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佩孚躬身說道:“大哥,這事不怪姚喜,給黑社會當保護傘的是我!其實,平壤也沒有黑社會,那些黃牛黨都是小弟的人,大哥要打要罰,小弟絕無怨言。”
姚喜大爲不滿:“吳佩孚,我還在給你打掩護,你他孃的不打自招!這也太不仗義了!”
周憲章冷笑:“姚喜,你給他打掩護!吳佩孚,你自己說說,你都幹了些什麼!”
吳佩孚紅着臉,一五一十地說了起來。
原來,吳佩孚的第一團在橋川江傷了元氣,死了不少人,還有不少傷兵,部隊缺醫少藥,更缺糧食被服,這冬天到了,大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
吳佩孚帶着第一團來到平壤,原以爲平壤花花世界,要啥有啥,可進了城才發現,平壤這個鬼地方,醫藥糧食被服倒是有,可人家都要錢!
整個章軍就是一羣窮光蛋,第一團也不例外,沒銀子,請不起大夫,抓不起藥買不起糧食。周憲章又有嚴令,任何人不得向百姓強徵稅費,買了東西必須付錢,要是有誰違抗了軍令,就是死罪!
全團還剩一千人,傷兵就有四百人,若不及時治療,這四百人一大半過不了冬。吳佩孚沒錢治病,又不敢強行抓幾個郎中,束手無策。不過,這吳佩孚也有些腦子,自己沒辦法,不等於大家都沒辦法,於是,吳佩孚在駐地張貼出一張榜文,聲稱誰要是腦子足夠聰明,能搞到錢(當然是合理合法),就給他一個副團長的職位!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個副團長的職位極爲誘人。懸賞告示一帖出去,就來了一個聰明人。
這位聰明人就是現在跪在周憲章面前的胖子。此人名叫盛大年,自稱是大清國常州府武進縣人,因來平壤投親訪友,不幸遭遇戰爭,沒法回鄉,流落平壤。
盛大年揭了榜,跑到吳佩孚面前,說平壤城裡商機無限,只要給他足夠的人手,他馬上就能賺到錢,而且合理合法,絕不會壞了章軍的名聲。
吳佩孚聽說這盛大年有本事搞到錢,而且還合理合法,大喜過望,也沒細問盛大年的底細來歷,馬上派了一個連給盛大年。
這盛大年果然有些門道,帶着這個連,連服裝都沒換,穿着章軍的號服就去了牡丹臺,做起了黃牛黨,在牡丹臺下排隊拿號,轉手倒賣,一個號五兩銀子,明碼實價童叟無欺。
朝鮮百姓見這幫黃牛黨是章軍,只得忍氣吞聲,乖乖交錢。
盛大年在牡丹臺下當了幾天黃牛黨,賺了幾百兩銀子,一分不少地交給了吳佩孚。吳佩孚大喜,也不管這錢是怎麼來的,馬上命人拿着銀子去請大夫抓藥。然而兌現諾言,馬上任命盛大年爲第一團副團長。
盛大年當上了副團長,志得意滿,爲了感激吳佩孚的知遇之恩,更加努力工作。爲了賺更多的錢,盛大年命令黃牛黨漲價,一個號從五兩銀子,提升到了十兩銀子!
這盛大年心太急了,想一口吃成個胖子。這一吃,壞事了。
本來一個號五兩銀子,百姓雖然不樂意,倒也可以承受,這猛地漲到十兩銀子,一般百姓就承受不起了。百姓來打官司,本來就有怨氣,這一漲價,百姓更是出離憤怒,今天一大早,終於不能忍耐,在鄭叟的帶領下,集體上訪告狀,搞得牡丹臺下極不和諧。
鄭叟帶人在牡丹臺下擊鼓喊冤,周憲章就醒了,急急忙忙爬起來向下一看,卻見姚喜大刺刺坐在下面審案子,看那樣子還挺在行。周憲章這些日子被百姓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搞得頭大,有姚喜在下面頂着,周憲章樂得清閒,當下也不喊破,由着姚喜在下面耍威風,自己在上面看着。
可看着看着,周憲章就發現情況不對,看這幫百姓口口聲聲要面見總理大臣,這架勢是衝着章軍來的。周憲章暗暗派人下去一打聽,這才知道,原來章軍中有人當黃牛黨!組織黃牛黨的,竟然是吳佩孚的人!
周憲章大爲惱怒,派人把吳佩孚叫了來。吳佩孚一聽說是大哥召見,這傢伙腦子極爲聰明,馬上意識到倒賣號的事曝光了,卻也不敢抵賴,只得帶着副團長盛大年來見周憲章。
吳佩孚徹底交待了事情的原委,哭喪着臉說道:“大哥,我也是沒辦法,這事您就看着辦吧,怎麼處罰我都沒怨言,誰要你是我大哥呢。”
周憲章怒道:“你狗日的還嘴硬!你他媽的知罪嗎?”
“小弟知罪!”吳佩孚俯首說道。
“說說,你都犯了什麼罪?”
