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隋朝搞的郡縣制,與秦漢時代的郡縣制自然有着很大的區別。
秦漢時代的郡縣制,基本上是以古代繼宗法血緣分封制度爲基礎,以郡統縣的兩級地方行政制度(類似於現在的行政區劃)來作爲中央直轄的補充,是中央垂直管理下官員由中央直接任免的流官任期制。
而在東漢以後,血繼宗法逐漸式微之後,流官政治逐步取代了血緣政治,封建政體也逐漸由貴族封建制度走向皇帝專制,郡縣制也纔算是完成了根本性的蛻變。
到了隋末時代,雖然因爲隋文帝和楊廣父子倆的瞎折騰(隋開皇三年﹐文帝罷天下諸郡﹐以州統縣。大業三年﹐楊廣又改州爲郡﹐郡置太守),來回改了兩道,但經過這麼一番折騰,隋朝的郡縣制度可以說已經相當的完善,不但把地方的軍事和民政完全分開,更是全面把有關民生的職權全部下放到了地方,使得地方官有可能的權力和騰挪空間來治理民生。
不過,這裡說的民生可不是發展經濟搞活商業,而是更大規模的組織百姓開荒種地,甚至不惜毀壞桑田和經濟作物,然後以更大的規模種植各種糧食。
當然效果肯定是不錯的,開皇年間基本上是年年豐收,隋朝的各大糧倉全數爆滿,讓隋文帝都忍不住遐想(瞎想),這今後糧食太多了是不是要讓老百姓們吃飯的時候吃一碗倒一碗。
此外,也正是有了這些糧食壯膽,也才讓楊廣整整胡搞瞎搞了十多年才把隋朝搞垮!
當然咱們還是回來說重點,重點就是以如今各地郡縣的官員和胥吏系統而言,即便在沒有中央進行協調和指揮調度的情況下,他們的民政系統完全可以做到良好的運行,更別說如今還能夠提留本地的超過七成的稅賦留以自用,相信當地的官員們自然有辦法把這些賦稅錢財留在本地轉化爲生產力。
並且在軍事方面,由於隋朝採用的是軍府訓練和府兵駐紮的模式,一旦募兵的權力下放到地方後,各地繼續套用這個模式很快又能拉起部隊來,雖然這些府兵野戰和跨區域作戰的能力或許不強,但若是隻靠他們守城的話,戰鬥力還是相當有保障的。
然後有人就肯定會問了,這又是把權力下放,又是給地方提留大量的賦稅,難道就不怕地方官翅膀硬了搞自立或者投靠敵人麼?
這別人怕不怕不重要,天鳳軍當然不怕啊!
因爲在天鳳軍強悍的戰鬥力和攻城實力面前,任何城池都抵抗不了天鳳軍的強攻,只要你敢反叛我就即刻派兵來打就行了,完全沒有必要分散實力搞什麼分兵駐守。
所以,經過裴寂的一番解說,衆人這也才發現天鳳軍的“託管”政策,實際可是非常的厲害和高明,甚至衆人都不需要動什麼腦子,就能猜到即便李唐軍殺到了這些被“託管”的郡縣城下,也絕對不會出現什麼“王師至,簞食壺漿以獻”的情況。
聽了裴寂解說,李淵一時也是不知如何謀劃,便一面捋須思索,一面來看衆人,很快便也見他目光在陳叔達的身上停留下來,不由開口道:“丞相可有妙計?”
李淵晉陽起事之後,第一時間將陳叔達拜爲丞相主簿,他自然也不是坐着吃乾飯的,聽得李淵來問,陳叔達便也起身一禮,這才轉頭示意,便有童子捧上了一個托盤,但見盤中陳列有三枚羽箭,看形制並非唐軍所用。
待得童子獻上托盤,陳叔達便從盤中取了一枚羽箭,指着箭身上幫着的一枚管狀物道:“陛下,臣已命人查明,這鳳軍所用飛箭之中,乃是用了伏火之藥,以藥注入此管之中,用時以火引燃,便可使之飛擊遠處之敵。”
李淵一聽大喜,忙也問道:“哦!既已查明,可否使人仿製?”
陳叔達便也點頭道:“仿製甚易爾!不過,臣以爲我軍尚未製得此等利器之前,當不可輕易與鳳軍起釁,鳳軍所持利器非此一種,陛下萬不可掉以輕心。”
李淵一聽,頓時鬍子一抖,便也道:“先是在清河城下失了劉肇仁(劉文靜)、溫彥弘(溫大雅),又至葦澤關虜走三娘,此賊不討,我父子顏面何存?”
聽得李淵如此說話,一直坐在邊上安靜傾聽軍議的李世民、李玄霸、李元吉三人也是激動起來,李世民更是起身道:“陛下,丞相所言卻也有理,不過三姐也不可不救,孩兒卻有一策,願自請領軍三千出戰,一探鳳軍虛實!”
李淵還沒說話,就聽裴寂撫須笑道:“二郎勇猛,真乃將門虎子也!不過,裴某斗膽問二郎一事,二郎欲探鳳軍虛實,卻不知想往何處探?是取道黎陽,還是繞道聊城?”
李世民聽了微微皺眉,便也答道:“聽聞那鳳軍元帥……那妖女如今就在黎陽,我自然領軍取道黎陽,好生探她虛實便是。”
裴寂聞言一笑,便又問道:“二郎又該如何探她虛實?”
李世民便也答道:“襲其糧道、擾其駐軍,攻其必守、取其必固,不外如此而已!”
裴寂聽了呵呵一笑,搖頭表示李世民的想法不可取,李世民的眉頭當時便皺了起來,正要開口爭辯兩句的時候,就聽得一旁的李元吉出聲道:“二兄,長史言下之意,妖女駐防黎陽,其目標定然乃是洛陽,若二兄此時襲其糧道、擾其駐軍,豈非是與洛陽解圍?”
這李元吉如今不過十五歲的年紀,李淵起兵之後便也任命他爲姑臧公,命他統領中軍,倒也參加了不少軍議,見識和經驗非是一般少年可比,一句話便把裴寂不便點出的想法給說清道明瞭。
裴寂聽了,頓時與李元吉點了點頭,示意他沒有猜錯,並且鼓勵他繼續說出想法,不過此時卻見他扭頭與身旁的李玄霸對視一眼,李玄霸皺了皺眉頭,還是慢吞吞開口道:“非但黎陽不可去,聊城亦不可去,鳳軍以重兵駐聊城,必是以不變而應萬變之策,二兄若是出擊聊城,必引……必引禍水西來……咳咳!”
這李玄霸乃是李淵第三子,如今正好是十八歲年紀,不過別看他名字的威猛,本人卻是非常瘦弱,乃是因爲他曾在大業十年(614年)時患了一場大病,雖然後來僥倖康復,但一直輾轉於病榻之間,如今雖然已無大恙,但體虛氣弱不甚健壯,因此李淵雖然讓他也參與軍議,卻是未有任命他任何的軍職。
聽得李玄霸如此說話,李世民便也不悅道:“三弟休要危言聳聽,爲兄如何會引禍?”
李玄霸剛剛說話太急,所以有些微咳,聽得李世民質問,便也道:“咳咳!二兄若……若敗,敵銜尾……銜尾追擊……咳咳……又該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