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青雲城外芒國營地左翼起了大火,城牆上的祈天烈的神色終於輕鬆了一些,站在他身後一步位置的祈巒飛這個時候笑着說了一句成功了。
聽到祈巒飛這樣說,祈洛歌輕蹙了一下眉頭,看着遠處黑暗中的大火輕聲道,“可惜了那一百位勇士了。”
芒國這次進攻青雲城是有備而來,糧草充足,兵強馬壯,現在天寒地凍天空還飄着雪花,祈天烈心裡很清楚,這將是他這輩子遇到的最大惡戰,雖然求援的戰報已經快馬加鞭的向離火城送了三次,除去路上的奔波時間,現在那些兵部大員們恐怕還在商討什麼時候出兵,對於這點祈洛歌有一次說的很清楚,“阿爹你性格剛直,兵部的那些官員有機會的話,恐怕會借戰亂消減祁家軍的實力。”
祁家軍在北方擁兵自重,而且對皇帝忠心耿耿,哪怕在此國難當頭的時刻,恐怕正中某些人的下懷——說不定炎國此刻那些心懷不軌的人正奢望芒國鐵騎南下呢。
好在祈天烈已經向離青雲城最近的七晶城發去了援助信,青雲城要是被破,首當其衝的便是七晶城,脣亡齒寒的道理祈天烈相信不用自己明說,以自己私下和七晶城城主孟匡的關係他也會派兵救援。
性格剛直不喜趨炎附勢的祈天烈這個時候有點後悔,要是自己在兵部那裡把脊樑放低一些,恐怕援軍就會很快來到,與幾十萬青雲城臣民相比,此刻的祈天烈覺得以後不能把自己的一人得失看的太重,哪怕是軍人天生不容別人踐踏的尊嚴。
畢竟幾十萬臣民的性命是大事。
祈天烈不怕芒國騎兵攻城,芒國想打持久戰在他看來是自討苦吃,畢竟青雲城易守難攻,就算芒國早已處心積慮——騎兵對攻城的作用微乎其微,哪怕再加上十萬部落部族,祈天烈相信憑藉青雲城十萬將士至少能守城一個月,一個月後不用自己打恐怕芒國就會撤退——惡劣的天氣會讓芒**隊無心作戰。
只是部落部族昨晚派出的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毒蜂和小鳥讓祈天烈有些始料不及,一晚上下來近萬士兵病倒,這樣下去後果不堪設想,所以祈天烈決定主動出擊,先讓芒國自亂陣腳:芒國的所依仗的無非是糧草和悍馬,他決定在這上面做文章。
傍晚的時候祈天烈讓王破軍找一百個不怕死的青雲城將士,讓他們兵分兩路,一半人去點芒國的糧草,而剩下的人去芒國良馬的食槽裡下毒——毒是一種特製的軟骨散,馬匹吃了以後會沒有力氣,而且提不起精氣神,根本沒辦法上戰場。
“只要戰爭能勝利,這百十人又算得了什麼?”祈巒飛看着祈洛歌看似安慰的說了一句,但是祈洛歌聽後卻搖了搖頭,“他們知道出了城是什麼後果,可是依舊義無反顧,很可敬,阿爹,戰爭勝利後我建議爲所有死去的勇士建一個廟堂,讓所有的青雲城子子孫孫記住這些勇敢而又可愛的人。”
祈天烈點了點頭說我正由此意。
就在這個時候王破軍帶着一個士兵快步跑了過來,“城主,不好了,剛纔出城的一百名勇士裡面有一個是公孫伯爵。”
姓公孫的人在炎國不多,祈天烈祈洛歌等人很快想到了一個人的名字,“胡鬧,我不是說了不讓公孫公子參戰的麼!”
