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夢走到主營帳前,掀開帳簾進入營帳之內。她揉了揉脖頸將手中的長槍放在一旁,躺在榻上歇息着。未有胃口吃東西,也未有沒心情。她的頭剛沾枕頭上已有了睏意,閉着雙眸隱隱睡了過去。
九兒他們是否已然回了鳳陽?
姨夫姨母若是未見到她,會不會埋怨一二?
懷念夢有些懷念鳳陽的日子,打打鬧鬧卻也自由自在。依稀聽着帳外有些吵鬧聲,懷念夢一個翻身從榻上坐起。她掀開營帳望着已消失的路人,上前幾步望着一人手中握着碎銀棉布。
她眉頭微蹙,望着嬉笑的兩個將士質問道:“何人所贈?”
“稟姑娘。是方纔的大娘死活送於我,推脫不得才收了下去。”手裡踹着將士的手一頓,他的臉色有些紅支支吾吾道。
顏家軍鐵紀如山,其中一則就是除卻朝堂賞賜外,不受任何人之物。將士吞着口水,心中不由的膽戰心驚。不知眼前的姑娘,會如何處置於自己。
懷念夢聞言後轉身望着一旁守在自己帳前的兵,頭也不回道:“軍法處置。”
“是。”兩人得令之後,拉着男子直接砍了頭。
血跡灑落在草堆上,腥味頗重。路過的巡邏兵看到,腰不由挺的更直了些。下手的兩人,處置完之後將屍體扔到樹林之中便重回了營帳之外。
站在原地的懷念夢,仰着頭望着極其亮的月牙。掀開營帳重新躺在榻上入了眠。她卻不知曉,方纔之事卻在今夜在各個伍中散開。自此誰也不敢再小看軍紀,更不敢再收旁人送的東西,哪怕對方跪着給他。
恍恍惚惚,淺淡的月光仍舊不能將草堆上的血洗個乾淨,倒是藏在草堆中的蟋蟀爲了將士哭喪了一夜。本就初出茅廬的軍隊,忽而變得格外的抖擻嚴肅。地平線上的太陽緩緩升起,百人之兵卻早早的集合好,各個伍長站在伍旁。
劉嘉習慣早睡早起,卻沒想到今日這些人比他們起的還要早。他站在隊伍之前望着空蕩蕩的草地,昨日的鮮血早已被人收拾乾淨。這些人的自覺性,竟然這般的高。
懷念夢拿起長槍掀開帳簾走了出來,她望着才升起的日頭站在隊伍最前。守着營帳的兩個兵趕忙將營帳拆完,速度極快的重新回了了隊伍。
劉嘉將牽着兩匹馬走來,將繮繩遞給懷念夢笑道:“懷姑娘,我們走吧。”
“恩。”懷念夢接過繮繩,翻身上了馬。
小路兩旁的也未有幾棵樹,光禿禿的倒顯得有些空曠。淺薄的風肆意溜達,順便陪着懷念夢一行人一道同行。軍隊約莫走了一個時辰後,總算是到了永安縣內。
懷念夢從馬上跳下,對着身後的隊伍示意分散開來。她牽着馬與劉嘉走在最前方,二人找了地方將身上的戎裝都換了去,刻意與身後的隊伍保持了幾尺之遠。懷念夢望着街道上的人們,早在京都時就聽聞四處鬧饑荒與澇災。當時的難民紛紛到了京都,可幾天之內,卻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呵!
原來,都被趕到了這裡。
懷念夢眉間的蹙的更緊了些,卻將氣憤的心壓了下去。她帶着兵馬直接朝着縣衙趕去,還未走近就看到縣衙外圍滿了人。難道她來的不是時候,縣令還有別的事要處理?
她站在人羣最外層,聽着縣令正在審問着犯人。
高堂之上坐着的縣令,望着下方的一男一女拍着驚堂木道:“佟樂你可知罪?”
“稟大人,民女無罪豈能知罪?望大人明察秋毫,還小女子清白之身。”女子連磕了三個響頭,懇求道。她的容貌極佳,可惜身着囚服,依稀還能看到囚服上帶着的血印。
她身側的男子粗脖面大,錦衣華服一臉的輕蔑道:“清白之身,哈哈。誰不知你佟樂是醉仙居的頭牌,真會往自己身上貼金。大人,依小人看這佟樂就是殺害商生的兇手。當日小人去商生家討要銀兩,親眼見到商生對佟樂另有所圖,佟樂失手將商生打死。跟隨我去的隨從皆看到了,殺死商生家的石頭還在佟樂家。不信大人可去探查一二。”
左丘亭的話說起來有頭有尾,不像是胡謅。而他身側的佟樂還未開口,就被高臺之上的人一個驚堂木弄慌了神。
縣令大人一身高喝道:“來人,去佟樂家查探一番。”
衙役領命從縣衙離開,百姓紛紛爲他們騰出路來。很快他們便消失在人海之中,也不知是否去佟樂家。
懷念夢眉頭微挑,這案子似乎漏洞百出卻又合情合理。她望着那佟樂一身的血跡,想來沒受多少刑罰吧。而一側的男子卻是一臉的鎮定,莫非兩人皆是嫌疑人?
