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頭,這纔是她的性格了,於是對小喜子道,"去叫春竹將二皇子抱來。"
不多時,煊兒就給抱來了,我接過來抱在懷裡,命春竹取了厚厚的大氅將他包在我懷裡,這才由春竹小心的扶着,小喜子在前面帶路,避開宮人來到後面偏殿。
這間偏殿還是石非凡之前住過的那間,小喜子退了門帶我進去時,管貴嬪正一臉焦灼疑惑的等着,見了我,她的目光先是朝我的懷裡掃了一眼,隨即在臉上堆起了冷漠來,依着規矩給我行了禮後,她問,"不知皇后娘娘宣召嬪妾,有什麼吩咐?"
我不語,只將包在煊兒身上的大氅先去了,眼角餘光掃過管貴嬪時,她的臉上瞬間的抽搐了一下,然而很快的,她就將目光轉了過去,看也不看煊兒。
她越是這樣,我心裡就越是有了譜,將煊兒抱到她面前,我笑道,"妹妹快看,你的兒子這樣大了呢。"
煊兒被我拿東西蒙着頭帶到這裡,拿開蒙頭的東西后,咋然到了新地方,他想是覺得很好玩,歡喜的呀呀的叫了起來,手舞足蹈,我見管貴嬪絲毫不爲所動的樣子,就做出奇怪的樣子,道,"咦,怎麼妹妹看見兒子,也不覺得高興的麼?"
她呼的轉過頭來,先是看了眼煊兒,再看着我恨恨的道,"皇后娘娘到底想做什麼,您就直說吧,何況用太子殿下來哄騙嬪妾?"
"拿太子來哄騙你?"我看着她,再看看煊兒,突然就明白了,我抱着煊兒閒閒的來到桌前,雙手託着讓他站在桌子上,煊兒被石非凡調理後,腿上已有了力氣,兩條小腿繃得直直的,站得極穩的樣子,我輕聲笑道,"管妹妹爲什麼會這樣說,難道你自己的兒子都不認得了嗎?"
她憤然道,"煊兒身體軟弱,根本就直不起頭來,這個孩子卻手腳有力,怎麼可能會是煊兒,皇后娘娘還說不是騙我?"
我轉頭對小喜子吩咐,"去叫青綾,將太子抱過來。"
小喜子答應着去了,管貴嬪就有些狐疑的看向我,我迎着她的目光,定然道,"妹妹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只是妹妹也知道,這宮裡就只有兩個孩子,一會兒太子到了,你兩個都看看,就知道本宮有沒有對你說過謊了。"
管貴嬪久久的看着我,終於,她將目光落在我懷裡的煊兒身上,"他,他真是煊兒?"
她的手指緩緩的伸出來,我分明看見那五根如蔥管般的手指微微的顫抖着,輕輕的落在了煊兒的臉上、身上,她嘴裡喃喃的道,"怎麼可能,不是說他軟得像麪條嗎,這怎麼可能?"
我看着她,"是的,在太后宮裡的時候,你的兒子確實軟得像根麪條。"
"那,那怎麼會?"她驚喜而又疑惑的看向我。
面對她的目光,不知道爲什麼,我竟轉過臉去,"他如今有這樣兒,是我用藥調理的緣故,嗯,你不信嗎?"
說到最後一句時,我又回頭看向她的眼睛。
她的臉上慢慢的就漲起了紅暈,"爲什麼,爲什麼你竟然會調理,你,你懂醫術?"
像是太過驚詫了,她竟然驚得忘了規矩,用'你、我'來稱呼。
我卻愈發肯定她的內心,當下也不去糾正她,"我不會醫術,但是我身邊有人會,他知道你的孩子爲什麼變成了這樣,所以,他才知道你的孩子該怎麼才能治好。"
管貴嬪一聽這話,她頓時完全的激動起來,撲過來抓着我的雙臂,兩眼惡狠狠的盯着我,"煊兒他……他是怎麼變成這樣的,是不是我那次中毒,是不是,是不是?"
"是,"我一把推開她的手,定然承認,"他確實是被那次的毒給傷了,所以,只有我身邊的這個人會治,我若不肯救他,你這個兒子這輩子就是一根麪條。"
"你……,"她兩眼如噴出了火來,"你什麼意思,難道,難道那次的毒,是你下的,是你……。"
"是的,是我,"此時此地,我也不再以皇后之尊來壓她,此時的我們,只是兩個平常的被壓迫在深宮無法翻身的女子,我向她面前逼了一步,"是我命人將那毒點在你的蔻丹裡,再讓你用塗了這有毒蔻丹的手去拈糕點吃,這樣,雖然我們吃的是同一盤子菜,同一茶壺的水,可是你會中毒,我們不會。"
她身子一晃,踉蹌着向後退了一步,"你,你爲什麼要這樣做,你位高權重,我在你面前不過就是個小螞蟻,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你不知道爲什麼嗎?"我將煊兒放到春竹手裡,向她跟前直逼了過去,"你生這個孩子那天,你不是清楚的很嗎?你說得那樣的好,你做得也那樣好,你知道皇上就在門外,你故意的說那樣的話,你故意的拿剪刀來刺自己的喉嚨,你爲了你的孩子那樣的逼我,那麼我爲了我的孩子算計算計你,不也是在情理之中?"
