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住打住!”周憲章斥道:“張作霖你個狗日的,要把咱媽搞成黃世仁他媽呀!”
“黃世仁他媽怎麼過日子的,小弟不知道。”張作霖說道:“不過,小弟知道,三品大員的媽,就該這麼過!何況,咱媽有兩個正三品的兒子!如果不這樣,咱倆會被別人恥笑的!”
周憲章點頭:“你這麼一說,也有一定道理。不過,這房子堅決不能拆!”
“大哥!”張作霖皺眉:“我都說過了,這破房子不拆,社會正義就不能得到伸張,正能量就不能充分體現!”
周憲章搖頭:“兄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正因爲要伸張正義,體現正能量,這房子就不能拆!”
“大哥此話怎講?”
周憲章正色說道:“咱媽的草房雖然破舊,但是,據有極其重要的歷史意義!”
“啥叫歷史意義?”張作霖一臉的懵懂。
周憲章正色說道:“這房子,是咱媽、咱妹妹巧兒和咱弟弟趙小滿工作學習生活過的地方!也是咱哥倆相遇相知結爲生死兄弟的地方!如今,咱哥倆成了三品大員,小滿也成了抗擊日寇的大英雄!現在,這破房子就不叫破房子了!”
“那叫什麼?”
“叫革命聖地!我們應該將房子加固打掃,保持原樣,咱媽用過的鍋碗瓢盆,都要擺在原地,不能隨意挪動,房屋裡掛上抗日英雄趙小滿的畫像,房門上掛一塊匾,上書‘抗日英雄趙小滿故居紀念館’。向全社會開放參觀,當然了,要收取合理的門票費,我看定在一兩銀子一位,比較合理。也可以上報朝廷,將紀念館開闢成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基地,由朝廷下旨,要求全國各地童生必須參觀,門票費由當地教育部門統一支付……”
“大哥!”張作霖急忙說道:“一兩銀子一位,全國童生少說也有一百萬,咱們至少可以賺一百萬兩銀子!”
“賺錢不是主要的!”周憲章正色說道:“主要是向廣大青少年灌輸愛國主義精神,開展勵志教育!吶,這麼個破房子裡,竟然出了一位抗日英雄、一位朝廷三品大員和一位黑社會大佬,你想想,廣大童生看到這一情形,他們會怎麼做?”
“他們一定會更加刻苦努力學習讀書!”張作霖說道。
“說的對!”周憲章說道:“這間破房子告訴青少年,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所以,這間破房子傳遞了社會正能量,弘揚了民族精神,是我們這個社會的無價之寶!你強拆無價之寶,該當何罪?”
張作霖大汗淋漓:“大哥思想深邃,高瞻遠矚,令人敬佩!小弟鼠目寸光,只想着讓老孃過上好日子,卻沒想到教育廣大青少年,小弟的境界比起大哥,差十萬八千里啊!”
周憲章說道:“吶,現在,馬上停止強拆,已經拆毀的部分,要恢復原樣,修舊如舊。當然了,這個地方將要變成青少年愛國教育基地,咱媽也不能住在這裡了。把咱媽接到中安堡去,也是當務之急。咱們就不囉嗦了,馬上動身。”
“是!大哥!”
張作霖招呼衆團丁,把拆得亂七八糟的院子收拾乾淨,擡起黃花梨交椅,連同秦氏老太太一起,擡往中安堡。
這一路上,爲了傳遞孝敬父母的正能量,張作霖,命人趕製了一面大旗,上書“奉母還家”,團丁們前呼後擁,樂隊吹吹打打,好不熱鬧,引來無數百姓圍觀。張作霖又命幾個伶牙俐齒的團丁,沿途散發傳單,向百姓宣傳孝敬老人。
回到中安堡後,安頓好秦氏老太太和趙巧兒,張作霖也沒閒着,立即着手製定了一個《大清國中安堡孝敬老人管理章程》,向中安地盤上的十幾個村子發佈。《章程》要求,子女應該常回家看看,幫媽媽刷刷筷子洗洗碗,誰要是不常回家看老人,就抓起來丟進中安堡的鐵籠子裡示衆。
《章程》頒佈後,中安堡附近社會風氣大大淨化,敬老愛幼蔚然成風。
且說周憲章把秦氏和趙巧兒送到了中安堡,張作霖雖然是個土匪,但爲人義氣,又不害民,現在給秦氏老太太當了乾兒子,母女二人生活算是有了着落。而且,翠花自告奮勇留在老太太身邊,要給老太太做個照應,那翠花爲人彪悍,堪稱女中豪傑,周憲章徹底放下心來。
忙了一天,到了晚上,周憲章向張作霖告辭,要連夜趕回奉天城,與趙正倫、柳英淑匯合,繼續前往扎蘭屯。
張作霖見周憲章要走,很是不捨,卻也不敢阻攔,趕緊在聚義堂上擺上筵席,爲周憲章、姚喜、郭二杆三人餞行。
衆人正吃着,忽聽堡子外人聲吵雜。
一個團丁慌慌張張跑了進來:“團主,不好了,官軍來了!”
