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諾語無奈地看他:“皇上,您何必如此執着於這個毫無意義的問題呢?無論微臣如何說,您若是不相信,也是一樣的。”
季舒玄見她有意地引開話題,說道:“諾語,你實在是個聰明的女子。但是這件事,朕一定要你一句實話。只要你說,朕就相信。”
“您想聽什麼?”蘇諾語看着他。
季舒玄的目光始終不曾從她臉上移開片刻,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說:“諾語,你對天發誓,你與褚哲勳之間,絕無任何一點私情或是曖昧。否則……”
見他停頓下來,蘇諾語問:“否則什麼?”
季舒玄的聲音彷彿是從地獄傳來:“否則你就會這一生一世永遠無法獲得幸福!而征戰在外的褚哲勳也會萬箭穿心而死!”
蘇諾語渾身一個激靈,心底莫名地一陣慌亂,之前那個噩夢又出現在腦海中,她怒視着季舒玄,幾乎想衝上去,一掌摑在他臉上!用她自己詛咒也就罷了,竟然用如此惡毒的話去詛咒哲勳!他征戰沙場,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安危。一直以爲重生後的自己,再無所懼,不想竟比原來還要膽小怯懦。
這樣的話別說詛咒,哪怕只是想一想,都叫她毛骨悚然,從頭涼到腳。從前就聽娘說過,只有心中無愛的人,才能無所畏懼,但凡心中有牽掛的人,就會受掣肘,擔心受怕。今日拜季舒玄所賜,她也算是嚐到滋味了。
“怎麼?方纔不是還信誓旦旦嗎?現在怎得沉默了?”季舒玄問,“朕記得你曾說過白府的事是褚哲勳所爲,那你該是盼着他死的!”
饒是她極力剋制,可還是無法忍住憤怒的眼神,她怒視着他,用充滿恨意的眼神瞪着他:“皇上,您別忘了,褚哲勳是爲誰在征戰沙場?爲誰在吃苦賣力?您不是一直說他不僅是您的臣子,還是您的兄弟嗎?如今,您就用這樣惡毒的話詛咒他嗎?”
季舒玄不甚在意地攤手:“這有何妨?反正你與他之間是清白的,有什麼話不能說?”
蘇諾語心中瞭然,他這是在逼自己承認!“這樣吧,微臣用自己賭咒發誓,如何?”蘇諾語看着他。
“不行!必須用他!”季舒玄也回以同樣憤怒的眼神,“你若是心中沒鬼,有什麼不能說的?這件事,你若想要證明自己與他之間的清白,便用他賭咒發誓!”
想着那些惡毒的話,蘇諾語的一顆心彷彿置於一個深不見底的冰窟窿中,冷得她瑟瑟發抖。不行,即便是讓他知曉又如何?無論如何,她不能用那樣的話去說哲勳!
季舒玄見她一直怒視着自己,卻一言不發,心中瞭然。但他就是不甘心,一定要讓她親口承認:“在猶豫什麼?”
蘇諾語豁出去了,她微揚着下頜,用無比自豪的語氣說:“您不就是想聽實話嗎?好,我告訴您!您說的沒錯,我與哲勳兩情相悅,等他凱旋,我們便成親!”
一口氣說完心底的話,蘇諾語只覺得一陣輕鬆。本來也是,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還輪不到外人置喙。哪怕是皇上又如何?他手中縱有生殺大權,也無法左右人的心!
季舒玄沒有料到她會如此坦率地承認,更加沒有想到她說他們要成親。按着吳妃和貴妃的話,他基本上只以爲他們之間是有些曖昧、有些默契的,沒想到短短几日,他們竟會進展到談婚論嫁的地步!
“皇上,您滿意了嗎?”蘇諾語微笑着問,“之前這些話瞞着您,也是因着哲勳想着您是他最在乎的人。可現在看來,這完全是他的一廂情願,您能用那樣惡毒的話去詛咒他,想來他也無需在事事都爲您着想。”
季舒玄怒不可遏地聽着她說這些話,怒吼道:“該死!你們通通該死!”
蘇諾語毫不畏懼:“即便是死又何如?我們的心在一起,即便是死亡也無法將我們分開!”
“褚哲勳,他……他明知道朕對你的心思,竟然敢跟朕搶!朕沒有這樣的兄弟!朕即刻就派人去找他,就地正法!”季舒玄氣極,一時間口無遮攔。
蘇諾語聽了這話,也顧不上許多,甚至忘了面前站着的那個人是皇上。她也毫不服軟,一掌用力地拍在桌案上,喝道:“你敢!”
季舒玄眼底便是熊熊怒火:“蘇諾語,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在和誰說話?朕貴爲天子,有什麼不敢的?”
