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侄倆想做的事情很多,但任何事都不能搞成空中樓閣,都得一步步來做。
而就這個時代而言,搞什麼“真·君主立憲”還有“共和制”肯定是空中樓閣,所以只能先從“僞·君主立憲”搞起來看看。
所以,在這個時代,軍隊絕對不可能冠以“人民”或“解放”的名義,它必須也只能是忠於皇權和皇帝的暴力組織,所以軍隊冠以“皇家”當然是合情合理咯!
而爲帝者只有絕對掌握了軍隊,纔可能在有限的空間和範圍只能,做一些權力的讓渡和分配,而新朝將要推行的首相和內閣制度,就是建立在軍隊效忠皇家,只接受皇家命令的條件之下。
你看後世的泰國,只要總理幹不好,軍隊分分鐘就可以打着泰皇的名義搞政變,趕總理下臺然後換個聽話上來繼續。
至於泰軍的高級將領到底是不是忠於泰皇,這其實並不重要,只要軍隊名義上是忠於泰皇的也就足夠了,這起碼可保證了國家表面上的穩定。
所謂花開無數,各自一表。
也就在黃小剛忙着爲娜姐籌建未來的軍事情報機關的同時,黃娜的大元帥行轅也緊趕慢趕的走到了黎陽。
早前的黎陽大營,此時非但進行了擴容,而且由於左近四鄉八里的百姓在聽聞了天鳳軍大軍東歸,且在東華地界要行什麼新稅法,百姓種地從此不交任何稅賦的消息後,竟然紛紛選擇背井離鄉來投靠。
單單是七月底,黎陽方面便收容了至少三萬多的各地百姓,待至黃娜抵達黎陽時,黎陽大營外至少圍聚了能有小十萬人之多。
這些百姓多是關中周圍各郡慕名而來,絕大多數基本屬於赤貧,也就是倆肩膀扛着一個腦袋就來了,一路上也別說什麼風餐露宿,根本就是啃着草根樹皮,喝着溝渠裡的污水掙着命來求活的。
也虧得黃娜一早就把應對措施寫成了預案,留守黎陽大營的呂星武和鄭旗不但一絲不苟的按照預案執行,一些細節上的瑕疵也開動腦筋去完善,最重要是黎陽大營的糧食也足夠多,完全不用擔心喂不飽這些饑民。
所以,如今擺在黃娜面前的倒也不是一付爛攤子,甚至在黃娜的行轅進駐大營的當晚,呂星武便送上了有關這些百姓的詳細統計數據。
看着眼前的統計數據,黃娜也是無奈了,歷史上的好幾次人口大遷徙雖然都有着各自的特點,但似乎還沒真沒出現過關中去填山東的案例,卻不想這個歷史成就居然由自己來達成了。
只是,黃娜卻不知道,此時此刻在距離黎陽也就一河之隔的衛南縣內,一件可以記錄在史書上的歷史事件正在發生。
當初黃小剛在彭城放走的司馬德戡一夥,被趕着一路向北,於天鳳二年的十一月前後走到了衛南,當時司馬德戡尚餘八千左右的人馬,雖然人困馬乏,但建制還算齊備。
落腳衛南後,司馬德勘的部隊在衛南縣外築營,當時在黎陽的黃娜在聽聞他的部下缺衣少食並且人馬疲憊,還送去了千石糧秣和千匹粗布權作犒軍,甚至後來因爲遭遇嚴冬還多次接濟不說,更派出教導營教導他們修建一種名爲“地窩子”簡易窩棚來讓士兵躲避嚴寒。
之後,黃娜忙着說降李密,入主洛陽又率軍東歸,倒是把司馬德勘一夥給忘了。
當然也不能說是忘了,也就是司馬德勘既然老老實實的呆在衛南當縮頭烏龜,那就由着他當縮頭烏龜好了,只要他不出來鬧事就行。
可是,即便一個人願意當縮頭烏龜,他也不可能像真的烏龜一樣可以依靠休眠來苟活,他也得是要吃喝的。
去年冬天的時候,司馬德勘的部隊大概有八千多人,靠着黎陽方面的接濟倒也勉強捱過了寒冬。
但作爲人,多少都是得要點臉面的,所以開春以後司馬德勘便不再派人前往黎陽去要接濟,而是搞起了屯田,並且接管了衛南縣城。
一開始的時候問題也不大,畢竟他軍中的驕果大部分也是關中老農民出身,將衛南縣周圍的無主田畝一圈,竟也得田數百頃之多,讓士兵們放下刀劍拿起鋤頭自耕自種倒也能行。
但到了入夏收穫了夏糧之後,問題就出現了。
先是出現了小規模的逃兵,不少驍果老卒在收穫了夏糧後,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刺激,紛紛設法夾帶着糧食逃營而走,一開始是零零散散三五人,後來便出現了整隊甚至整營士兵搬空糧庫散夥的現象。
不得已,司馬德勘只能下令嚴查軍紀,加強糧庫守備,並且開始控制軍營的糧食供給,營兵按日分發糧食。
結果這些辦法非但沒有阻止逃兵潮,反而搞出了大事件,在天鳳三年的七月初九這天,一隊欲領三日口糧而不得的驍果惱怒之下,竟是一把火燒了營中的主要糧庫,足足燒燬了上萬石的糧食。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一日正好是天鳳三年的九月初三,司馬德勘與軍中將領近十人齊聚衛南縣府衙中,一個個眉頭不展。
“秉之,軍中存糧,還可維持幾日?”
也說此時,但見一身便服的司馬德勘,語氣很是憂傷的出言問道。瞧他模樣,比起一年多前在彭城與黃小剛面對時的樣子,卻是蒼老了許多。
聽得司馬德勘詢問,他的軍司馬許博許秉之只得答道:“至多還可支應三日。”
司馬德勘聽來眉心一擰,又問道:“城外秋糧,何時可熟?”
許博皺着眉頭掐指算了算,道:“這幾日天色還好,但也至少還得旬日。”
司馬德勘掃視了一眼周圍的一圈人,也不多做思索:“如此,便傳令各軍,從今日起每日減爲一餐,記得叫大夥兒知曉,咱們只要捱到秋收便能寬鬆了!”
哪知道他這話出口,許博忙也反對道:“萬萬不可!大司馬,如今軍士早晚只得兩碗稀粥果腹,若再減爲一餐……只怕!只怕!”
司馬德勘頓時瞪眼道:“只怕如何?可某又不能變出糧食,你到是給一個辦法來啊?”
許博聞言,馬上就給了辦法道:“辦法也有,便是殺馬!”
司馬德勘聞言自然反對,道:“軍馬本就少了,若要全軍飽腹,何足夠也?”
於是,司馬德勘便也強令許博下達了減食的命令,然而很快軍中士兵聽聞了司馬德勘寧願強令士兵每日減爲一餐,也不肯下令宰殺馬匹給大夥飽腹的消息後,頓時就炸了營。
很快隨着軍營被憤怒的亂兵衝破,大部分人直接衝入衛南縣搞起了燒殺搶掠,更有一隊平時就對司馬德勘有意見的驍果趁亂直衝府衙,很快就把司馬德勘砍死在亂刀之下。
最終,司馬德勘這位殺豬佬出身,曾身拜鷹揚郎將、大都督,因縊殺隋煬帝而千古留名的牛人,就怎麼歿於了亂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