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歩蟾的話把那晉嚇了一跳:“劉管帶,你說什麼,朝廷真的要和小日本開仗了?”
劉步蟾說道:“那大人,還是先讓周憲章把話說完。周憲章,我問你,你怎麼知道朝廷要和日本人開戰?”
櫻桃也插上一句:“還有,你師傅幹嗎要殺你?”女孩子對打仗不感興趣,對師徒恩怨卻很是敏感。
“這都是因爲馮教習和我師傅打賭……”周憲章一五一十地把打賭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周憲章說罷,劉步蟾和櫻桃都是苦笑不得。
那晉身爲學堂會辦,堂堂朝廷四品命官,竟然和一個小教習打賭,打賭也就罷了,賭注還是別人的腦袋,這聽起來實在是天方夜譚!
“那大人,真有這事?”劉步蟾問道。
那晉紅着臉點點頭,嘴裡嘀咕:“我又沒賭輸!你跑什麼跑。”
周憲章嘆道:“恩師在上,這個賭約,您輸定了!”
“爲什麼?”
周憲章要說自己是從二十一世紀跑來的,未卜先知,知道甲午戰爭不可避免,那晉、劉步蟾、櫻桃一定會認爲他腦子有問題。
“師傅,咱們先看天下大勢。我大清國與日本雖然是同文同種,文化一脈相承,但自古以來,就是競爭對手。這些年來,英國人用大炮打開我大清國的大門,美國人用大炮打開了日本的大門,中日兩國日本都是受盡西洋人的欺負,兩國有識之士尋求洋務救國,都取得了一些成效,兩國國力都有所增長,咱們手裡有了洋槍洋炮,西洋人也不像以前那麼耀武揚威了。但是,問題在於,在東亞,一山不容二虎!”
“胡說!”那晉斥道:“中日兩國正好可以攜手對付西洋人!”
“師傅,那是您一廂情願!日本人絕不會這麼想,日本是一個島國,地域狹窄,資源匱乏,要想強大,只能向外擴張,否則,強國夢就是癡人說夢!如果大清足夠強大,他們也就認命了。可是,大清現在國事艱難,內憂外患,這對於日本人而言,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能打敗大清,他們就可以在東亞橫行無阻!”
劉步蟾點頭:“所以,日本無論如何要在這個時候發動一場戰爭!如果失去了這個機會,我大清一旦擺脫困境,日本就再無機會,他們就只能做我大清的附庸!”
那晉臉色蒼白:“那那那也不會這麼快就打呀。”
周憲章嘆道:“師傅,日本人已經等到了這個機會!金玉均被凌遲,激起了日本國民的強烈憤慨,國際輿論也完全倒向了日本!他們已經擁有了發動入侵朝鮮的民意基礎和國際輿論,而朝鮮是我大清的藩屬國,日本對朝鮮開戰,就是對我大清開戰!現在,他們僅僅只需要一個能站得住腳的藉口,我想,日本人正在千方百計尋找這個藉口!”
劉步蟾點頭:“而且,他們已經找到了!”
“什麼?”那晉驚問。
劉歩蟾嘆說道“朝鮮全羅道發生了農民暴.動,暴民在東學教的號召下揭竿而起,聚衆達數萬人,聲勢浩大,民亂擴大到了整個朝鮮南部,兵鋒直指京城,朝鮮朝廷派出的討敵軍潰敗,形勢緊迫,就在昨天,朝廷接到駐朝鮮總理交涉通商事宜大臣袁世凱奏報,朝鮮政府正式請求我大清出兵彈壓民變。就在三天前,北洋水師出動了四艘軍艦前往天津大沽口,運送赴朝官兵。”
那晉說道:“那又怎麼了?朝鮮是我藩屬,發生內亂,我大清理應出兵相助。東學教我聽說過,一幫無知愚昧之徒,早就該彈壓……”
劉歩蟾說道:“據探報,日本對這次朝鮮民亂反應極爲迅速,參謀本部設立了戰時大本營,據說,日本明治天皇已經入駐戰時大本營!已經有488名日本陸戰隊在仁川登陸,以保護使館爲名,趕赴朝鮮京城!與此同時,日本的一個混成旅團已經登船,前往朝鮮,不日即可到達!”
那晉絕望地大喊:“他們膽敢出兵犯我屬國,他們背信棄義!他們狗拿耗子,他們……”
“師傅,他們是要向我大清開戰!”周憲章搖頭說道。
那晉臉色蒼白,怔怔地望着周憲章,良久,發出一聲哀嘆:“憲章,爲師賭輸了!”
清、日兩國的軍隊同時進入朝鮮,是個人都知道,將會發生什麼!
兩支軍隊絕不會是在朝鮮搞聯歡!日本人已經下決心,要把大清國的軍隊趕出朝鮮!
那晉絕望到了極點,打賭輸了,就得砍周憲章的腦袋!
那晉信奉孔孟之道,極其看重“信義”二字,信義是他做人的根本,願賭服輸。
如果周憲章是個偷看女孩子的登徒子,那晉倒也下得了手。
可事實證明,周憲章跑到格格的房間裡,全程觀賞格格洗澡,這事雖然下流,可要追究起來,還是給那晉自己逼出來的!
是那晉自己把愛徒逼成了個登.徒子!
劉步蟾看出了那晉的痛楚,笑道:“那大人,常言道,行大義者,不拘小節,你那個賭約,是小節,爲國求賢,是大義。周憲章是一位人材,你要是爲了保全自己的小節殺了他,豈不是本末倒置?”
那晉慌忙說道:“如此說來,卑職可以食言了?”
“當然可以!”櫻桃吃吃地笑出了聲:“那大人,你就是太迂腐了,食古不化。”
那晉大喜,急忙站起來,握着周憲章的手,催促道:“憲章,你趕緊跑吧,爲師不殺你,李中堂還是要殺你的……”
劉步蟾繃着臉喝道:“那大人,你就打算當着我們的面放走李中堂的要犯嗎?”
這一晚上,那晉都是昏頭昏腦的,一根麻繩差點讓周憲章上了吊,又掄着寶劍要砍他的頭,好不容易把問題搞清楚了,又忘了,劉步蟾和櫻桃,一個是李中堂的門生,一個是敏繡格格的貼身丫鬟,今天白天,就是李中堂和敏繡格格聯手,要砍周憲章的人頭!現在李中堂的門生和格格的丫鬟又聯起手來了,深夜造訪,目的不明。
那晉叫道:“劉大人,櫻桃小姐,老朽給你們二位跪下了,求二位放過我的愛徒,李中堂發出的是亂命啊!”
那晉說着,就要下跪,周憲章一把抱住了他:“師傅,不要求他們,讓他們砍了學生的頭,學生絕不給您老人家丟臉!”
櫻桃斥道:“你跑到格格房間裡,已經給你師傅丟盡了臉了!”
那晉甩開周憲章,跪倒在地:“劉大人,櫻桃小姐,小徒周憲章不慎闖入格格閨房,冒犯了格格,這都是爲師教導無方,還請劉大人和櫻桃小姐看在老朽的面子上,饒過他這一回,格格怪罪下來,老朽願意承擔一切後果。”
劉步蟾搖頭說道:“櫻桃,這事還是你說了算。”
劉步蟾和櫻桃深夜來到那晉的寓所,的確是爲了周憲章而來,但是,他們既不是來救周憲章,也不是來殺周憲章。
其實,直到現在,兩人還沒決定,到底是救還是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