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姐姐,你說的不對吧,當今朝廷裡,除了皇上,夏明強和你父親手中各有一份兵權外,還有一個人的手裡掌握了大量的兵馬,"我斷然打斷陳綺嫣的話,定定的說了出來,"那個人就是你父親的學生,遠在西南江州的靜寧王。"
陳綺嫣倒笑了,"娘娘這話可是無端起浪了,親王在封地壓根兒就不許招養兵馬,那靜寧王手上怎麼可能會有兵馬,他難道是想造反嗎?"
"他要不要造反本宮不知道,但是靜寧王到了江州後,一直在暗地裡招兵買馬卻是千真萬確的;夏明強之所以趕在這會子蠢蠢欲動,也是和這個有關;他知道靜寧王很尊崇你父親,唯恐你父親和那靜寧王聯起手來對付他,所以,他要先下手爲強,靜寧王的兵馬遠在西南江州,就算要救你父親,也是遠水解不了近火。而皇上知道靜寧王在封地也招兵買馬後,大爲震怒,然而兩相衡量之下,他情願保你父親,說白了,皇上與其說是保你父親,不如說是在夏明強和靜寧王之間,他選擇了靜寧王,"我這番話與其說是講給陳綺嫣聽的,不如說是講給她背後的陳正坤聽,讓陳綺嫣相信我的話容易,可是要想讓她背後的陳正坤相信我的話,我就定要拿出些有分量的東西出來。
陳綺嫣果然臉色大變,"這,這是真的麼?"
我點頭,"皇上自己的兵力要對付哪一個都是杯水車薪,不管是夏明強還是靜寧王,但有一個有異心,這天下就得易主,換做是你,你是情願讓自己家人當皇帝呢,還是將整個江山徹底的送給一個外人去?"
陳綺嫣當即點頭,"自然是情願讓自己的家人當皇帝,那時天下雖然換了皇帝,可是江山卻還是自己家的江山,百姓不會遭殃,宗室不會遭殃,自己也未必保不住命,可若是換了外姓之人,必定就是翻天覆地的改朝換代,百姓遭殃,宗室被盡數屠滅,自己也定是死無葬身之地的。"
"正是如此,所以皇上一定不能讓夏明強殺了你父親,靜寧王雖有兵馬,卻遠在江州,而京師之中除了皇上手裡的那點子人外,就是你父親手裡有兵馬,若除去了你父親,不等江州救兵來到,夏明強就能或挾天子以令諸侯,或直接就黃袍加身面南背北,到那時,就算江州的救兵到了,除了一場惡鬥兩敗俱傷外,該死的人已全都死了,該失的也已經失去了,一切都無濟於事,成了一場空了。"
陳綺嫣神色極凝重的在桑樹下來回踱着步子,"可是,就算我父親知道了這件事,又能如何呢,皇上都奈何不了夏明強,我父親豈不是更奈何不了?"
"你父親如今要做的,就是跟皇上齊心合作,皇上利用君威牽制住夏明強,你父親派人先從夏明強的後背下手,將他的軍中大將逐漸削弱,將夏明強變成一個空心蘿蔔,那時候,夏明強自然不戰而敗,"我咬牙道。
陳綺嫣頓時就笑了起來,"好,好主意。"
事到此時,我知道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於是就站起身來,"既然你能想明白這一點,接下來怎麼做,就看你自己的了。"
"可是,我就算有心,有怎麼才能跟我父親去說呢?"陳綺嫣雖然已經意識到事情的緊急,卻依舊眉頭緊顰,不知從何着手。
我回過頭來,"這次新進了十位新妃,有三名就是你陳家的女孩兒,最高的被封昭儀,最差的也是嬪位,侍寢後又各自都升了一級,尊貴着呢,你沒有辦法跟你父親說,她們可以。"
這樣大的一件事,陳綺嫣居然半點不知的,一聽這話,她驚得瞪大了眼睛,"什麼,還不是選秀的時候,怎麼一下子進了這麼多人,還,還封得這樣高?"
"還不是爲了安撫你們兩家,太后娘娘破了例了,"說到這裡,我就有些沒好氣的不再看她,邊向外走邊道,"陳姐姐,你那些妹妹們可真是沒情意啊,進宮這麼多天,居然沒有一個人來瞧過你麼?"