“公孫伯爵趁着我上茅廁的時候把我打昏過去,醒來後我發現被公孫伯爵換了衣服。”王破軍帶來的那個士兵哭喪着臉說了出來,在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白衣,在落雪的城牆上有種白衣飄飄的感覺。
“公孫世家就剩下公孫錯這一個獨苗,我以後怎麼有臉見公孫侯爵!”這個消息讓祈天烈有些傷神,他扭頭看着芒**營處的大火,一百人闖進二十萬人的軍營,後果不用想都知道是九死一生,不,有去無回。
“公孫錯根本不會功夫吧。”祈巒飛這個時候說了一句,“他這不是自尋死路是什麼,大伯你不必自責。”
“廢話!”祈天烈扭頭呵斥了祈巒飛一句。
“公孫家以陣法聞名,三百年前的大戰公孫家用四象陣困住部族五萬族人……”祈天烈說到這裡看向城門的方向,“王將軍傳我命令,一會要是有人回來,打開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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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耳邊傳來的驚呼,蘇秦扭頭,看到一個芒國服飾的女人,身穿連袖長袍,大襟和腰間配以黃、紅兩種織錦花邊,沒戴帽子,長髮上是銀髮夾,髮夾上雕刻着玉花。
女人的年齡不大,約莫十六七歲,大冬天竟然出了一頭汗,女人雙手端着一個金盆,裡面的水成暗黑色,還有幾塊血跡斑斑的破布,看着到糧草處起了大火,女人手裡的盆子隨着驚叫脫手,血水很快在雪地上蔓延了開來,空氣中瀰漫着血腥的味道。
藉着火光,蘇秦依稀的看到那邊的芒國武士正在追殺炎國的士兵,抽出一支羽箭,蘇秦一箭射了出去,正中一個芒國士兵的脖頸。
“有沒有治傷寒的藥物?”射出一箭的蘇秦看着女孩問道,女孩沒有發現蘇秦剛纔射出的箭射在自己的同袍身上,有些發傻的她聽到蘇秦的問話,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回了一句在我的皮箱裡。
“帶我去拿藥。”蘇秦這個時候顧不得那麼多,上前拉住了女孩的手,向前走了兩步纔想起自己不知道女孩說的皮箱在哪裡。
女孩看着神情急迫的蘇秦皺了一下眉頭,見他頓住腳步就說,“那邊有更重的傷員需要我救治。”
這女孩竟然是芒國的女郎中?
蘇秦聽到這裡一愣,不過很快就演變成了驚喜,這個女孩既然是郎中,那麼牧野的傷寒就有的治了,想到這裡蘇秦抓着女孩的左手並沒有鬆開,右手把彎弓背在身上,再揚起的時候手裡已經握着一把彎弓,明亮的刀刃指着女孩的心口說了一句帶我去拿治傷寒的藥。
自此,女孩明白眼前這個穿着芒國服飾的人並不是什麼芒國士兵,在芒國,應該沒有士兵不認識自己。
蘇秦拿着彎刀只不過是爲了威脅女孩讓她去拿藥,可是女孩見自己亮出了刀刃竟然絲毫不懼,而且還閉上了眼睛,這讓蘇秦有些不知所措,繼續威脅似乎效果不大,可是殺了她,蘇秦還真下不去手——殺女人這樣的事蘇秦幹不出來,哪怕是打罵女人的男人在蘇秦眼裡都是一坨狗屎。
見女人不爲所動,蘇秦對着女人說了一句我不殺你,我現在帶你救我的兄弟。說完蘇秦拉着女人向牧野呆着的地方走去,因爲身上穿着芒國服飾的緣故,蘇秦在夜色中並不是太惹眼,而那個女孩被蘇秦拉着也沒掙扎,只是靜靜的跟着,從小到大一直被人當做掌上明珠的她對人情世故並不是一竅不通:眼前這個假芒國士兵現在需要的是帶自己去救人,而自己暮然的反抗說不定就會讓他突生殺念。
