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玄滿意地看着楊妃,伸手虛扶一把:“愛妃起來吧!”
楊妃婀娜起身,來到季舒玄身邊,挽着他的手臂,聲音柔情似水:“皇上今日怎想起來臣妾這兒?臣妾尚未來得及梳妝,這蓬頭垢面的,實在慚愧。”
季舒玄反問:“朕來你這兒,你不高興?”
“高興!高興!臣妾受寵若驚呢!”楊妃一改平日的精明算計,在季舒玄身邊的她,只給人一種小鳥依人的感覺,“臣妾日夜思念皇上,皇上能來看看臣妾,臣妾欣喜萬分!”
聽着這樣的話,季舒玄只覺得心中暢快無比。連日來在蘇諾語那兒受的氣,似乎三兩下便被楊妃的溫婉柔情給化解。身爲男人的面子與尊嚴在這一刻得到了滿足!
耳邊還響着楊妃喋喋不休地訴說着對他的思念與愛慕,季舒玄的心思卻已然不在這兒。他幾乎是帶着報復的心裡想着:蘇諾語,朕便要讓你瞧瞧,朕不是非你不可!朕的後宮之中,佳人無數,任誰都比你柔美動人!
“皇上?皇上?”楊妃連喚兩聲,見他都沒有迴應,再看他臉上那憤憤的神情,想起方纔香茗的話,心中閃過雪亮的恨意。雖說一直都知道,所謂的政務繁忙不過是皇上不想見她們的藉口。否則真要是繁忙,他怎會有時間一日便見那個蘇大夫兩次?今日更是搬去了藏書閣處理政務!
楊妃心中多少有數,皇上這會兒會來高陽殿,必是因着那蘇大夫忤逆了他,他不過是想在她這兒尋些柔順罷了。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在皇上心中,總還是第一個想起她。那個蘇大夫雖是心頭大患,但只要她一日沒有被立爲後,她便還有機會!
她早已想過,以朝廷現在的情況來說,衆將士征戰在外、平息諸王叛亂,身爲皇上,他絕不會在這會兒動立後的念頭。在怎麼也得等到大軍凱旋之後,纔會提立後之事。所以,她還有時間。
而另一樁事她也還未完全看明白,那便是蘇大夫的態度。據香茗說,那蘇大夫容貌尋常,甚至還沒有身邊那丫鬟看着水靈。她實在想不通,爲何這樣的女人會一直拒絕皇上。以她女人的直覺來說,這絕不是欲擒故縱,倒像是真的不喜歡。可這其中緣由,她一時間還真是看不透。
季舒玄回過神來,面對楊妃柔婉的樣子,他也不好太過傷她的心,便隨口解釋道:“這幾日朕政務繁忙,有些睡不安穩。愛妃方纔說了什麼?”
楊妃壓下心底的苦澀,衝他漾起動人的笑容:“皇上爲了朝政夙興夜寐,臣妾不能幫着分擔,已然心生愧疚。皇上,臣妾近日心血來潮翻看了不少醫書,不若讓臣妾幫着您按按,緩解一下疲勞,如何?”
“也好,辛苦愛妃。”季舒玄正好想靜靜,便順着楊妃的話應允下來。
楊妃嬌嗔道:“皇上如何同臣妾說起這樣生分的話?能爲皇上分憂,是臣妾的本分,亦是臣妾的幸福啊!”
季舒玄迎上楊妃充滿愛慕的眼神,心中舒暢。卻又不禁在想,不知何時蘇諾語也能如此?這樣的念頭一浮現在他腦海裡,他便覺得心中又多了不痛快。
楊妃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沒有錯過他臉上哪怕最細小的變化。強忍着心底的苦澀,她依舊笑顏如花。她知道身爲皇上,必不會喜歡身邊的女人多事。尤其她日後是要當皇后的,更不能干預皇上喜歡別的女人。只是這樣的認知令她心生痛苦……
季舒玄隨楊妃來到寢殿,季舒玄脫了靴,躺在牀上,楊妃便坐在牀榻邊上,雙手撫上季舒玄的額角,開始緩緩地有力道地按揉着。她不時地會出聲詢問他的感覺,季舒玄只偶爾迴應一兩句,更多時候他閉着眼睛,靜靜享受身邊女人的溫柔,心底卻始終放不下那個不羈不馴的小女人!
說起來,他還是有些放心不下蘇諾語,那倔強得令他咬牙切齒的小妮子,在那堅硬的青磚跪了兩個時辰,不知道走起路來,會不會疼痛難忍。
季舒玄長長地嘆口氣,自己這是怎麼了?那妮子是給自己下了什麼蠱嗎?怎得就叫自己如此這般地放不下呢?
楊妃故意忽略他面上那令自己傷心的神情,不消問,她也知道,讓皇上這般黯然的便是那個蘇太醫!她裝作不知,聲音溫柔:“皇上,晚膳便在臣妾這兒用吧!臣妾近日新跟着廚子研製了一道菜,最宜在秋日進補。一會兒您睡一會兒,臣妾親自下廚做與皇上一嘗,可好?”
