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因爲面前的人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仇子賓是一定會搶白上幾句的。他是知道君無情是身爲長子的,所以,在仇子賓心中,君無情的這幾句話純粹就是在安慰他。
他不認爲以君無情的身份,還會有什麼所謂的重壓。
仇子賓的表情看在君無情的眼中,他是怎麼想的,君無情也猜到了。搖搖頭,知道仇子賓的心結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可以解開的。
正在這時,就只見林星影敲了門進來,身後還有幾個人跟着帶着煮茶的那一套器具。
“喝茶吧,你們要談事情,喝茶好一些。喝酒,哪一日都可。”
“一切你決定!”君無情很自然就同意了。
林星影示意那些人把一應茶具擺放好,然後打發那些人退下去,低眉素手開始安靜的煮茶,如若不是那咕嘟咕嘟的水聲,另外四人甚至都覺察不到她的存在。
可是也正是因爲她的這份恬靜,卻讓另四人的目光都設在了她的身上。不過很快的盧黃仇三人就感覺到不對勁了,因爲他們感受到了一陣凌厲的目光掃過他們。讓他們都快速地收回了目光不敢再看向林星影。
他們只是一時不習慣,總會忘記今非昔比。如今的情兒姑娘,哦不,應該說是林妃娘娘,林姑娘,可不是他們再可以多看一眼的了。
“你們若是談事不想讓我聽到,我離開就是。”
“哦,不會,怎麼會?不是不想讓你聽到,只是你在身旁常會讓我忘記我想要說些什麼。”
盧黃仇三人聽到君無情這樣說,差一點沒有昏過去。這樣的話竟然是從一國之君的口中說出。天啊,如此情話,真是把他們比下去了。
君無情的話讓林星影面色一赧。頭更低了,可是這樣望去,低垂着頭的她只覺更加嬌豔。剩下三人雖不敢再看,可是又幾時見過林星影是這般模樣過。在他們面前,她可一向是伶牙俐齒不好惹的模樣,幾時見過她這樣小兒女神態。雖不敢看,可還是有偷眼瞧。
君無情知道再這樣下去,就什麼也不用說了。輕咳一聲。
“今日讓三位來見我,其實一是希望三位不要將我在此地之事傳出去,其二是希望可以體察一下民情。一直居於宮中,聽到看到的全是大臣們彙總上來的,紙上的東西,我想要看到真實的一切。這幾日,我聽星影說了許多。盧大人先前與星影所說之事,其實一直也在我心上。”
盧友亮聽君無情這樣一說,看了一眼林星影。他有些擔心,怕她什麼都說了,包括他那些怨恨的話。
君無情自然注意到了,這一次他沒有怪盧友亮看林星影了。而是頓了一下接着說。
“離國初建,我自認還算勤政愛民,但是同樣我也知道,遠離上元的各地還有許多不安份的人。戰亂頻頻對百姓傷害最大,所以我也不想再興兵平剿。如果可以,我寧可兵不血刃來化解一切。不到萬不得已,不輕談動兵。”
君無情這些話對盧友亮說或是對黃少軍說都還正常,但是對着仇子賓這個還是白衣,在朝中無官無職的人來說,就有些不合常規了。也正是因爲如此,仇子賓是越聽越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聽君無情說完。其實是林星影的茶煮好了,正在爲君無情斟茶。如今他們三個自然不敢再等林星影爲他們斟茶了,於是自己動手。
仇子賓忐忑了半天,終於還是說出心中的疑慮。
“大公子要與他們二人談論國事,草民就先告退了。”他其實不想走的,只是無官無職的他只覺尷尬,坐在那裡如坐鍼氈。
君無情卻是看了他一眼之後,滿臉的不滿。
“你叫仇子賓是吧。”
“正是草民。”
“草民?你父你兄均在朝爲官,你也是官家子,何來草民之說。且不說這些,單說你也是離國子民,我都不在意在你面前談及國事,你怎麼卻要避開了?是你不滿我這個做君王的,還是不願意接受你身爲離國子民的這個事實?”
君無情一番話說完,可算是重重訓斥了仇子賓。一字一句都像是重錘一樣錘打在了仇子賓的心上。
仇子賓一下子就離坐跪在了地上。
“在下知錯了。可是在下無官無職的,實在不敢妄議政事。”
“何爲妄議?也要你說出來,我來決定是或不是?我此次出來,一是爲了尋回星影,二來也要真真正正的聽聽百姓們如何說。要想聽粉飾太平的話,坐在宮中就可以了。我現在就是要聽各種怨氣。你心中有怨,怨在嫡庶之分,今日大可以當着我的面說出來。”
“在下無怨!”
“無怨?依我看,你積怨已久!心生不滿而積怨,積怨已久則會爆發。嫡庶的問題,不是你一家之事,也正是日後我一定會想辦法解決的,所以我就更需要聽聽你心裡的想法。”
終於,君無情的這一番話,打破了仇子賓的心防,或者說是重重的刺激了他。
“大公子,在下真的不知道除了每日渾吃悶睡,吃喝玩樂的過日子還能做些什麼。在下也有想法,也有抱負,可是隻因爲是庶出,就永無出頭之日。法例上有明文,庶出之子不得出仕。即使我再有學識又有何用?”
君無情看着仇子賓的眼睛:“我也說離國初建,法例只能先沿用前朝,主要也是爲了能儘快讓國事安穩。但,不是不會改變的。而剛纔你所提這一項,就是當新的例法頒佈時,必然會改變的一條。我也希望在新例法頒佈之後,再不分什麼嫡庶,而是能者居之。仇子賓,你自認是能者,還是庸才?”
仇子賓聽了眼睛一亮,一頭重重磕在地上。再擡起頭時,卻是收斂起從前的玩世不恭破罐破摔的表情,滿臉只剩正色。
“在下雖非能者,但絕不是庸才!”
“好,我今日就信你這句,只待日後,你真正展現才華之時。”
仇子賓再一次重重磕了一頭,心中豪情滿漲,然後被他重重壓下。就像君無情說的,只待日後。不過自今日,他第一次由衷對這一國之君有了心悅誠服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