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見我突然站着不動,春竹忍不住出聲催促。
我轉頭看向她微微而笑,她的眉眼早被細雨潤溼了,見我向她笑,愣愣的不明所以。
想找柳靖遠時,卻一直找不到他,又找不到藉口宣召他,一時直把我急得坐臥不安,慕如風正坐在御案上看着摺子,見我擰着眉心神不定的樣子,他問,"雲霧,你在想什麼?"
"啊,"我一驚回神,對着他探詢的眼,我急切之間竟想不出藉口來搪塞,正愣時,他卻笑了,對我招了招手,"雲霧,你最近一直走神,有什麼心事?"
我戒備的看着他,卻到底不敢跟他把話挑明,那層窗戶紙一日不捅開,我和清芽就還能苟活一日,就還有一日的希望。
他見我不說話,才張口要問時,卻又咳嗽起來,我忙過去在他背上輕輕捶着,腦子卻已經轉了過來,就換了擔憂的語氣輕聲道,"臣妾擔心皇上,不說只是略染風寒嗎?怎麼皇上不但不見好,還咳嗽起來?"
慕如風點點頭,"是啊,太醫院這幫子腐朽老頭子,統統全是廢物。"
"要不,叫石頭來看看?"我悄悄窺探着他的臉色,小心翼翼的提議着。
"不了,"他卻斷然搖頭。
我脫口而出,"爲什麼?石先生的醫術那麼高明,換做是他來給皇上開方子,皇上這點子小毛病定是早就好了的。"
他卻只是對我笑了笑,"你別擔心,我過幾天就好了。"
我只得點點頭,"如此,嗯,也好。"
晚上回到紫薇宮時,青綾正等着我急,一見我回了,忙支退了春竹等人,對我道,"娘娘,奴婢讓小喜子去打聽過了,說柳總管母親病了,他告了一個月的家,在家裡侍奉呢。"
"一個月,這麼久,"我脫口輕呼,在屋子裡來回轉了兩圈,我又問,"那……這一個月已經過了多久了?"
"才十來天呢,"青綾看着我跟推磨似的在屋子裡焦躁的轉個不停,她盯着我許久,終於過來一拉我的袖子,問道,"皇后娘娘,您這麼急着找柳大人,到底什麼事啊,"說到這裡,她咬一咬脣,又道,"娘娘,奴婢怎麼覺得您現在有好多事都在瞞着奴婢的?"
我被她這一問,心裡頓時就有些發虛,"沒……沒有啊……"
"娘娘,"青綾的眼裡盡是猜疑,她輕輕搖頭,道,"娘娘,您別瞞奴婢,奴婢跟着娘娘這麼多年,也算得上了解娘娘的,奴婢從娘娘的眼睛裡看出,娘娘的心裡藏着事兒。"
我久久的看着她,想着這個事到底要不要告訴她,如果不讓她知道內中緣由,一但清芽被柳靖遠帶走,第一個懷疑的就是青綾。
而如果沒有青綾的幫助,只怕……?
想來想去,我到底還是搖了搖頭,青綾到底是個女子,這樣驚世駭俗的事她定承受不住,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讓她受這份折磨吧。
撫一撫青綾柔順的頭髮,我輕聲道,"青綾,有些事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說,如今,在我的身邊圍繞着一團一團的謎,我怎麼猜也猜不清楚,可是越是這樣,我們就越是得準備退路,在宮外那一個多月,我和柳總管也算是患難過來的了,我就想着,如果請他幫忙安排紅綾她們遠走高飛,他應該會答應的。"
我這個解釋合情合理,青綾點點頭,"是啊,上次娘娘也曾讓紅綾帶出信去,讓他們遠走高飛的,卻被龔家給扣住沒有走成,今時今日,不管皇上心裡到底打的什麼主意,讓他們離得遠遠兒的總是沒錯的。"
見青綾信了我的話,我握着她的手拍了拍,"是啊,只是這次比上次還不同,上次只是別人要對付我,這一次卻是……,"說到這裡,我心裡一酸,別過臉再說不下去了。
青綾默然許久,才點頭,"娘娘所言甚是,奴婢這就讓小喜子去想辦法,看能不能給柳總管傳個信去的。"
我輕輕點頭,若是小喜子能順利的傳出信去,依柳靖遠的心智,他一定會知道我有急事找他,必定會進宮的。
可越是焦急就越是難以找到柳靖遠的人,幾天過去,慕如風的傷寒卻更重了,除了頭疼鼻塞,更多了咳嗽,我看他咳得很辛苦的樣子,直覺得心情複雜,若是在以前,我定是要心疼至極的吧。
隨着他傷寒的加重,他的脾氣也變得壞了起來,我再次勸他召石非凡替他醫治時,他"啪"的將摺子甩在桌上,冷冷的看着我道,"莫不是皇后覺得,朕這滿太醫院的人真的都是廢人的。"