身後寂靜無聲,我知道陳綺嫣定然被傷了心的了。
一腳踏在門檻上,我到底不忍心,又回頭一笑,"她們初入宮中,也許是怕宮規森嚴不敢貿然來見你罷,本宮自會代你傳話,讓你那三個妹妹分別來見你一見,記住,我只能叫她們分別來,你覺得誰是那穩重的,才能和她商議此事,定要萬無一失才行。"
她點點頭,神情卻有些茫然,顰顰眉梢裡,隱有一縷輕愁攏在上面,襯着蒼白的臉色,風起時,弱不禁風中盡是無助。
我知道她父親其實早已經棄了她了,只是事關江山社稷,無論如何我也要試上一試,這樣雖然冒險,可是也要讓陳正坤知道,靜寧王雖然是他的靠山,可是遠水難救近火,夏明強若真要逼着慕如風殺他,那遠在西南的靜寧王也未必救得了他。
不,應該說,在慕如風的秘密安排之後,他若真要拿夏明強當藉口來殺陳正坤,陳正坤就一定逃不了!
慕如風告訴我,他已經在江州至京師的必經之路中,秘密安排了一支極精銳的兵馬,化妝成夏明強部下的樣子埋伏等候,一旦江州有兵來救,必然會被這支兵馬給拖住,那時且戰且退,找個機會就撤了,如此一來,靜寧王也自然是去找夏明強算賬,按慕如風的心,他們最好打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纔是最好。
而其實,慕如風還說,那慕如風要真是肯爲陳正坤出兵來救,倒還好了呢,就怕他就算招兵買馬有造反之心,他也未必就敢冒天下大不諱的堂而皇之的舉兵,朝廷要殺一個臣子,遠在封地的親王發兵來救,這樣的蠢事,慕如雷其實一定不會做的。
我還記得慕如風這樣說時,分明有些懊惱的樣子,是我笑了安慰,"不管怎麼說,皇上在那邊安排一支兵馬,就是在江州和京師之間豎起了一道屏障的,無事當然好,有事的話,可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呢。"
出永巷時,我對永巷的管事嬤嬤吩咐道,"本宮今日找陳庶人的事不許傳出去,有一個人知道了,本宮都不會讓你活着。"
那掌事嬤嬤嚇了個魂飛魄散,"娘娘放心,奴婢絕不敢的。"
我點點頭,又囑咐了幾句別的,就上轎回了紫薇宮。
回到紫薇宮後,我緊繃的精神才慢慢的鬆懈下來,舒展了身子靠在涼簟上吃了一碗冰碗子,我才問紅綾道,"那幾個新進來的今兒又鬧沒有?"
自從侍寢後,她們中並沒有誰被額外寵幸的樣子,如此雨露均沾,本該風平浪靜一片和氣纔是,然而王昭儀得了我的意思,在她們中竭盡挑撥之能事,說到王昭儀挑撥的本事,我不得不大讚,夏陳兩家本就是水火不相容的,經過王昭儀這一挑撥,不但這本就在鬥兩派刀來劍往,就是她們本姓的姐妹間,亦免不了明爭暗鬥起來,一時間,將個後宮鬧了個雞飛狗跳,烏煙瘴氣。
太后是明白這內裡的蹊蹺的,她明裡斥責我沒能好生教導統領後宮,暗地裡卻對我大加讚賞,爲了讓王昭儀死心塌地更加賣力,亦爲了方便她在那兩個已升爲夫人的新妃跟前說話,她更許我找藉口將王昭儀也升了一級,和那兩個位份最高的新妃一樣,成了正二品夫人。
王昭儀不明就裡,成了夫人後,對我更是感激涕零,死心塌地。
就聽紅綾笑着回道,"娘娘,才奴婢聽下面的小雨兒來回說,慶嫵宮的雲婕妤將住在紫雲宮的陳貴嬪給打了,那陳貴嬪就找了陳婕妤陪着,去誠和宮裡哭了半天,誠和宮陳夫人隨即怒氣衝衝帶着她們兩個來求見娘娘,說什麼打狗也得看主人,門上的人就假說娘娘去慈寧宮伺候太后娘娘去了,要她們兩個晚些時再來,那陳夫人不依,見不着皇后娘娘您,就帶着陳貴嬪和陳婕妤,一起去梅和宮找夏夫人罵了許久,那夏夫人竟是好脾氣,竟關着門,頭都不冒的。"
我聽了也要笑,問她道,"雲婕妤膽子也大,竟然敢動手打一個正四品的貴嬪,也太不像話了,可知道是爲了什麼?"
紅綾撇嘴道,"能爲的什麼,還不是昨兒晚上皇上本是翻的雲婕妤的牌子,回頭竟忘了,又傳了那陳貴嬪上晚妝,那雲婕妤能不氣麼,今兒在御花園裡發悶時,那陳貴嬪大概有些得意,就自己撞去了,還當着雲婕妤的面向宮人炫耀皇上昨兒晚上新賞的鐲子,這一來自然就激怒了雲婕妤,擺出娘娘的架子來訓斥陳貴嬪,不想陳貴嬪卻全不把雲婕妤放在眼裡,出語反擊,兩相不合後,就動了手了。"
我一聽便知慕如風定是故意的了,想到慕如風的促狹,心裡就覺得好笑,"皇上知道這事兒麼,他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