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選總統?”秦珍問道:“西洋國家的總統都是選出來的,這的確是一件大事,不過,我聽說,民國不是已經有總統了嗎?就是周……”秦珍看了一眼靜塵,靜塵的手指微微一顫。
年前,周憲章率軍進入北京城後,曾經帶着那哈五、馮國璋、郭二杆等人,來白雲寺看望靜塵。周憲章並不知道珍妃也在白雲寺,他只知道敏繡出家後,法名靜塵。不過,靜塵斷然拒絕了周憲章的求見,讓人把周憲章一行擋在了山門外,連寺廟都不準進。
靜塵做得貌似決絕,其實,正好說明了,她心裡沒有放下週憲章!就憑這個,虛雲大師就知道,靜塵的內心,一點也不靜。
周憲章無奈,只得留下幾千兩銀子,怏怏而去。
後來周憲章當上了民國總統,消息傳來,靜塵搖頭冷笑不已,秦珍倒是泰然自若,一點反應都沒有。
崔玉貴沒有注意到靜塵的臉色,繼續說道:“秦姑娘、靜塵師父有所不知。周憲章和袁世凱,是民國的總統和副總統,不過,不是正式的,而是臨時的。他們二位約定,一過了年,就開國會,普選總統,天下老百姓都可以來投票,看誰的票多,誰就當總統。”
“袁世凱憑什麼和周憲章爭總統!他那點新軍,還不如章軍的一個零頭!”靜塵一撇嘴,對袁世凱很是不屑。
秦珍心頭暗暗嘆息,靜塵貌似對周憲章一股子怨氣,可她的內心,還是向着周憲章!難怪,虛雲大師說她心不寧。
“不是袁世凱和周憲章爭總統。”崔玉貴說道:“他們兩個都是候選人,除了他們兩個,各社會團體、黨派也要推出候選人,候選人相互競爭,爭取老百姓的選票,現在,有五個候選人,都有可能當總統,就看誰得到老百姓的票多了。”
“哪五個?”
“羅鳴芳帶着章軍那些老弟兄們,搞了一個公民黨,周憲章是公民黨的總裁,羅鳴芳和那哈五是副總裁,公民黨推出的候選人,當然就是周憲章。袁世凱也不示弱,搞了個民權黨,公推袁世凱爲候選人。再就是同盟會,就是以前的革命黨,推出孫文爲候選人。康有爲、梁啓超、張之洞、陳寶箴那些原先的維新黨人,成立了一個自立黨,推舉前上海道臺黃遵憲爲候選人。”崔玉貴說道。
“這才四個,還有一個呢?”靜塵問道。
“這最後一個,請兩位姑娘猜上一猜。”崔玉貴賣起了關子。
“劉坤一?他是兩江總督,有些實力。”靜塵說道。
“不是。年前,章軍跨海進了江蘇,劉坤一就回家養老去了。”
“莫非是端方?他是閩浙總督,在任上的時候,很有些威望,老百姓的口碑也不錯。”秦珍說道。
“不是。現在成立議會了,?了,端方在議會當議長呢。”
“難不成是翁同龢,他是皇帝的師父,很有些人脈?”靜塵說道。
“翁老先生現在是在民國政府當教育部長,那晉當了副部長,這兩個老頭子,觀念不合,在教育部裡整天打嘴架,他哪裡有功夫去競選總統。”
秦珍暗笑,翁同龢和那晉,是兩個出了名的古怪脾氣,這兩個老頭湊在一起,不打架纔怪。
“我知道了!一定是那哈五。”秦珍說道:“他雖然是章軍老兄弟,可他是皇叔,有皇家血脈,這不,我聽說,旗人們成立了一個團結黨,專門爲旗人說話,這個黨應該也推出一個候選人,那哈五是最好的人選。”
“秦姑娘的話,說對了一半。”崔玉貴說道:“團結黨的確是推出了一位候選人,不過,不是那哈五。”
“是誰?”靜塵急忙問道。
“請秦姑娘再猜上一猜。”
賴傳武不耐煩起來:“老崔,你他孃的吃飽了撐的,猜個屁,就是端郡王載漪的兒子溥儁。”
“溥儁!”秦珍和靜塵都是大吃一驚。
靜塵喝道:“都說八旗子弟一代不如一代,秦姐姐,你瞧瞧,他們竟然推出個溥儁來,這還用選嗎,我看他直接退出選舉算了,別到時候得了個零票,丟人現眼!”
崔玉貴說道:“可不是嗎,兩位姑娘,我旗人子弟,當真是人才不濟啊。他們也是沒辦法,實在是推不出人來了。兩位姑娘,本來,團結黨有兩個人選,第一個,就是那哈五,可人家那哈五打死也不幹,他說他不跟大哥爭天下!沒奈何,大家就去請皇上出山。”
“皇上?”
