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上息怒,"我忙撲過去抱住他,"皇上,不是沒有辦法的,不會永遠都這樣的,皇上,您再忍忍,您都忍了這許多年了,就再忍一忍吧……。"
"忍,"慕如風的臉上滿是狂風暴雨,"朕還要忍多久,朕已經忍了這麼多年了,朕還要忍多久,誰來告訴朕,誰來告訴朕,啊啊啊啊啊……。"
"皇上,"我急得撲通一聲跪在一地的碎瓷屑裡,"皇上,小不忍則亂大謀,您若今日忍不住了,往日的委屈豈不是白受了,最多,最多咱們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好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身子一頓,就轉頭看我,"什麼,什麼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我顧不得膝蓋下的碎瓷片刺進了肉裡,顫慄着身子道,"就那幾個女子,她們進宮以後,皇上大可以雨露廣施,那時臣妾動點兒小手腳,挑撥得她們自相爭鬥,那時她們互相算計,就算死了殘了廢了,也沒有人將帳算在皇上身上,卻還能讓夏陳二家的仇結得更深,皇上,這其實是好事啊。"
慕如風想了一想,這才一彎身子抱起了我,"雲霧,到底還是你聰明,朕只顧着憤怒,竟連這麼簡單的事都沒有看出來,朕實在是糊塗。"
說着,他低頭髮現我月白裙袂上隱隱透着血跡,忙掀起裙子來看,見我的膝蓋上被那碎瓷片刺得鮮血淋漓,就心疼的道,"雲霧,是朕不好,害得你受苦了。"
邊說,邊就一連聲的喚人去傳太醫,青綾她們聽見屋子裡的響動,早就在外面探頭探腦,只是不敢進來,一聽見慕如風的傳喚,忙不迭的進來察看,看到我腿上有血,若不是我搖頭警告,只怕青綾就要驚叫起來。
姜懷安進來給我把了脈,因着並無大礙,就配了些藥膏讓青綾爲我敷上,也就告了退了,看見姜懷安時,我卻突然想起管貴嬪來,就問,"皇上,不知道管妹妹這些日子怎麼樣了,對了,二皇子已經快滿月了,皇上都還沒有賜名呢。"
慕如風淡淡道,"他的名字不急,忙完了選立新後的事再說吧,只是那管貴嬪,自從生產以後,就一直病怏怏的不見好,朕去瞧過幾次,見她總是沒有精神,也就沒有再去吵她了。"
說到這兒,他突然看向我,"嗯,你執掌中宮令,身爲後宮之主,她身子好不好,你怎麼不知道?"
我仔細的尋思着他的話裡,並沒有責備的意思,就做出極委屈的樣子回道,"皇上恕罪,是臣妾失責了,其實,臣妾每天也都派人去瞧她的,只是到底不是親眼看見,也就不知道那些奴才們有沒有撒謊罷了,皇上也是知道的,那些個奴才們,最會做的就是欺上瞞下這些事,臣妾有時總在想着,他們到底給臣妾撒了多少謊了?"
慕如風道,"既是不放心,自己去看看好了。"
我就等着他這一句的,於是做出欲言又止的樣子,張了張嘴卻又停住,許久,才嘆了一聲道,"和皇上一樣,管妹妹既是身子有恙,臣妾還是不去吵她的好,讓她安心調養罷。"
慕如風定定的看了我一會兒,突然就笑了起來,"雲霧,你是不是怕她再拿剪刀嚇唬你?"
"啊,皇上怎麼知道,唔……,"我脫口而出,又忙一把捂住嘴,做出不小心說漏嘴的樣子來。
慕如風的眼裡已見寒光,"她那日的所作所爲,朕隔着窗子都瞧見了的,"說到這兒,他摸一摸我的臉,"雲霧,真是難爲你了,整天面對着那些居心叵測的人,難得你還不計較,居然肯連晉她兩級。"
我眼裡隱隱有着酸意,有水樣的東西在眼眶裡滾來滾去的只不下來,許久,我才哽咽了道,"皇上將這偌大的後宮交給臣妾,無非是希望臣妾能夠打理得風平浪靜,安寧祥和,臣妾再怎麼,也不能讓她們做出什麼事來不是,再說了,她如今做了母親,自然要爲孩子着想,並沒有什麼錯,換做是臣妾,說不定也會這樣做呢?"
他卻搖頭,"你說的不對,這是她自己的心在作祟,人常愛用自己的心去猜度別人,她自己是那樣的,就以爲,你定也是那樣的。"
說到這兒,他竟然長嘆了一聲,頗惋惜的道,"那日初見她時,也是極乾淨清透的樣子,如今看來,卻是朕看走了眼了。"
說到這兒,他隨即又一笑,向我道,"雲霧,好在你一直都是那樣子,乾淨裡帶着善良,卑微卻又不懦弱,難得的是,你還很機智聰慧,不似那些女人,眼裡只有那些個浮名!"
