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奚日問蘭出了城主府,祈洛歌與奚日問蘭並肩走在一起,先是路過了靈璧坊,因爲開戰的緣故,以前門庭若市的靈璧坊現在有點門可羅雀,偌大的大廳只有一個穿着麻衣的夥計趴在漆紅木桌上打着瞌睡。
看着牡丹繡在金匾上的大字,奚日問蘭好奇的問祈洛歌這個店鋪是幹什麼的,祈洛歌回答說是賣奇石假山之類東西的,奚日問蘭馬上就問假山是什麼?祈洛歌有些無語的輕蹙眉頭,可是還是耐着興致給奚日問蘭解釋了一番——她本以爲奚日問蘭的好奇心很快會結束,可是她忽略了女人對新鮮事物的好奇度,特別是奚日問蘭這個從小就被送到靈秀山的女人。
一路上奚日問蘭問東問西,祈洛歌剛開始還是詳細的解說,到最後都是一言帶過,一直跟在兩人身後的祈巒飛出城主府的時候對奚日問蘭還是滿心戒備,現在則已經轉身離開——都說兩個女人一臺戲,奚日問蘭一個人就堪比三個女人了,甚至有點像喋喋不休的大媽,問起事物沒完沒了頗有不恥下問的味道,這樣的一個女人,祈巒飛相信她不是故作無知。
而從奚日問蘭剛纔的舉動中,祈巒飛徹底打消了原本要致奚日問蘭於死地的想法:這一路上碰到一些受傷的青雲城士兵,奚日問蘭都會停下來問問傷在何處,郎中開了什麼方子,應該注意什麼,說起這的時候奚日問蘭沒有意思做作,似乎在她的觀念里根本沒有種族之分。
這樣的一個人,祈巒飛相信她不會對祈洛歌心懷不軌,所以他跟祈洛歌打了一聲招呼就向城主府走去,這一路聽奚日問蘭問很白癡的問題,他已經忍耐到了極限。
而祈洛歌則有些無精打采的陪着奚日問蘭,她很後悔答應帶着奚日問蘭出來給她做鎧甲。
“這是什麼?”
“糖葫蘆。”
“用什麼做的?”
“山楂。”
“好吃麼?”
“嗯。”
“我想嚐嚐味道。”
“嗯。”
“這位大伯,你給我一個糖葫蘆好不好?”奚日問蘭向前兩步。
“姑娘我這生意本小利薄,看你……”賣糖葫蘆的老漢看着奚日問蘭的某樣,穿着一身炎國不常見的服飾,手裡拿着一個泥娃娃,頭上戴着一個絲綢紗巾,脖子裡還掛着一串念珠,更可笑的是她臉上抹的胭脂,淡濃不齊,看上去倒像是戲臺唱戲的。
一個糖葫蘆不過一個銅板,老漢本想說看你也不想沒有錢的樣子,眼睛一瞥,看到站在幾步外正望向這邊愁眉的祈洛歌,老漢臉上立馬對上了笑容,“大小姐,這是你朋友啊。”老漢嘴上跟祈洛歌打着招呼,已經伸手拿出了兩串糖葫蘆遞了出去,“這位姑娘,你早說你是大小姐的朋友啊,以後想吃糖葫蘆儘管來找我,不要錢的。”
“謝謝大伯。”奚日問蘭說着接過糖葫蘆,然後來到祈洛歌跟前遞給了她一串糖葫蘆,一臉微笑,“你也嚐嚐。”奚日問蘭說完,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叫好聲,咬了一個山楂就向叫好聲處跑去。
看着手裡的桃花扇、算盤、茶壺,還有身上掛着的幾件不知道改怎麼評說的布料,祈洛歌擡頭看了一眼當空照的太陽,雖然沒有頭冒金星,可是心裡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會陪這個瘋女人出來逛街。
上前從錦囊裡拿出一塊碎銀,祈洛歌把碎銀交給賣糖葫蘆的老漢,然後對着老漢點了點頭,一句話沒說就向奚日問蘭追去。
賣糖葫蘆的老漢看着手裡的碎銀,想着剛纔祈洛歌的神情,眉頭一皺,心說大小姐怎麼和以往不一樣了,以前她不是很喜歡和青雲城平民說話的麼,今天怎麼招呼都不打了?
不是祈洛歌不想停下來和這些靠一些小生意補貼家用的青雲城城民說話,而是因爲她現在已經沒有了說話的**。
這一路上奚日問蘭走在前面看見好奇的東西就會想要,就像奚日問蘭脖子裡掛着的那串念珠,當奚日問蘭聽祈洛歌說念珠乃僧人祈福念災所用的時候,奚日問蘭就說想要一個,說以後保佑家人平安就用這個了,讓祈洛歌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祈洛歌本想帶着奚日問蘭找個裁縫量一下奚日問蘭的身材,然後就帶着她去一個隱秘的地方做盔甲,可是量玩身材的奚日問蘭又要起布料來,然後一發不可收拾,讓祈洛歌有些莫可奈何,心說難道靈秀山上的那些高人都是這個樣子麼。
看着奚日問蘭跑去的方向,祈洛歌知道那是一個茶樓,應該是一幫子人在聽說書的,皺了一下眉頭,心說看來芒國還真是不懂禮教,一個女孩子沒事往男人堆裡扎,也不怕落人笑柄。
想歸想,看着奚日問蘭彎腰就往人羣裡面擠,祈洛歌本想叫住她,可是見她已經鑽進了人羣,不得已加快了腳步向裡面走去。
“剛纔跟大夥講了三百年前祁家軍大破芒國騎兵的段子,現在芒國那些瞎眼的鐵騎還敢在攻打青雲城,要我說,有祈城主在,別說十五萬芒國鐵騎,就是翻倍咱們也不用擔心,祈城主是誰?那一杆金槍可是神出鬼沒能取敵首級與百步外啊。”
祈洛歌來到奚日問蘭跟前,聽到說書的說這一段話,嘴角不知覺的起了一點笑意,而說書的中年人看到下面來了一個身穿盔甲的人,藉着喝茶的空擋凝目一看,這不是青雲城城主的女兒是誰?
