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博弈（5）
二十三博弈（5）
果然不好！偶爾欣賞這些面具，倒也無妨，可是懂些風水常識的人，誰會犯上堪輿大忌，將它擺放在家裡或者公司之內呢？從藝術角度而言，京劇臉譜鐫刻jīng細、描繪巧妙，形象顏sè獨具別韻，確實有其文化價值，可是如果從風水而論，除非閣下想破相，今天左臉拉條痕，明天右臉留條跡，否則還是乖乖地將這等物什送到博物館裡爲妙。
面具在房屋中亂擺放，會傷害那些人呢？別人不知道，可喬半仙心裡一清二楚。按照後天八卦而論，如果放在東邊，東方爲“震”卦，“震”代表長子，那麼臉譜放在這個地方，一定會讓長子長出青chūn痘、皺紋或者其餘sè斑等等，“帥哥”豈能不變成“衰哥”？要是轉個方向，把臉譜放在正西，那裡乃是“兌”卦，對應幼女。結果不言而喻，好端端的美麗女孩兒多半從此變得如歷史老婦一般神情憔悴、落魄滄桑，暗瘡、sè斑、“青chūn美麗嘎達豆”層出不窮，如雨後chūn筍般勃然暴發。不僅是面具臉譜，但凡印着臉譜的掛毯、裝飾瓶、油畫等，皆會有此威效。
陳顧問說道他們公司朱主任從běi jīng回來的時候，審計團隊中，派出局的幾位人員臉sè皆變了一下，然後似有意無意地朝黃處長臉上瞄了瞄。他們心裡跟明鏡似的，其實這一次到喬氏集團來的真正目的，就是要敲山震虎。根據所掌握的材料分析，真正從張俊來極力推行的“111政策”以及其他一些“優惠xìng地方zhèng fǔ扶持政策”受惠的，就是本市的房地產龍頭企業恆寶集團，喬氏集團在其中所分的杯羹並不多。至於恆寶集團的老總烏鐵，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他們並不太介意，反正這一次是扛着zhōng yāng的大旗下來的，勿論你是封疆打理，還是土豪劣紳，誰能擋得住審計署掀其的雷霆風暴。不過在和地方同志進行座談的過程中，黃處長也知道，烏鐵是個非常強勢並且扎手的主兒，此人上下通神，只怕其進行經營的人脈，並不僅侷限在本市甚至本省範圍之內。“從běi jīng回來？”黃處長開始咀嚼其中的含義，“那個烏鐵究竟想玩弄什麼花樣咧？”不過他很快決定將這個問題留待回賓館之後慢慢思忖，既然要敲山震虎，現在就必須好好擊中jīng神來對付喬半仙，儘管他開始感到坐在對面的這座“山”雖然不大，可是異常堅固睥睨，而且還透着幾分說不上來的韻致。
“看起來，是我們錯怪喬先生了。”黃處長的臉sè有些蒼白，先前憤怒的時候，其臉頰上還能透溢出一點血sè，“只是我還有兩個問題要認真請教。”“請說。”黃處長從公文包中摸出一張紙，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架：“貴公司對於棟樑學校是有投資的吧？”“是的，這是一所民辦學校，以前的教學理念是很不錯。”喬半仙不僅苦笑，他曾經對這家學校寄予厚望，希冀裡面的管理層和教師一起努力，打造本市第一所真正提倡素質教育的學校。不，如果能成功的話，不僅會在本市得到“第一”的譽贊，說不定在全省乃至全國，都能堪稱“率先”。“是這樣麼？你知不知道這所學校其實每年都從財政收到資金。”“什麼？”看着喬半仙吃驚的神情，黃處長頗有些得意。他又翻開一頁，說道：“其實這所學校的真正xìng質，應該是‘民辦公助’，看起來你雖然熱心教育事業，但是並不完全熟悉其中的深淺啊？畢竟這和房地產生意不一樣。更重要的是，喬總沒有將學校的管理者當成是商人來看待，所以不知不覺陷入他們的商業圈套，而渾然不覺吧？”
喬半仙的疑問是，從一開始，棟樑學校就被定奪成“民辦公助”的xìng質嗎？對於這一類學校，他不是毫無知悉，通常爲了提高某一地區的升學率——這也是該地區執政者或說領導人提高自己政績的另一方面的反映——往往會成立一所新的學校或對舊的公辦、職工子弟學校進行改制，然後聘請一些比較有經驗的退休教師回來，採用一些探索xìng的方法教書育人。這種學校名義上是民辦學校，但實際上卻接受了大筆公款，也就是財政xìng教育資金的援助。
“貴公司對棟樑學校的注資也有好幾年了吧？作爲一個jīng明的商人，即使對那些教育人士有着百分之百的信任，也不應該不作絲毫調查吧？”喬半仙有些不好意思，摸着下頜：“是啊，說明我還不是一個jīng明的商人。”梅小芸忽然問道：“其實除了我們隊棟樑學校有投資，另外還有幾家公司，他們都和我們一樣的情況嗎？”她感覺自己被雷部長騙了，那個混蛋，如果此刻站立跟前，她可以毫不猶豫地呵斥他是騙子。不過說實在的，氣憤歸氣憤，心中反有了許多輕鬆，她忍不住輕輕碰了碰喬半仙肩膀，跌了一個眼sè：“我雖然利用了雷部長，可是他也欺瞞了我們，既然這樣，還用覺得對不起他嗎？”喬半仙窺破她的心思，點點頭以示贊同，可是一雙眼睛依舊盯着黃處長，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黃處長真切感覺這座“山”已經有所被敲動，他將本子合起來，平平齊整地放在公文包上，又故意瞅了瞅窩在一邊端着茶杯不停潤脣的周主任，不覺有些好笑。看起來，被震動的老虎，不僅僅是烏鐵——剛纔他遣人來給喬半仙送禮，多半是想探聽自己一干人等來此調查的種種虛實情況——而且還有另外一隻更沉不住氣並且愈發狼狽的“周老虎”。
他接着說：“是的，除了一家企業，別的企業老闆就同喬先生一樣，對於那些教育工作者抱着純真和善良的態度。你們如此單純就相信那些‘教育企業家’，說明你們或多或少還是具有浪漫主義sè彩的理xìng主義者，哦！對不起，應該是理想主義者。”黃處長不緊不慢地調侃着喬半仙，心中胸臆大暢，感覺適才受到的“羞辱”正在連本帶利歸還給喬半仙。我造就冤假錯案？我稀裡糊塗？那麼你喬氏鋪子的掌門人，做出的判斷又會有多高的準確率呢？
出乎他意料的是，喬半仙忽然站起身來，朝着他抱了抱拳：“領導同志，你說的‘教育企業家’實在太對了，我今天算是學習了。”態度之誠懇、神sè之真摯，委實教對方不知所措。黃處長愣了愣，站起身，有些依葫蘆畫瓢地拱手道：“不敢不敢。”如此年代，這樣的動作看起來確實頗爲滑稽，但兩人舉止似乎盡皆出於自然，所以大夥兒都笑不起來，也不敢嬉譏奚落。梅小芸驀然有種感覺，被鞦韆激盪的“六煞”和“九紫火”的氣運開始產生作用了，因爲很顯然，黃處長和喬半仙之間的氣氛，開始呈現向好的方面進行發展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