移動?”陶君蘭又問,依舊是強忍着淚意,竭力讓自己看起來十分平靜從容。然而她自己卻都聽出了自己聲音裡的顫抖。
太醫點點頭:“可以挪動,也可擦洗沐浴。事實上,或許每日裡我們可讓太子進行藥浴兩次,這樣血脈通暢,說不得也可對太子病情有所幫助。
陶君蘭點點頭,隨後側頭吩咐:“去叫周意和王如過來,讓他們揹着太子回端本宮去。”這裡服侍的人不是自己的人,她不放心。皇后能下一次毒,別人說不定也能下毒。再有,懿貴妃那兒……
雖說她沒去問懿貴妃是不是真是知道了下毒這件事情卻是故意瞞住,可是她心裡卻也是的確不那般相信懿貴妃了。
或者說她從未相信過懿貴妃,只是現在防備的心思卻是更加嚴重了。
“你回去太醫院之後,將合適的太醫都召集起來,仔細琢磨出一套治療太子的方案來;。不過有一點,卻是不許走漏了半點消息出去。”陶君蘭深吸一口氣,用力閉了閉眼睛,竭力的讓自己亂糟糟得厲害的腦子平復下來。
太醫誠惶誠恐的應了,又嗦了幾句表明了忠心。陶君蘭揮揮手讓他下去了,然後在牀邊坐下來,緊緊握住李鄴的手,喃喃低聲道:“你一定要好起來,一定要。”
說着說着,她眼睛又溼潤起來,她將他的手貼在肚子上,惡狠狠道:“你若不醒來,可就再也看不見他了!到時候,他也會被人罵說是沒爹的野孩子。”
最關鍵的是,他這若真沒了,她們孤兒寡母的,怎麼在這樣的地方生存下去?
李鄴被王如送回端本宮,不過周意卻是攔住了陶君蘭,低聲問她:“太子妃如今打算怎麼辦?”
陶君蘭站在風裡,看着天邊陰沉沉的雲,忽然覺得有些冷,又有些茫然。不過最終她還是挺了過來,很快看着周意道:“如今先瞞住太子的情況,不能叫大臣們知曉這些事情。另外,徹查這件事情。”
來之前,她和李鄴是料定了說不定會生出什麼幺蛾子,所以是做了一些防備的。比如,在宮中四處都安排了人,防止武王再來一次叛亂。再比如,增加了暗衛防止有人行刺。
可是沒想到會下毒。
要知道,那是七皇子的宮殿,泡茶的甚至都是七皇子身邊的宮人。那宮人是從小服侍七皇子的。如果不是這樣,李鄴肯定不會喝那茶。
對了,懿貴妃和皇后也喝了茶。可她們卻都沒事。
想起自己沒喝那一杯茶,陶君蘭轉身回了屋子裡,見那茶杯還在,便是讓人不拘是什麼動物,先去弄一隻來。只要是活的就成。
很快就有人從廚房裡弄了一隻養着準備燉湯的鴿子過來。
周意捏着鴿子的嘴給鴿子灌了一點茶水進去。
沒多大功夫,鴿子便是死了。
陶君蘭在旁邊看得有些心寒。
這時有人來報,說是蓮芯也死了。因爲喝了那一盞茶,所以死了。
陶君蘭忽然有點疑惑爲什麼懿貴妃沒死。
皇后下毒的話,不可能放過懿貴妃皇后自己就不提了,可能甚至根本就沒嘗過那茶水,根本只是做樣子罷了。可懿貴妃呢?
這個疑點讓陶君蘭的心裡就像是紮了一根小刺一樣的難受。甚至有點兒坐立不安。
或許,懿貴妃真的動了什麼不該動的心思也不一定?
陶君蘭嘆了一口氣,看向周意,然後低聲道:“懿貴妃沒事兒。”
周意神色一凜,顯然是明白了陶君蘭的意思。隨後就聽他道:“七皇子不可全信。”
陶君蘭疲憊的點點頭,真有點兒心焦力卒;
“拴兒和明珠暫且也不必接回來了。”陶君蘭沉默了一陣子後,說出了這句話。雖然她也有一陣子見不到孩子,甚至可能萬一再出了什麼變故再也見不到孩子了,至少拴兒和明珠卻都是平安的。
周意低聲應了。
“你讓寶船太監來見我。另外,再請陳賦和陶靜平也都進宮來。”陶君蘭儘量讓自己想得更長遠一些,末了又道:“辛攀也一併請過來。”
周意多少明白陶君蘭的意思,想了想便是又低聲提醒道:“古令之古大人也可一併叫過來。末了還有劉恩和左顯御左大人,太子平日也十分看重這些人。且也都算忠心。”
陶君蘭猶豫了一下,最後點了點頭。眼下這個情況,她必須儘可能的拉攏力量,唯有如此,纔可能保住他們一家人的周全,纔可能給李鄴留下康復的時間。
畢竟,李鄴如今昏迷不省人事的消息,是不可能一直瞞得住的。或許第一日第二日都能瞞住,可第三日第四日呢?如今朝政都是李鄴在主持,他不出現,就必須有個解釋。這個事兒瞞不住。
而眼下要瞞着這個事情,也無非是想要有個緩衝時間,能讓她做些準備罷了。
陶君蘭嘆了一口氣,深深的覺得不容易。平日裡李鄴似乎也和尋常的丈夫沒什麼不同,可是現在,她卻是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李鄴的身份。
李鄴是頂頂重要的人。對於他們這個家,對於朝廷都是如此。
只盼着李鄴能熬過這一劫,哪怕是她折壽二十年也是甘願。又或者,他不做那個皇帝,她也願意。
說起來,有今日的事情,其實又何嘗不是權力惹的禍?
陶君蘭腦子裡亂糟糟的想着這些,隨後聽見了懿貴妃求見的消息。
沒想到懿貴妃居然還敢來主動求見她。所以陶君蘭着實愣了一陣子才冷靜下來,然後她道:“好,請懿貴妃過來說話。”
她倒是很想知道懿貴妃這樣過來是想說什麼。懿貴妃素來聰明,沒有道理猜不到她心中已經是有所懷疑和防備。所以,懿貴妃的目的,她很好奇也很想知道。
不過,爲了不讓懿貴妃看笑話,陶君蘭還特地的收拾了一番。將衣衫整理了,又將頭髮仔細攏了攏。末了更是拍了拍臉頰讓自己看起來更精神些。
她的眼睛其實還有些腫。不過被她隨意用帕子包了一點雪敷了一小會兒,倒是消了不少。至少看起來不那般的叫人覺得明顯了。
再配上冷冷淡淡的樣子,和平靜的面容。陶君蘭自覺自己已經看不出半點傷感和難過,以及慌張茫然了。
氣勢是足了,至少不會讓人看了笑話。
陶君蘭就那麼四平八穩的坐在椅子上,等着懿貴妃進來。
懿貴妃被帶進來的時候,看見陶君蘭這般還有些意外。顯然是沒料到陶君蘭居然如此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