她驚得連連後退,"你……你知道?"
我就冷笑,"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你妝臺上的鏡子裡,清清楚楚的映着皇上的身影,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說到這裡,我語氣隨即一哀,"只是,只是當時我並沒有想要你的命,我更沒有想要讓你的孩子受傷害,放在你蔻丹裡的毒,我已經輕得又輕了,我真的只是想借你除去靜夫人和貞妃,可是我萬沒有想到,那個毒竟然那麼狠,就那麼輕輕的一點,到底還是害你差點丟了性命,到底還是害得你腹中的孩子受了傷,我心中歉疚,這才從慈寧宮哄着太后將你的兒子接進紫薇宮來調理,只求着就算不能將他完全治好,也到底能安然長大,不會成爲一個廢人,老天爺憐他,他真的就強壯了,我身邊的那個人說,這個孩子只要常服他開的那個房子,說能活到老是一點也不誇張的。"
說到最後一句,我深噓了一口氣,"如此,我也算對得起這個孩子了!"
管貴嬪這時再不懷疑眼前這個孩子就是她的兒子,她撲去將煊兒一把搶過去,死命的抱在自己的懷裡,不停的在那張小臉上親着吻着,臉上盡是淚水,煊兒顯然被她的激動嚇到了,"哇"的哭了起來,我過去拍着她的肩,示意她平靜,而煊兒一轉頭看見了我,他忙張開手使命的向我懷裡傾斜着身子,我接過他哄了會兒,待他不哭了,才又還給管貴嬪。
管貴嬪此時才稍冷靜了些,她將兒子抱在懷裡看着摸着,突然,她猛的轉過身來,向我厲聲道,"你要除靜夫人和貞妃,你只管去除,你爲什麼一定要選上我做你的工具,爲什麼?"
我迎向她的目光,不躲不藏,"貞妃和靜夫人誰都想做皇后,個個都來爭對我,如此,我必須要想法除了她們,可是若要除去這兩個人,最快捷方便的辦法,無異於就是向你下毒嫁禍她們,我立了心要賭這一把,我怎麼可能放過你!"
說到最後這一句時,我已是咬牙切齒。
管貴嬪不知道是驚得狠了,還是怒得狠了,她一句話說不出來,就那麼大瞪着眼看着我,她的杏眼本來挺好看,可是現在人過於清瘦,這雙原本很好看的杏眼就顯得突兀嚇人,若是目光可以殺人,我想我此時,只怕已經死了幾萬次了。
只是看着她這恨不得吃了我的樣子,我突然就笑了,指着她,"可笑妹妹看着那樣聰明的人,原來卻只是個面上光的蠢貨,你只看到我向你下毒,卻看不到正是我救了你們母子麼?"
"你,你救了我們母子?"管貴嬪顯然覺得我說的是一句極好笑的話,她怒極反笑起來,譏諷道,"難道皇后娘娘是要告訴嬪妾,若不是你向我下毒,我們母子就活不到今天?"
"正是如此,"我卻昂然承認,"你就不想一想,那陳綺嫣和吳靜梅可是善輩,於我來說,打倒她們最有利的武器是你肚子裡的孩子,換做她們,又何嘗不是!"
"這……,"管貴嬪將一雙眼睛瞪得更大了,"你的意思是……?"
"若不是我先下手除去了她們,她們就必定會拿你來對我下手,我是一個做了母親的人,能夠感同你的不易,對你手下留情,若換了她們,一來要對付我,二來嫉恨你有了孩子她們卻沒有,她們下手時,可會對你有半分容情麼?"我一字一句的分析給她聽,或者確實牽強了些,然而事實亦就是如此,管貴嬪自己也說過,自從有了這塊肉在肚子裡,她不知道遭了多少罪。
管貴嬪兩腿一軟,就跌坐在了椅子上,愣了許久後,她才喃喃的問,"你,你今天找我來,就是爲了說這些?"
"不是,"我斷然否認,"我這次叫你來,一是讓你看看你的兒子並不是一根麪條,他是可以治好的;二來,我是要告訴你,你我共同的敵人來了,若你不和我聯手,我固然得不了什麼好,你的兒子就永遠的廢了,他這輩子也不能同常人一樣站起身子,自由的在地上行走,他不管能不能活下去,都註定了只能是一個癱子,就如同街上那被人打斷了脊樑骨的狗一樣,一輩子都受人欺凌嘲笑,一輩子讓人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