“小弟組織黑社會……”
“放屁!”周憲章喝道:“照你這麼一說,老子的章軍成了黑社會了!我看你小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
“大哥,那你說我犯了什麼罪?”吳佩孚不服。
“你,還有你這個狗屁副團長,豎起你們的耳朵給老子聽好了!看老子說的在不在理!”周憲章喝道:“牡丹臺下前來打官司的百姓絡繹不絕,人氣極盛!凡是有人氣的地方,必然有商機!這個道理是不錯的。盛大年這狗日有些見識,他看到了商機。”
盛大年眯縫着小眼睛,面露喜色:“多謝總理大臣誇獎。”
“住嘴!”周憲章喝道:“你小子其實就是個二半吊子,能看到商機,卻不懂得抓住商機,結果走上了歪門邪道,連累壞了我章軍的名聲!”
盛大年不服:“總理大臣,話不能這麼講,不瞞總理大臣,小人世家商人,對於經商頗有些心得,小人既然能看到商機,必然也能抓得住!”
“放屁!”周憲章喝道:“你抓住個屁!放着那麼好的商機你不抓,卻慫恿我兄弟去幹下三濫的勾當!我看你們家所謂商人世家,也不咋滴!”
盛大年還是不服,嘀咕道:“總理大臣打仗沒得說,可要說做生意,我們盛家最有發言權。”
周憲章冷笑:“你小子不服!也罷,老子好好教育教育你這個所謂盛家的商人!我問你,每天來牡丹臺下排隊打官司的人有多少?”
“原告被告加起來,少說也有三四百人,另外,陪同原告被告一起來的,雙方人證也有兩三百人,另外,朝鮮人打官司,喜歡動用親友團,親友團勢力大,至少氣勢上佔了上風,所以,來的最多的是親友團,包括原告被告的的街坊鄰居、親戚朋友,有的家族還把族長都請來了,每個親友團不會少於兩百人,每天就算十個官司,光親友團就有兩千多人。所以,牡丹臺下,每天至少有三千人!”盛大年說道。
“好!人氣旺盛!我再問你,他們一般什麼時候來排隊?排多長時間?”
“打官司的人太多,他們怕排不上號,勤快點的,一般都是頭天晚上天一黑就抱着鋪蓋捲來了,在牡丹臺下對付一晚上。要是第二天能拿到號,還要繼續排下去,所以,要想打上官司,最少也得排一天一夜的隊!”
周憲章點頭:“這麼冷的天,三千人在牡丹臺下排一天一夜的隊,他們不吃不喝不取暖嗎?盛大年,你能看到商機,但是你不懂商機!商機是什麼?商機是服務!”
“服務?什麼服務?”盛大年茫然。
“就是給客戶提供他們需要的東西,讓他們心甘情願地掏錢購買服務,而不是倒號!倒號是什麼?說白了,倒號就是搶.劫,人家倒是把錢給你了,可人家心裡邊在罵你!可是你要把服務做好了,人家不僅把錢送給你,心裡還對你感恩戴德!”
“大哥,還有這等好事?”吳佩孚不信。
“當然有!”周憲章說道:“比如,這三千人要吃飯吧,從家裡帶來不方便,你們在牡丹臺下開設一個粥場,熬點稀飯配點饅頭鹹菜,價格不要弄得太貴,十個大錢一份,實惠又解餓,來吃的人必定極多;再比如,到了晚上,天冷風大,你們在牡丹臺下搭幾間草棚,年老體弱者可以到草棚裡避寒,收費也別太貴,二十個大錢一晚上,或者按小時收費,就是鐘點房,兩個大錢一小時;再比如……”
盛大年急忙插言:“我們還可以提供棉衣出租,價錢不貴,一晚上十個大錢;提供按摩休閒洗腳服務,五十個大錢一位;洗腳水五個大錢一盆,都是開水;對了,我們還可以提供熱茶,爲兒童提供零食和兒童樂園,大人帶孩子來打官司,還可以提供托兒服務;對於老人,我們還可以提供陪聊和修腳服務,如果有人需要,我們還可以提供三溫暖木桶浴,對於冤屈極大的苦主,我們免費提供心理諮詢……”這個盛大年不愧是生意人出身,一點就通,馬上就能舉一反三。
周憲章讚賞地點點頭:“除了提供豐富多彩的服務項目,你們還要做到服務熱情細緻周到,用你們的服務,爲顧客們驅散冬天的寒冷,讓顧客們切身感受到親人般的溫暖,讓他們心甘情願感恩戴德地掏錢購買服務。吶,我問你,這些天你們倒號,賺了多少錢?”
“大哥,我們賺了三百兩銀子。”吳佩孚自豪地說道。
周憲章斥道:“我靠!你們頂着個黑社會保護傘的名頭,就賺了三百兩銀子!你這個保護傘也夠悲摧的!你們丟人丟大發了!”
吳佩孚正色說道:“大哥,三百兩不少了,我的士兵能吃上草藥了。”
周憲章喝道:“如果你們把服務搞上去,吶,一個老百姓一天在你那裡消費一兩銀子,三千人就是三千兩!這個官司要是打上十天,就是三萬兩!除去成本消耗,你們至少能賺一萬五千兩!”
“一萬五!”吳佩孚驚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