看着他認真感慨的樣子,我都不知道他此話是真是假,只得擠了笑出來,假做玩笑的道,"皇上這樣說,是在誇臣妾了。"
他也笑,"不是誇,你本來就是這樣的。"
這樣說時,他的臉色突然正了起來,"雲霧,朕只希望,你一輩子都是這樣的,永遠別變。"
我愣愣的看着他,"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不會變的。"
他張了張口,卻欲言又止,到底,他還是搖了搖頭,"朕乏了,睡吧,明天就要確定新後人選了,雖然朕和母后已經計劃周全,可那兩家的心機都很深,朕得養足了精神,明天才能好好的應對他們。"
我心裡卻一驚,"明,明天就要確定了麼?"
就如他說的,雖然他和太后已經計劃周全,可是夏陳二家的心機都太深了,我還真的擔心慕如風和太后的安排出什麼差錯,將我的後位被那兩家人得了去。
慕如風只是點點頭,他確實極累了的樣子,簡單的洗漱了下後,就去牀上睡了,倒是我,卻坐在妝臺前很是愣了一陣。
按着之前商量好的,第二天一早的妃嬪晨省後,我依照往常的樣子去慈寧宮裡瞧燁兒,和太后坐着沒說幾句話話,就聽宮人進來回說,"皇上帶着上將軍夏明強和宰相陳正坤,以及好幾位朝廷裡有威望的重臣,還有幾位宗室裡舉足輕重的皇室成員到了。"
我知道他們是要來商定新後人選的,忙將燁兒放下,起身欲告退,被太后止住道,"今兒事情大,也不知道幾時才完呢,太子這幾天有點兒不舒服,你就在後面照管着罷,"說着就扶了巧意的手去了。
外面正殿內,因爲陳夏二家各不相讓,自然是脣槍舌戰,劍拔弩張,若不是上面坐着太后和皇帝,邊上又全是舉足輕重的大臣和王公,這怕這兩位就要打起來了。
眼見着此事竟有無法收場之勢,太后又氣又急,"啪"的一拍桌子,"好了,二位卿家先停一停,聽聽別的卿家們的想法罷。"
我收到暗號,立時便抱起燁兒,雖然捨不得,卻也到底狠下心裡,伸手在他的小屁股上重重的掐了一下,燁兒果然"哇"的就哭出了聲來,我忙抱着燁兒站在正殿和內殿相隔的珠簾內,向外面道,"太后娘娘,太子不見皇祖母,急得哭了呢。"
太后就喝道,"你身爲太子的親生母親,竟連自己的孩子也哄不好麼?"
我於是就極恭敬的應了一聲,一縮脖子轉了回來,而外面就有一個蒼老的聲音適時的道,"太后娘娘,皇上,將軍,宰相,衆位大臣,本王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原來是個皇室成員,聽聲音年級極大,看來身份資格都不差,衆人自然道,"但說無妨。"
就聽那個聲音道,"現在吵來爭去,無非是夏陳二家的女孩兒,到底立哪一個爲後,可是如今看來,不管立陳家女兒爲後,還是立夏家女兒爲後,想來都有一家不服,皇上和太后娘娘要爲皇上選後,爲的是匡扶社稷,穩定江山,若是爲選後一事,鬧得兩位朝廷重臣心裡有了疙瘩,實乃不智之舉,亦違背了皇上和太后娘娘的初衷,如此,本王倒有一個想法,"說到這裡,他故意的停住。
果然,有一個粗重的聲音開口了,從之前說話的語氣來看,他應該是夏明強,就聽他道,"老王爺有什麼想法,快說出來大家聽聽。"
別人也跟着催促,"是呀是呀,老王爺,您就別賣關子了,事關社稷,您還是快說罷。"
那老王爺就道,"越是緊急關鍵的時候,越是臣子現忠心的時候,本王的意思是,夏將軍和陳宰相二家,最好有誰能夠退一退。"
他這話一出,殿內先沉寂了一下,隨即,那位夏國丈先爆發了起來,"表忠心,退一退,哼哼,老王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若是本將軍不肯退,那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了?"
陳正坤是文人,話語卻比武夫出身的夏明強平和些,他平靜的道,"三王爺,我倒也不是不能退,只是玄武朝自開國以來,沒有一家出兩後的例子,太祖皇帝當年也曾立下重訓,不許外戚專寵過重,我陳家的女孩兒當不當皇后倒也沒有什麼,可是夏家的女孩兒,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被封后,否則,我就算揹着大逆不道的罪名,也要向皇上,向太后娘娘力爭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