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月姐姐,長我兩歲。圓圓的臉龐,一雙細長的眼睛,好似天上的月牙兒般,特別好看。沒事兒時,她總是靜靜地坐在一旁,
一邊做着針線活兒,一邊看我和攸晴姐姐玩。
攸晴姐姐,和我同歲。她長得極象書中描寫的仙子,尖尖的瓜子臉上,嵌着一雙剪水瞳,紅潤的雙脣,如熟透的櫻桃般。所
以,我就給她取了個名兒——“仙子姐姐”。初識,她只是藏在含月姐姐身後,怯生生地望着我和師傅。我便以爲她必是個文弱、拘
謹的女孩,後來熟識了,才發現其實她也和我一樣愛玩。
月姐姐,彷彿從沒有什麼不開心的事,總是微微地笑着。那笑容,如春風,似暖日,撫煦着我的心。好幾次夜夢中,見到的
娘,竟和月姐姐一模一樣。晴姐姐呢,言語不多,一抹淡淡似煙霞般的哀愁,在那雙寒波般的眼眸中,若隱若現,讓人平生憐愛之
意。故而,我常常想着法兒,逗她開心,哄她笑。
師傅,讓月姐姐和晴姐姐,叫我“小姐”,可我卻覺得這樣比較生分,所以私下裡嚴禁她們如此喚我,只叫“雪兒”。起初,她們只是幫着做些雜活兒。有一次,晴姐姐爲我收拾房間,我見她望着我案几上的書卷,久久凝視。心下便明白了晴姐姐的心思。有空時,便教她和月姐姐,識文斷字,偶爾也會教她們一些平常的拳腳功夫,予以強身。
自含月姐姐和攸晴姐姐來了之後,外公來得次數便少了,不也也還是保證半年一次。每回來,依舊會給我帶來很多很多好吃的。偶爾,還會帶些上好的緞子和絲線來。我總會將它們分成三份,一份多些的,給晴姐姐。呵呵,誰讓她是我的仙子,而且又繡工絕佳呢?另外兩份,便是我和月姐姐的。這時,月姐姐會淺笑着看着滿臉喜悅的我,而晴姐姐感激之外,卻總帶着點點淡淡的哀傷,那雙黑瞳,仿似深不見底的碧潭。
對於我房內數以百計的各種瓶子罐子,她們驚訝非常。我得意地告訴她們這毒有什麼作用,那毒有什麼奇特之處。一番講解之後,她倆早已嚇得面如白紙。雖然我極力申辯自己從未有害人之心,可她倆還是足足靜默了三日,纔在我百般寬慰之下,稍稍好轉。
從未見識過刺繡女紅的我,自月姐姐和晴姐姐來了以後,可謂大開眼界。原來,衣服可以這麼裁,鞋子可以這麼做。更讓我驚
異的是,世間萬物,天上的飛鳥,水中的魚兒,山上的花草,竟都可以用五彩絲線,栩栩如生地再現於柔滑、細膩的綢緞之上。尤其
是晴姐姐,她那雙如嫩蔥般纖細、如白玉般瑩潤的雙手,彷彿有魔力般,繡出的鳥兒,似能展翅飛翔,含苞欲放的花兒,似將綻放般。有一陣,我還真是很有些嫉妒,恨不得那雙靈巧的手兒,能長在自己的身上。呵呵,不過後來大些了,便不再這麼想了。因爲尺
有所長,寸有所短。不過,有段日子,卻也是極醉心的。天天央求着晴姐姐教我,可她或許覺得我太笨,不大願意與我多費口舌。倒是月姐姐,拿出繡繃、絲線和緞子,一邊手把手教我,一邊爲我講解其中的奧妙。練多了,我的技藝有了很大的進步,不過比起晴姐姐,還是相差甚遠,可謂天壤之別。
因爲習練寒冥功之故,我的體質偏冷。每到秋冬時節,更似冰塊般。故而,月姐姐每晚都會爲我先暖好被窩,再讓我上牀歇
息。後來,見我睡一整晚,還是冰涼依舊,索性抱着我睡。其實,我並不冷,可依舊由着月姐姐如此,因爲我喜歡那溫暖而柔軟的懷
抱。它,讓我感覺仿似在孃的懷抱裡。
不過,最讓我開心的,還是在陽光燦爛的日子,我們去後山玩。
碧空如洗,芳草連天。無數五顏六色的花兒,遍佈山野,將仿如綠絲緞般的草地,點綴得絢麗非常。我們躺在尺高的草地上,
一起歡快地笑,一起盡情地隔着。銀鈴般的笑聲,悠揚的歌聲,響徹山谷,久久迴盪,餘音渺渺,……
閒暇時,我們聊得最多的,便是外面的世界。她們,於我長那麼大,尚未踏離過山谷,驚異之餘外,不遺餘力地爲我講述谷外
世間的精彩。從市井到鄉間,從衣着、吃食到亭臺、樓閣,瑣瑣碎碎,都讓我聽得精精有味。瞭解多了之後,心裡便萌動了出外瞧一
瞧的想法。忍耐一陣後,還是按捺不住心中那強烈的好奇,便趁着師傅外出之際,說服月姐姐和晴姐姐,施了輕功,溜出山谷,出外
一探。
剛開始,只是在附件轉轉,青山綠水,和谷中並無兩樣,後來熟了,便竄到附件的集市裡。一入集市,便仿似進入了夢幻的
天堂般,流連忘返,久久沉醉。從飯館酒廝、到各種行市,我都十分好奇,一一逛遍,對於各種美味,都設法品一品,對於各種物什,都全部瞧了個遍。呵呵,這時,我特別認同書中的一句話——“君子拿,非竊也,乃‘取’矣。”
爲了不耽擱回程,我將其分類,一次看一類。經歷數月之後,終於將那集市,探察得個清清楚楚,從哪間酒廝的哪種酒最香,
哪間飯館的哪道菜最美味,到哪間魚行的魚最鮮,哪間書行的書最多,都能明明白白地道出。
不過,久走夜路,必會闖鬼。
一年後的一天,師傅又外出採買。待他前腳一走,我立刻便和月姐姐和晴姐姐打了招呼,準備出門。月姐姐還是如往日般,拉
着我,千叮嚀萬囑咐,在我答應了無數個“嗯”,點了數以百計個頭後,她終於放開了我。
我高高興興地展了輕功,向出谷的必經之路——青雲關奔去。
呵呵,青雲關這名字,是我自己給它取的。
因爲此處,長數裡,曲折多次,方通抵谷外。其內,深邃空高,綠蔭幽僻。兩側,更是絕岸壁立,柏林蔭蔭,既便白晝,也難
見天日。故而綠苔叢生,滑膩陰溼。其道,狹不容車軌,只可一人通過。真真如古書上所言——“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飛過最後一個彎道,剛抵谷口,便遙見師傅和外公,正背身立於小徑中央,與一個懷抱着一把烏黑長劍的清冷少年,在叨叨絮語。
說時遲,那時快。我忙一個閃身,意欲逃回谷裡。
孰料,就在這一刻,那個少年狐疑,卻泛着絲絲寒薄如月光般的目光,已經悠悠飄了過來。
完了!心裡一陣喪氣。原本滿心的喜悅,因此而煙消雲散,只餘一陣懊惱。因爲這麼一個眼神,已經足以讓師傅和外公發覺身
後的異樣。
長嘆一氣,我忙收了功,噘着嘴,耷拉着頭,一步步,向早已回身,怒目以視的師傅和外公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