我頓時一窘,想到他前些天才自己說過,太醫院那幫腐朽老頭都是廢物的,這次卻又對我發這樣的火,我莫名其妙之餘,也只能小心翼翼,惶恐的垂下頭去,"皇上息怒,臣妾不敢。"
他卻只是看着我,許久才擠出一句,"你不敢,你敢的事多着呢。"
他這句話裡分明大有文章,我心裡咕咚一跳,猛擡頭看他時,他卻已不再看我,摺子丟開起身到窗前站了許久,才道,"皇后跪安罷。"
說這話時,他並沒有轉身瞧我一眼,我心裡突突亂跳,直覺得他這突然的變臉,定是有什麼不好,可是我太瞭解他的脾氣,張了張嘴,到底什麼也沒有說,默默的跪安告退了。
回到紫薇宮,我將這件事對青綾說了,青綾眼裡有淚,卻也沉默着不知道說什麼,如此,我們只能相對無言。
第二天,我就猶豫着還要不要再去乾寧宮,青綾勸道,"娘娘還是去罷,皇上雖然沒有傳召娘娘,可是娘娘每日都要去的,猛不丁的今天不去,讓人瞧着倒像是跟娘娘置氣的呢。"
我嘆一口氣,"也好。"
就命春竹帶着頭天晚上熬得濃濃的冰糖枇杷葉湯,一路到了乾寧宮,我進去時,阿昆正要出來,和我對面時,他如往常一樣恭敬的退到一邊給我見禮,"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
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他卻垂眉低眼,除了恭敬再看不出一絲端倪來,我點一點頭,淡淡問道,"昆總管又要出去傳旨麼?"
這話一出口,我立刻便覺得臉上一熱,倒好像在提點他曾經傳過兩道那樣的旨意似的,只是阿昆卻極平靜的,道,"回娘娘話,奴才奉皇上旨意,要去天牢提審犯人,"這樣說時,他卻又終於擡頭朝我看了一眼的,我聽說他要去天牢,倒也不管他,只點點頭,"去吧。"
阿昆去後,我接過春竹手裡的枇杷汁,進了御書房,就見慕如風正陰沉着臉坐在御案前,我向他見禮時,他只是擡一擡眼皮子,也不叫我平身。
我知道他定是昨天的氣還沒有消,跪在地上也不敢動,這一跪就是許久,冰冷的金磚咯得我的膝蓋刺刺的疼,託着枇杷汁的手也顫了起來,他才終於叫了一聲,"起來吧。"
我卻已是不能起來了,邊上的宮人忙過來邊接了我手裡的枇杷汁,邊將我扶了起來,慕如風看着放在御案上的批評汁,皺了皺眉,道,"這是什麼?"
我膝蓋正麻得站不穩,聞聽忙道,"回皇上,是……是給皇上止咳的冰糖枇杷汁。"
說完,我示意小太監將枇杷汁舀到一個小碗裡,拿銀匙調了一調,自己又嚐了溫度,就遞到慕如風的面前,"不涼不熱的剛剛好,皇上喝罷。"
他卻不動,只久久的看着我,我終於熬不住了,深吸一口氣,問道,"皇上,您怎麼了?"
我這樣問時,他倒將頭轉了過去,隨即,就聽他輕輕嘆出一口氣,再轉過臉時,他臉上竟又有了些笑意,對我道,"雲霧,朕只是有些心煩,沒事的,"說完,他就端起碗來一飲而盡,"嗯,真不錯,甜甜的。"
他的這個反應,卻讓我更是吃驚,我記得他平日裡最不喜歡的就是吃甜東西,所以,命人熬這碗枇杷汁時,我讓人多多的放梨,冰糖卻並不多的,就是這樣,我還在頭疼他會不會因爲這個有點甜而不肯喝,他此時卻因爲這個甜而陳贊起來。
不對,真的不對,慕如風實在太反常了。
並且,我還能肯定的確定,他這次反常,和我有關。
那麼,到底是因爲什麼呢,他知道了什麼?
或許,我到底又哪裡觸犯了他,這都已經不重要了,他本來就已經有了殺我的心,就算再多幾種原因,也終究還是這一個結果而已!
只是,他的臉色雖然愈發陰霾,卻依舊沒有將我怎麼樣,我依舊每日去乾寧宮伺候,甚至,滿宮嬪妃中,他只要我去乾寧宮,其他妃嬪他不概不見的。
可是這樣的情形看在我的眼裡,卻實在是詭異,我不停的猜測揣摩慕如風到底要幹什麼,並在無數個午夜裡從夢中驚醒,每一次,身上都是冷汗淋漓!
小喜子終於帶回柳靖遠的消息,卻讓我震驚至極,他告訴我,柳靖遠並不是在家裡侍奉病母,而是早在個把月前,已被皇上打進了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