蘇諾語被他的話打醒,猛然間回過神來,才驚覺自己似乎忘記了面前的人手握生殺大權!她自己倒是無所謂,但哲勳不同,她不能讓他受到傷害!
思及此,蘇諾語原本的氣勢頓時弱下去。
季舒玄看出她的心裡變化,知道她服軟,可心底卻一絲快感也沒有。她向來在自己面前都是無所畏懼的,可今日,竟爲了褚哲勳而服軟?這簡直是個天大的諷刺!
“出去!”季舒玄指着殿門的方向,“給朕滾出去!朕不想看見你!”
“皇上,那褚哲勳他……”蘇諾語問。她知道這個問題一定會激怒皇上,可沒有辦法不多這個嘴。
“滾!滾出去!”季舒玄近乎咆哮道,“褚哲勳一定要死!你若再說一句,朕便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聽到這話,蘇諾語眼底噴火,她幾乎有一種同季舒玄同歸於盡的衝動。然而終究還是忍住,理智回籠,她知道自己不能任性,否則若真的害了哲勳,她會生不如死。她狠狠瞪一眼季舒玄,轉身離去。
殿外,章華見蘇諾語一臉怒氣地出來,方纔又聽見裡面的爭執聲,剛想要上前詢問,便聽得殿內傳來“噼裡啪啦”東西落地的聲音以及季舒玄的一聲怒吼:“啊……”
章華顧不上蘇諾語,連忙進去,倒是心雲上前攙扶着蘇諾語,小聲問:“小姐,出了什麼事?”
蘇諾語淡淡地說一句:“皇上知道我和夜離的事了。”
“什麼?”心雲低呼。她終於知道爲何皇上會如此動怒!這下可如何是好?
蘇諾語看一眼心雲,吩咐道:“你先回去吧。”
“那您呢?”心雲問。
蘇諾語沒有回答,而是徑直走到庭院中,二話不說,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章華急匆匆進了大殿,就看見一室狼藉,皇上坐在那兒,喘着粗氣,臉色鐵青。章華飛快掃一眼地面,心中有數,皇上大概是將手邊能扔的全扔了。
“皇上,您這是怎麼了?怎得生這麼大的氣?”章華也顧不上地上的東西,連忙來到皇上身邊,勸道。
季舒玄聽見他的聲音,想起先前他勸自己的那些話,聯繫着之後蘇諾語的話,怒從中來。他冷冷地道:“不中用的奴才!”
章華一聽這話是衝着自己來的,來不及細想緣由,便跪了下去,惶恐道:“皇上息怒,若是奴才做錯了什麼,您儘管責罰便是,您別生氣。”
季舒玄仍舊一臉怒氣:“掌嘴!”
“是。”章華二話不說,便開始左右開弓,一下一下掌摑自己。
約摸打了有二十餘下後,季舒玄方憤憤然道:“好了,起來吧。”
章華停下來,磕頭下去:“多謝皇上開恩。”復又緩緩起身。方纔正趕上皇上在氣頭,他下手自然不敢留情,每一下都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那兩邊臉都紅腫得嚇人。別說說話,就是稍稍動一下,都覺得疼得很。
季舒玄看一眼他的臉,忍不住皺了下眉,到底是一直在身邊忠心耿耿的奴才,他心底多少有些不忍。季舒玄薄責道:“又不是第一天跟在朕身邊,何至於下這樣重的手?”
章華想要嘿嘿一笑,卻發現扯動脣角這個動作實在很痛,便放棄了。他說:“皇上甚少動怒,若是奴才如此能讓皇上不再動怒,就算是奴才的功勞。”
季舒玄瞪他一眼,道:“之前你同朕分析的諾語和哲勳的事,簡直是愚蠢!你以爲就憑你方纔那幾下就能讓朕消氣?”
“什麼?難道蘇大夫和褚爺……”章華滿臉的不敢置信。
季舒玄冷哼一聲,道:“你說呢?”
“這……”章華不知該如何說,只能低垂着頭,一言不發。
季舒玄起身,在殿內負手踱步一圈,方纔問:“她人呢?回太醫院了?”
章華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哼!”季舒玄冷哼,“她既想跪,就讓她跪着!”
章華來到季舒玄身邊,透過窗戶,才發現蘇諾語根本沒有離開,她直挺挺地跪在外面,一臉的桀驁不馴。章華心中暗道:這蘇大夫不是火上澆油嗎?
章華很想知道蘇諾語究竟是爲什麼要跪着,但現在這個時候,他實在沒膽量多嘴去問。他就一直站在季舒玄的身後,垂首不語。
季舒玄負手而立,看着蘇諾語的身影,若有所思。她之所以會去跪着,爲的就是不想讓他責罰褚哲勳。他倒是想要看看,她爲了褚哲勳,究竟能做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