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側後戰場上用神機箭和集束炸彈,活活把李鄭兩家六千騎兵滅殺的戰況而言,正面戰場上的戰況當真是乏善可陳,基本上兩邊的一萬六千多人馬就好像玩過家家一樣在戰場中間磨蹭了一個多時辰,雙方都沒取得什麼標誌性的戰果便結束了。
當然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雖然楊義臣擺出的車陣也算攻守兼備,但他實際上卻是守勢全開,將整個戰陣龜縮成了一個不見頭尾的巨大烏龜殼,在不使用任何火藥兵器,僅以常規戰術和兵器的情況下,想要打開這個烏龜殼顯然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當然了,天鳳軍這邊出擊的部隊,接到的命令也不是拼死都要把對方幹趴下,並且就連羅士信都被死死按在陣後指揮,而不准他上前帶頭衝鋒,目的就是爲了配合好這一幕大戲,讓李建成和鄭度遠乖乖領着騎兵來送死。
至於聯軍這邊,感情就有點複雜了!
李鄭兩家騎兵來到戰場的時候,雖然相隔較遠沒有親眼瞧見,但馬蹄敲打大地的震動大家都感覺到了,然後也看見天鳳軍的中軍開始了變陣,再然後當神機箭發射時發出的嘯聲宛如蜂羣爆炸一般突兀響起時,大夥剛剛興奮起來的心情旋即就猶如被冰錐子紮了心窩一般,畢竟這神機箭發射的嘯音大夥昨天也聽過一回,自然可以腦補出其餘的畫面。
再再然後,當集束炸彈密集的爆炸聲響起時,聯軍衆將已經沉底谷的心反倒是安穩了,便是楊義臣也臉上露出了笑容,擺出了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色。
當然了,不是楊義臣存心要坑李鄭兩家,而是事情要這麼發展誰也攔不住,甚至不難從楊義臣的神色裡看出,天鳳軍用這種乾乾脆脆的手段殺滅了李鄭兩家的騎兵,倒也符合他的預測。
實際上,作爲聯軍主帥來說,楊義臣領着五家聯軍在正面與天鳳軍作戰,製造戰機讓李鄭兩家的騎兵從天鳳軍後背來偷襲的戰術本身是沒有什麼問題的,然後問題是黃娜隨隨便便看穿了這個戰術不說,還擁有着能夠一舉破滅這個戰術的絕對武力,這也纔是問題的根本所在。
畢竟,以如此的戰場形勢,如果換成別的軍隊,也不會有黃娜這樣的膽色,敢把軍隊全拉出城外來個背靠城池作戰,絕大多數會選擇據守城池纔對。也不會在知道有兩支騎兵遊弋在自家背後的情況下,還大大咧咧的出城作戰,更不會猶如吃了熊心豹子膽一般跑去找楊義臣弄什麼陣前約定。
但也說,隨着雙方陸續鳴金收兵,戰場之中的兩軍兵卒做做樣子又廝殺了一下後,便也依次後退,聯軍的車陣因爲全力防守的緣故,損失倒也不大,大約損失了二三百人的樣子,丟下一地的屍骸匆匆撤離了戰場,天鳳軍這邊雖然傷亡也不算大,但在撤退時卻是把士兵的屍骸全部帶了回來,然後迅速點算出傷亡數字報給了黃娜:此戰共計陣亡一百一十七人,傷二百八十四。
算上昨日三陣的傷亡人數和今日三陣的總和,此戰天鳳軍的總傷亡人數雖然已經破千,但實際上於整體而言傷亡的百分百比卻沒超過百分之五,倒是聯軍這邊前後加起來傷亡人數破萬肯定是沒跑了。
待得雙方收兵迴歸本陣之後,天色也迅速暗淡了下來,雙方自然也沒丟下什麼場面話,便也各自收兵回營。
倒是房玄齡和王嶽趕在聯軍歸營之前,大搖大擺的來到了中軍見着了楊義臣,雙方見面之後略作寒暄,楊義臣便也主動開門見山道:“汝此來,可是那女娃信不過老夫?”
房玄齡忙也拱手道:“老將軍此言差矣!我家元帥命房某前來,所爲之事有二,一是通報李鄭騎軍之事,此戰鄭度遠戰歿、李建成逃逸,我軍全殲兩家聯軍,陣斬逾三千二百餘人。二是……”
聽得房玄齡說道此處,故意停頓了一下左右看看,楊義臣倒也明白房玄齡的意思,便也揮揮手命左右隨侍的親衛退下,待得周圍清空之後,也才道:“如何?”
房玄齡便也低聲道:“我家元帥特地交代,願派一營兵馬隨老將軍返回涿郡,爲老將軍編練如我天鳳軍一般的新軍。”
房玄齡這話說完,楊義臣一雙牛眼便也瞪得老大,心中頓時迅速思量了起來。
當然房玄齡這話說的極有水平,上來既也沒提黃娜與楊義臣的賭約,也沒問楊義臣會不會履約,卻是跳過這些環節直接表示黃娜願意派一營人馬隨楊義臣返回涿郡,而且目的還是爲了幫楊義臣編練天鳳軍式的新軍。
這裡外裡的意思,豈不是吃定了楊義臣會投靠天鳳軍了?
只是,綜合這兩日戰場所見,楊義臣也明白黃娜敢這麼來想問題,自然也是因爲她有絕對的把握。楊義臣作爲隋軍宿將,自然明白隋軍與天鳳軍的差距,早已是天壤雲泥之別,有神機箭、神機炮還有震天雷這等利器在手,天鳳軍在戰場上無疑已經是立於不敗之地,無論是官軍還是其他各路義軍,早晚都難改要敗在天鳳軍手中命運了。
再來,就是如今大隋的天下雖然名義上還在楊廣手上,可他躲在江都對各地的起義造反不聞不問不說,便是如今就連故都大興(長安)都被瓦崗逆賊攻破了,新都洛陽已是孤城一座,他都沒有什麼反應,這天下亂象已成膏肓之勢。
而如今這西北有李唐軍,山東有天鳳軍,南北各地烽煙四起義軍處處,故都又陷賊手,皇帝又偏安一隅不問政事,自己還要繼續堅持的緣由到底是什麼呢?
也在這時,他突然想起了黃娜寫給他那闕詞:“關山萬里,鐵馬金戈,明月西照清河路。望東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煙花處,宮闕萬間都做土。興,百姓苦;亡,百姓亦苦!”
楊義臣想着想着,倒也鬆了眉頭,突然哈哈一笑道:“哈哈哈!那女娃好大的膽子!就不怕老夫誆騙與她?”
房玄齡卻是搖頭道:“老將軍此言亦是差亦!我家元帥雖是女子,但心胸氣度不讓鬚眉,所謀所圖,不外是革新鼎故,挽狂瀾於即倒,救萬民於亂世水火之中,老將軍當知天下之亂,非由我家元帥而起!”
被房玄齡如此一說,楊義臣頓時面色訕訕,他本是明貶暗贊黃娜的氣度,卻不想被房玄齡給暗懟了回來,不由長嘆一聲,點頭道:“也罷!只管回覆你家元帥,老夫定然履約守信,與她看好涿郡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