一旁的青雲城平民這個時候也看到了祈洛歌,小聲議論了起來,而奚日問蘭聽到說書的中年人剛纔說的那番話,扭過頭問祈洛歌說祈城主那麼厲害啊。
祈洛歌支吾了一聲,見奚日問蘭盯着臺上的說書人,就張嘴說你繼續講,說完害怕說書人多想,就說你講其他的段子。
說書人嘴上說了一句好嘞,然後又拍了幾句這次祁家軍作戰威猛的馬屁,心裡卻在想這大小姐來聽自己說書講什麼好呢,心思一轉,說書人看着臺下的祈洛歌呵呵一笑,心裡已經有了計較,城裡的大家閨秀不都是喜歡看那些書上講的愛情故事麼,說書人想到這裡就開始講了起來。
“話說當年寧國青樓內有名歌姬,姓蘇名彩兒,長得漂亮至極,柳葉眉能勾人心,杏花眼能迷人魄,朱脣輕啓餘音繞樑,除此之外能歌善舞,彈的一手好琴還能畫上幾幅字畫,更能寫幾首好詞……”
“那年蘇彩兒方十八,正是初夏,蘇彩兒去城內燒香,突然天降大雨……後來叛軍攻下城池,直逼寧國帝都,守城大將聞風而逃,帝都自然不攻自破……”
“自此,蘇彩兒洗盡鉛華閉門謝客,一心等侯那位負心的公子歸來,這一等就是十二年,最後那位已經成爲人夫的來到青樓尋蘇彩兒的時候,才知道一個月前蘇彩兒頭撞欄杆,已經香消玉損,只留下了血濺桃花扇的傳說,各位看官,從這裡就可以看出,這人生啊,還真是一壺濁酒相逢醉了誰,一句珍重——天涯別了誰啊。”
說書人娓娓道來把這段傳說中的故事講的細緻溫婉,仿若親身經歷一般,人羣中起了一起騷動,本來晴朗的天空這個時候突然陰了起來,祈洛歌看着天空皺了一下眉頭,心說這天變的也太快了吧,對於說書人講的故事,她以前從一些野史裡看過,那個負心的公子是幾百年前芒國的一位大將,而蘇彩兒之所以自殺是受人逼迫,寧死不從,就算死也要堅守誓言。
旁邊忽然傳來輕微的哭泣聲。
祈洛歌扭頭,看到奚日問蘭眼角帶淚,一臉悲傷。
“還真是一個小女人啊,聽感人的故事都能落淚。”祈洛歌暗自說了一句,想安慰昔日問蘭兩句,可是看着轉眼間已經淚如雨下的奚日問蘭,祈洛歌也不知道改怎麼開口。
就在祈洛歌拿出一錠銀子遞給說書人的時候,忽然感覺空氣中的氣流有點詭異,說書人的衣服竟然無風自動,似乎還有一股推力向後拉長,祈洛歌猛然扭頭,看到滿臉淚水的奚日問蘭突然對着自己這邊大喊了一聲,“都快點離開這裡。”
看着神色鉅變的奚日問蘭,祈洛歌就要上前拉着她離去,剛起步的她突然頓住腳步——只見正在哭泣的奚日問蘭突然揚起頭對着蒼天大吼了一聲:啊!
奚日問蘭的聲音很大,有些歇斯底里。
本來比較沉悶的空氣這個時候快速的流轉起來,四周座椅全部摔倒在地,剛纔還站在地上的奚日問蘭這個時候似乎受到什麼牽引,腳步立地開始慢慢升空,在奚日問蘭的四周出現了一個暗紅色光環把奚日問蘭包裹在內。
風雲變色,冷風如刀。
祈洛歌一手拿起蛇鞭,看着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的奚日問蘭,感覺到空氣中的異樣,祈洛歌一邊後退一邊讓人離開,很多人都看到了奚日問蘭的樣子,雖然不明白這個女人身上發生了什麼,但是聽到祈洛歌的話都開始四散奔跑起來。
空中的奚日問蘭做了幾個怪異的手勢,只見環繞在她四周的那道暗紅色光環顏色越來越重,最後升高已經近兩丈的奚日問蘭突然伸手畫了個圈,那道紅色光環就這樣隨着她的右手轉動,緊跟着奚日問蘭猛然一掌拍向地上。
那道紅色光環猛然向地下射去。
一聲巨響!
奚日問蘭腳下方圓三丈的雪地中間有一個深坑,四周的雪地上沒有任何雪水,都成了焦土,還有幾處冒着火苗。
“我不能哭的,一落淚身體內就會有道氣流憋的難受。”看着有點灰頭土臉的祈洛歌,奚日問蘭走上前,對着祈洛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說完還扭頭看了一下身後的大坑,表情有些見怪不怪,明顯不是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