可是女孩明顯忽略了自己在芒國士兵中的地位,見蘇秦拉着女孩的手腕走,看到的芒國士兵都是一愣,不過剛纔追殺炎國士兵沒人多想,現在炎國士兵被屠殺殆盡,蘇秦和女孩的舉止就引起了別人的注意。
“站住。”幾個芒國士兵圍了上來,擋住了蘇秦的去路。
蘇秦眉頭一皺,看着擋在前面的芒國士兵不知道那裡出了問題。
“你這是要帶聖醫去什麼地方?”領頭的人蘇秦不說話,手裡的弓箭對準了蘇秦的面孔,而其他幾個人也欺身壓了過來。
包圍圈被縮小,蘇秦後退了半步,終於知道了身後的女人是誰。
再退一步,蘇秦左手挽住女孩的肩膀,右手彎刀放到了女孩脖頸的大動脈處,雖然依舊一句話沒說,可是看着芒國那個帶頭士兵眼裡的遲疑,蘇秦知道自己做對了。
“他不是芒國族人。”女孩這個時候說了一句,然後看着周圍的士兵說你們動手吧。
聽到女孩這樣說,芒國士兵知道了蘇秦的身份,不過並沒有輕舉妄動,而蘇秦的眼睛則四處打量着,知道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時,蘇秦嘴角不知覺的揚了一下,穿着一身芒國衣服的牧野正想這邊走來,腳步雖然有些趔趄,可是沒有被芒國人發現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用眼睛禁止牧野向前,蘇秦向手裡的女孩說了一句抱歉,接着開始移動起腳步來,青雲城現在大門緊閉,他帶着女孩向芒**營北方走去。
聖醫被人綁架的消息很快傳了開來,圍着蘇秦的人越來越多,蘇秦倒是很鎮定,他知道手裡的女孩一定地位不低,而混在芒國士兵裡的牧野則暗自捏了把汗。
直到蘇秦的腳被一個人拽住的時候,蘇秦嚇了一跳,低頭一看,看到一個嘴角掛着血跡的笑臉,公孫錯!
公孫錯後背中了一箭,直穿前胸,看着蘇秦,竟然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想不到咱們在這裡見面了。”
“是挺巧的。”看着包圍着自己數以千計的士兵,蘇秦苦笑了一下,手裡握着刀不由的鬆了幾分,想活着出去,談何容易?
“不用在跑了。”公孫錯說着又吐了一口血,剛纔昏迷過去現在清醒過來的他臉上有些蒼白,然後來到女孩跟前說讓他們扔一些石頭過來。
石頭?
公孫錯的聲音雖然不大,可是還是傳進了芒國士兵的耳朵,一直不敢冒然進攻的他們聽着公孫錯的話,不知道這個炎國士兵說的話什麼意思。
“扔些石頭過來。”公孫錯看女孩根本閉上眼不說話就對着芒國士兵喊了一句,喊完手裡的長刀抵在女孩的胸口,“快,不然我殺了她!”
青雲城外遍地是碎石,石頭很好找,也就幾十個呼吸的時間,大小不一的石頭扔在了公孫錯周圍。
公孫錯彎腰拿起一塊石頭,看了看夜色,嘴裡低聲唸唸有詞,蘇秦離他位置不遠,可是依舊聽不到他在說什麼。
直到公孫錯第六塊石頭落在地上的時候,蘇秦忽然感覺周圍的溫度猛然一降,天空中飄落的雪花竟然再也落不到自己的身上!
雖然不知道公孫錯在幹什麼,可是蘇秦感覺一定有大蹊蹺,看着牧野喊了一句牧野過來。
一隻羽箭從遠方射來,射到蘇秦上空的時候箭勢一頓,似乎遇到了什麼阻力,羽箭突然轉變了方向射向了女孩。
牧野看的真切,對着蘇秦喊了一句,蘇秦扭頭看去,帶着女孩就要躲閃,箭矢又突然轉變了方向,竟然向蘇秦面孔射來。
這個時候公孫錯手裡的第十一塊石頭落地。
被人包圍着的蘇秦等人突然憑空消失。
那隻射向蘇秦面孔的羽箭箭頭上依稀還帶着血跡。
站在人羣外的莫逍手裡拿着彎弓,眉頭緊緊的鎖在一起。
“消失了幾百年的天罡六奇陣又出現了麼?”在莫逍的身邊,一個聲音響起。“公孫家看來也並不是一無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