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想過,有一日,我會參與到如此驚心動魄、血雨腥風的宮變之中。
皇帝在這幾日,一改之前的疲憊倦怠,他目光鑠歷,精神抖索,心計沉沉,步步爲營。
所有的事情,都按照皇帝的部署進行,發生。
毒害帝王的傳聞會動搖國本,是以,皇帝安排了新的劇情。太子在與後宮宮女行樂的時候被重臣所見,而這個宮女,前一日才被皇帝翻了牌子,冒犯母妃,是及其惡劣的行爲。太子被罰,皇后急匆匆求情,與皇帝言語不和,發生爭執……
之後,太子因爲***宮闈被廢,高牆圈禁;皇后干涉朝政,放縱逆子,被廢除繼而打入冷宮。這一切,發生在一天之內。
我看着皇后被拖入冷宮時候絕望不甘的表情與淒厲悲涼的喊聲。
“我助你登上皇位呀,三十年夫妻……”
“我不忍殺你,你虎毒食子……”
夜深,空蕩的大內仍舊飄蕩着淒厲的喊聲。皇后的哭喊,太子憤怒的大叫。然而,所有的人都彷彿沒有聽到一般,不敢議論紛紛,噤若寒蟬。
皇帝坐在大殿內,對着大殿的燈火,一言不發。燈火明明滅滅,在這個憂愁的皇帝的臉上,時而浮現明亮的光時而投下陰影。
我端了一杯茶水放在了皇帝的案頭。
“皇上喝杯水……”我低聲道。
“白芷……”
皇帝喚我,目光空洞,神色疲憊,眼裡佈滿了血絲。
“皇上……您該休息了。”我道。
“白芷,你覺得我哪裡做錯了嗎?”皇帝的聲音很嘶啞。沒有了之前的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堅定,他的目光是茫然的,無助的。
“皇上沒有錯,是皇后與太子,不該謀害皇上。兒子妻子謀害父親夫君,罪不可恕。”我道。
只是,爲什麼太子與皇后會迫不及待的要繼位,我並不理解。
皇帝間或的說過了皇后的嫌隙,在他的心中,太子是不能夠繼位的。或者,皇后因此纔會下毒手的。
“不是兒子與妻子對父親
夫君的謀害。是因爲這空曠的大殿,因爲這金光閃閃的皇冠……”皇帝一聲長嘆。
“權力竟然至戕害了親情與人性,若是連人性都不在了,權力不是如魔鬼一樣肆無忌憚的傷害黎民百姓嗎?”我不由得嘆息着。
皇后不肯告之皇帝所中的毒藥以及解藥,皇帝也放棄了逼問。皇帝已然明瞭,他中的毒已經侵入五臟,無藥可醫。他的氣力不足、頭昏眼花皆與此有關。
儘管還未到風燭殘年,皇帝已經生命飄忽。害他的人,是他的至親;而他也毫不留情的將他們關入高牆。
“是呀,算計,哪裡還有親情,只有算計。她給我下慢性毒藥,以爲神不知鬼不覺,暴斃的帝王之後朝政不穩,以她的能力與依靠未必穩得住局勢,所以,想讓我久病而亡。我不隨她的意,裝了裝,她就露餡了……她還是算計不過我……”
皇帝的話,有些悲涼。
“皇上,事已至此,您還是不要多想了。如今沒有了太子,朝政的重擔更是您一肩挑了……”
我道。
“我時日恐怕無多了吧……舉目朝野,唉……”
皇帝嘆息着,繼而,又陷入了沉思。
“白芷,你看樑王如何?”
“白芷初入皇宮,與樑王接觸很少,是以,並不瞭解。不過,民間對樑王的風聞不錯的。”
我道。
太子被廢,而皇帝病重,再立太子幾乎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可是,樑王……
也許只是直覺,我覺得他太過完美,然而他過分的完美更讓我覺得不真實。彷彿,如一下子就會擊破的琉璃。
“他重聲譽,一個人讓幾乎全部的人稱頌,是很難的,其實是不可能的……”
皇帝道。
我有些不解。
“如果能夠讓所有人稱讚,那麼,就只能在不同的人面前,是不同的自己。而一個有原則,真實坦蕩的人,不會也不可能做到讓全部的人都讚揚的……”
皇帝道,他語氣很平和,然而,聽在我耳邊,卻很是震撼。
一個人不可能完美到無懈可擊,除非,他一直八面玲瓏的僞裝。
“如果一個人注重聲譽,會努力的讓所有人高興,那麼,這樣的人做帝王的話,豈不是是百姓的福氣?”
我隨口道。
“你的意思是,樑王可以做太子做皇帝?”
皇帝挑眉,望着我。眼神很是犀利。
我連忙搖頭:
“我只是說說,白芷不知道國事的。”
“你們一起進宮的女子是三個。你,青菡和紫葶。青菡之前在皇后純元殿中教習公主,不過她爲人板正,與皇后無瓜葛。紫葶與樑王關係密切,非同一般……”
皇帝道,仍舊是家常口氣,然而,聽在我耳朵裡已經是心驚肉跳。
皇帝醒過來也不過三兩日時間,卻已經把我調查的如此清楚。亦或者,他早就調查過我。
在他裝病期間,我彷彿是他唯一依靠的人,他似乎是全部信任我的,如此看來,事情卻沒有那麼簡單。
我沉默。
“你別害怕,也別不高興……朕身邊發生的事情,太多陰謀詭計了。你該是知道,朕相信你的。朕說這話,也不是猜忌你,威脅你,只是怕你被別人利用……”
皇帝道。
“是,白芷明白。”我道。
若是他果然猜忌我,就不會告訴我了。我們總是一開始就願意去相信別人,直至被騙才恍然悔過;而他則是無時無刻不提防身邊的人,直到排除嫌疑纔會試着相信。
其實,最是辛苦也是帝王呢。
“皇上,紫葶或者與樑王交好。但是,紫葶身世清白,不會有任何不軌的心思。白芷所說的話也是沒有私心的。”
我堅持道。
“朕知道……”皇帝點點頭:“你不用解釋的……”
他的目光柔和,讓我的心情也慢慢平復。
“你去休息吧。改日,你去青菡同去問問皇后與太子,看看他們還會透露些什麼……等他們心情平復些了,也許就知道自己錯了。”
皇帝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