“就是你哥哥!”崔玉貴拱了拱手:“奴才失禮了,就是載湉!當初,皇上被太后老佛爺囚禁在瀛臺,眼看朝不保夕,後來袁世凱進城,又把皇上請回了紫禁城,可好日子不長,周憲章的人馬來了,皇上只好宣佈退位,又回到了頤和園。皇上的心態倒也平和,整日聽曲,不聞窗外事。大家去園子裡求他競選總統,皇上也是堅決不幹,他說他要好好享受人生了。”
秦珍嘆道:“皇上糊塗了一輩子,退位後,倒是做了一件聰明事。大清國早就完了,皇上也應該歇歇了。”
崔玉貴繼續說道:“兩位姑娘,那哈五不幹、皇上不幹,榮祿、剛毅那些人更不敢幹,倒是端郡王自告奮勇,要推他的兒子,溥儁本來也不想幹,可端郡王非逼着溥儁出馬,團結黨找不到其他人選,也就只好推溥儁了。”
秦珍嘆道:“這個端郡王啊,實在是蠢得可愛!當初,太后老佛爺怎麼偏偏就喜歡他!”
“是啊,”崔玉貴說道:“這不,第一輪投票,溥儁就大敗虧輸,五個候選人,周憲章的票第一,袁世凱第二,孫文第三,黃遵憲第四,溥儁第五,他的票數,連第四名黃遵憲的零頭都沒有!丟人啊!”
秦珍暗暗搖頭。大清國滅亡後,周憲章實行了民族和解政策,對旗人一律給予公平的國民待遇,而且,准許旗人結社組黨,以維護自身權益。可是,八旗子弟整天就知道遛鳥聽曲,半點政治頭腦都沒有,按理說,他們應該老老實實做人,竟然還想着當總統,想想也就罷了,推誰不好,卻推出個溥儁來,讓天下人笑掉大牙,枉費了周憲章的一番好意。
“這麼說,周憲章選上了?”靜塵急忙問道。
賴傳武說道:“哪有那麼容易。第一輪投下來,五個候選人,誰都沒有過半數,按規矩,得票數前三位的,就是周憲章、袁世凱、孫文三個,要進行第二輪投票。”
靜塵說道:“結果還不是一樣,袁世凱和孫文,哪裡選得過周憲章!”靜塵話語間,完全偏向了周憲章。秦珍暗笑,這位前護國和碩格格,身上穿着僧衣,心卻是早就飛到了北京。
敏繡好動,當了幾年的尼姑,貌似安靜了不少,其實,骨子裡的脾氣,一點也沒變。她沒出家的時候,滿腦子都是西洋玩意,現在,周憲章在北京大搞西洋鏡,整什麼議會、搞什麼總統普選,敏繡心裡早就發癢,恨不能馬上跑回北京去看熱鬧。
賴傳武翁聲嗡氣地說道:“我看懸!”
“怎麼會呢?”靜塵喝道:“推翻大清國朝廷,那是周憲章的功勞,袁世凱那點人馬,不過是臨陣倒戈,說起來,他就是個牆頭草!要是周憲章落敗,他一定會跟着太后老佛爺向周憲章發難!孫文就更別提了,他躲在海外,遙控國內幾個革命黨小打小鬧,照他那樣鬧法,就是鬧一百年,大清國也倒不了!我就不信了,老百姓會把票投給他們!憑什麼!”
崔玉貴嘆道:“格格……靜塵師父,說得沒錯。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事情還真沒那麼簡單。”
“發生什麼事了?”秦珍問道,她也是滿腹疑惑,以周憲章的威望和戰功,別的不說,從日本人手裡奪回臺灣,從法國人手裡奪回西貢,從德國人手裡奪回青島,把俄國勢力徹底驅逐出朝鮮,就憑這些戰功,袁世凱和孫文就沒法跟他比。
崔玉貴說道:“吶,按照總統選舉的規矩,每一位候選人都要向百姓宣傳自己的施政綱領,爭取老百姓的選票。所以呀,前些日子,全國熱鬧極了,每個候選人都派出自己的人馬,在全國各大城市搞宣傳,什麼貼海報、拉橫幅、上報紙、接受記者採訪,還有,三個候選人到全國各地巡迴演講。大家都向百姓許願,吶,比如說,袁世凱就說,如果他當了總統,兩年之內,讓大家的收入翻一番,孫文向國人保證,要廢除大清國與西洋列強簽訂的所有不平等條約……”
“吹牛!”靜塵斥道:“沒有周憲章的槍桿子,一百個孫文也廢除不了不平等條約!”
“總之,候選人都是使出渾身解數,爭取民意,這個,全國普選總統嘛,每一個人的選票都很重要。”
“周憲章在軍事上,打敗日本和德國,在經濟建設上,臺灣和朝鮮經濟騰飛,在教育上,他恩師那晉當校長的臺北大學,今年排名僅次於牛津大學,排名世界第五,這民意,還用得着說嗎?”秦珍說道。
“可不是嘛。”崔玉貴說道:“本來,周憲章的民意遙遙領先,可是,這些天,他被人抓到了小辮子,民意一落千丈。最新民意調查顯示,他的支持率,從百分之七十,狂降到了百分之二十!形勢極爲險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