季舒玄原本是沒打算在這兒用晚膳的,可面對楊妃的熱情,他又不好推卻,便微微頷首:“好。”
楊妃見他應允,喜不自勝:“多謝皇上!”
“你給朕做吃食,該是朕謝謝你纔對。”季舒玄心有不忍,睜開眼睛看着楊妃說。
楊妃說得動情:“能爲皇上做吃食,那是臣妾的福氣啊!若是皇上喜歡,臣妾願意日日做好了吃食,給皇上送到嘉德殿去。”
季舒玄聽後,心中頗有感慨,他沒有說話,只是朝楊妃伸出一隻手,楊妃當下瞭然,連忙伸出自己的雙手,去握住他的。
兩人均默默,一時間,寢殿內倒是給人一種溫馨之感……
然而,這樣的溫馨時光很快便被章華急促的腳步聲打破:“皇上!皇上!”
季舒玄猛地從牀上一躍而起,看着章華從外面進來,心中猛地閃過一絲不安:“出什麼事了?”
章華瞥一眼楊妃,上前幾步,在季舒玄耳邊小聲說着:“蘇大夫在回去的路上碰上了齊嬪,許是兩人間起了齟齬,齊嬪一怒之下,命人將蘇大夫關進了慎刑司!”
“什麼?好大的膽子!”季舒玄一聽,擡腿便要往外走。
楊妃連忙上前,喚道:“皇上,您還未穿靴呢……”說話間,她手裡提着季舒玄明黃色的龍靴,來到他身邊,半跪下去,爲他將靴子穿好。
楊妃剛想要說話,便見季舒玄已經如一陣風似的,衝了出去。楊妃看着他遠去的背影,頹然地坐在地上。
等香茗進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楊妃坐在地上,滿臉的傷心欲絕,以及,眼底雪亮的恨意……
她急忙上前,攙扶着楊妃的手臂,心疼道:“娘娘,如今已入秋,您怎得坐在地上呢?奴婢扶您起來吧!”
楊妃卻置若罔聞,嘴裡喃喃道:“皇上他……就那麼喜歡她嗎?”
“娘娘,奴婢知道您心裡難受。”香茗知道楊妃嘴裡的她是誰,勸道,“可不論爲了什麼,也不能罔顧自己的身子啊!有什麼事咱們起來再說吧!”
楊妃藉着香茗的力,緩緩從地上站起來,來到門邊站定。楊妃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太醫院的方向,眼神中滿是陰鷙,狠戾地開口:“她一定要死!本宮一定要她死!”
香茗心驚,下意識地偏頭看着楊妃,只順從地點點頭,沒有說話。在這後宮中生存的女子,沒有不心狠手辣的,可如此直接而堅決地想要一個人死,於娘娘而言還是第一次。香茗心中多少有數,那個蘇太醫在娘娘心中,已是如鯁在喉!
季舒玄離開的時候滿心皆是蘇諾語,哪裡還顧得上楊妃是否傷心。出了高陽殿的殿門,季舒玄快步往慎刑司的方向走,走了一會兒卻突然停下來。季舒玄站在那兒,略想了想,回頭吩咐章華:“朕還是不去了,你去吧!”
章華微微有些詫異,卻還是低頭道:“是,奴才這就去。”皇上突然決定不去,章華是有些意外的。方纔在高陽殿中,他看着皇上那震怒的樣子,幾乎是恨不能立刻趕到蘇大夫的身邊去,怎得這會兒又改變主意呢?
季舒玄看着章華一路小跑地離開,心中還是有些擔憂的。然而,不論因爲什麼,他也是不適宜出現在慎刑司的。
慎刑司內,蘇諾語和心雲兩人開始時並未被派遣着做什麼粗活或是受刑。這宮裡如今私下裡傳得沸沸揚揚,皆是關於這個蘇太醫的。慎刑司的人再如何孤陋寡聞,也不會貿然因着一個嬪位的話,便對蘇太醫下手。
可小半個時辰後,齊嬪來了!
她原本是去太醫院找太醫爲桃兒看病,她明明看見蘇諾語是拿了銀針在桃兒的後背上隨意紮了兩下,桃兒便動彈不得。本以爲這關於穴位的事,太醫院內的諸人均能解,不想衆太醫看後,卻紛紛表示無能爲力。
敢這樣對她的人動手,她若是無所反應,豈非叫人看輕?還以爲她怕着一介小小太醫呢!
慎刑司的人一看齊嬪來了,連忙迎過去:“齊嬪小主,您怎麼親自來慎刑司了?有什麼事您着人傳個話就是。”
齊嬪看一眼坐在一邊安然無恙的蘇諾語和心雲,嘲諷地說:“我若是不來,怎知得罪了我的人,在這兒來能如此有恃無恐呢!”
“齊嬪小主息怒。”慎刑司的僕役在她身邊陪着笑臉,低聲說,“這蘇太醫在皇上面前得臉,若是受了傷,只怕奴婢們不好交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