劉嘉站在懷念夢身後望着縣太爺與左丘亭互相對視的眼色,心中已知曉了大概。官官相護,官商相互實在是太常見了。不過此事的具體真相如何,還有待考察。懷念夢也不急着進入縣衙,她倒要看看天子腳下的官是何模樣。
離開了會的衙役們倒是麻利的很,這纔多大一會功夫就回到縣衙之上。他們將一塊血跡斑斑的石頭拿到公堂之上,那塊石頭上的血跡已變暗紅之色,似乎真如左丘亭所言那般。
縣太爺敲着驚堂木,冷笑道:“佟樂,人證物證俱全,你還有何要狡辯的。”
“分明就是左丘亭殺了商生,誣賴於民女。”佟樂哭訴的指着左丘亭道。
圍在衙門外的百姓們看的是暈頭轉向,所有的證據都在指向佟樂殺人。可左丘亭又是縣中吃喝嫖賭,欺弱怕強的惡霸。兇手究竟是誰,他們也不看不明白。只能聽着縣太爺判案,縣太爺說是對就是對,說是錯就是錯。
跪倒在地的佟樂面色死灰,她的結局似是已然註定。
縣太爺敲着着驚堂木,挑眉好笑道:“本官問你兩個問題,你可要據實回答。若是有半分的假言,定然嚴懲不貸。其一商生是不是死在你家,其二是不是被石頭所殺。”
“是。不過當日是左丘亭闖入民女家中,對民女意圖不軌。商生瞧見後幫着民女攔着左丘亭,沒想到商生卻被左丘亭用石頭砸死在民女家中。還望大人明察,還女子一個公道。”佟樂哭的是梨花帶雨,任誰看了都會心疼不已。再加上傷痕累累的身體,真是我見猶憐。
左丘亭起身一腳將佟樂踢倒在地,冷笑道:“少污衊本少爺,永安縣中誰不知曉商生是個傻子。還攔着本少爺,臭娘們你敢再編的再離譜些嗎?”
“安靜!”縣太爺拍着驚堂木,示意着左丘亭不要太過。
劉嘉站在縣衙外有些站不住,忍不住想要細問一二。但他還未往前就懷念夢制止住,此事怎可隨意瞭解。他望着身側的懷念夢,順着懷念夢的目光望着縣太爺。
懷念夢緊握着手中的長槍,想聽一聽這永安縣的縣令如何判決。
周遭的百姓似是覺得無趣,這種不明不白的案子縣太爺不知處決了多少個。實在不忍再繼續看下去,紛紛四散開來。縣衙門前的人羣散了不少,讓人羣后的懷念夢與劉嘉兩人將縣衙內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縣太爺拍着驚堂木,判決道:“既如此,人證物證已全。佟樂休要再費口舌,判處終身監禁。”
“民女不服。”她的話還未曾說話,衙役已將佟樂拖出了縣衙。
縣衙內的人頓時也沒了幾個,唯有值班的兩個守着。
懷念夢腳尖輕點飛入房樑之上,她俯視着衙院內的勾肩搭背的縣太爺與左丘亭。兩人之間的交情,不言而喻。懷念夢聽着兩人傳來放蕩的笑聲,眉頭緊蹙着。
走廊上的兩人,互相對着彼此作揖着。左丘亭摸着自己的大肚子,搖搖晃晃的像個不倒翁。他伸着懶腰,眉梢的笑意帶着幾分得意道:“商生那小子死了活該,不過可惜了佟樂的花容月貌。就差一步,就要到手了。可惜啊!”
“你小子今後收斂些。許家娘子與亭香樓的事才發生多久,怎又閒不住了?若不是本宮與你老爹有些交情,本宮纔不管你這破事。”縣太爺甩着袖,一臉正色道。
左丘亭從懷裡拿出一袋銀兩,遞給縣太爺道:“大老爺說的是,小人今後一定本本分分。不這些銀兩是孝敬大老爺的,還望大老爺收下。”
“恩,你回去吧,免得被人看見說本宮徇私舞弊。”縣太爺順手將銀子塞回懷裡道。
懷念夢將兩人所言聽的一清二楚,想來着二人狼狽爲奸已久。方纔的案子判的糊里糊塗,倒是讓她開了眼界。她握着手中的長槍,扔在兩人腳前,嚇得兩人連退三步。
縣太爺擡起頭往着房樑上的懷念夢,指着懷念夢氣急道:“來人,抓刺客啊。”
“快來人,有人要刺殺朝廷命宮。快來人啊,救命啊!”左丘亭往後退了一步,躲在縣太爺身後大呼小叫道。一副驚弓之鳥的模樣,讓人看了有幾分的好笑。
不過等到左丘亭回過神來時,重新望着房樑上的人。發現這姑娘長得不賴,那股子的花花腸子又重新開始算計。他對着趕來的官差一頓的指責,擡起頭對着懷念夢笑的有些勢在必得。
懷念夢不願在與兩人周旋,一個翻身飛下房樑站在劉嘉身前。既然縣太爺想要抓她,她就站在此處等着他們來抓。百人之兵望着懷念夢的的身法,頗爲驚訝。他們未曾想到懷念夢除了嚴明之外,還有旁的武功。
片刻功夫縣太爺就帶着一夥衙役,火速從縣衙中走出。他的身後還帶着左丘亭,一胖一瘦,顯得有些滑稽。兩人的目光在看到懷念夢時,齊刷刷的噴着怒火。
劉嘉望着圍着他們一圈的衙役,不過才十人之多。而懷念夢與他身後的隊伍,對付這些妥妥的夠數。百十號來人在沒有懷念夢的指令之前也不敢出手,只能直挺挺的站在幾尺之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