張作霖正在給周憲章敬酒,酒碗剛舉起來,被團丁打岔,心中不快,喝道:“媽的,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官軍來了又怎麼了,自古官匪一家!他們無非就是想要銀子,去告訴他們,今晚老子沒空,要銀子明天來。”
奉天省土匪橫行,並不是官府沒有能力剿除,其實就是官匪勾結的結果,官軍向來對據守各地的大團視而不見,土匪們倒也知趣,隔三差五給官軍交銀子,官軍也指着土匪發財,雙方暗通往來和睦相處。只是苦了當地的老百姓。所以,張作霖聽說官軍來了,毫不慌張。
團丁慌忙說道:“團主,是新民府的官軍。”
張作霖一聽是新民府的官軍,臉色一沉,放下酒碗,對周憲章說道:“大哥,看來有點麻煩了。”
“怎麼回事?”周憲章問道。
“新民府知府賈善仁,是金壽山拜把子的兄弟,媽的,不知道是哪個狗日的走漏了風聲,賈善仁這是來給金壽山報仇的!”
新民府隸屬奉天省,下轄檯安縣,中安堡就是檯安縣的治下。
新民府知府賈善仁原本是個背時的商人,也不知是他手氣背還是手段差,做什麼虧什麼,做了幾年買賣,一分錢沒賺到,家當虧了個一乾二淨,流落在新民府,乞討爲生。
五年前,賈善仁結識了金壽山。
那時的金壽山還是個流賊,手下只有七八個人兩三把大刀,流竄於遼西一帶,居無定所四處流竄,過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賈善仁虧了本錢,落得個身無分文,流落在新民府。兩人也算是患難之交。
這金壽山倒也識人,見那賈善仁讀過幾年書,雖然穿得破破爛爛,身上有些儒雅之氣,倒有些做官的派頭。金壽山眉頭一皺,計上心頭。
金壽山提出要和賈善仁兩人合作做買賣。金壽善出資五萬兩銀子,賈善仁一分錢不出,只要出人就行,兩人各佔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金賈善仁拿着這五萬兩銀子,去捐一個地方官。只要賈善仁當上了地方官,大家再一起發財。
賈善仁欣然應允。剛巧,新民府知府空缺,賈善仁拿着銀子,很快就搞到了新民府知府的缺。
賈善仁走馬上任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治下鄉紳捐款捐物,興辦大團,維護地方治安。金壽山這個流賊,搖身一變,成了中安堡的團主,以維護治安爲名,幹起了土匪勾當,土匪打家劫舍,而金壽山則是坐鎮中安堡,名正言順地搜刮百姓。不到一個月,就把五萬銀子的本錢賺回來了。
那賈善仁做買賣沒啥本事,搞官匪勾結卻是輕車熟路。金壽山在中安堡魚肉百姓,賈善仁在新民府暗中護佑,兩人配合默契,銀子賺得嘩嘩的。賈善仁有了銀子,在奉天省城裡上下疏通,給金壽山搞了一個“模範團主”的稱號,號召全省人民向金壽山學習。這一學習不要緊,奉天省那些地痞流氓紛紛拉桿子起事,以維護地方治安爲名,佔據村寨,搜刮百姓。當然,搜刮來的銀子,也學着金壽山的做法,給當地地方官上供。
所以,遼西一帶土匪橫行,說起來,全都是金壽山和賈善仁“模範帶頭”作用的結果。官軍對各地佔山爲王的團主們,也是視而不見,苦的是老百姓!
金壽山活着的時候,從來不把官軍放在眼裡。尤其是新民府的官軍,說白了,都是他金家的。新民府官軍的糧餉,都是中安堡提供的,而知府賈善仁更是他的小兄弟。所以,新民府的官軍從來不敢來中安堡,金壽山其實就是新民府的土皇帝。
張作霖殺了金壽山,就怕賈善仁知道,所以,命令手下團丁嚴密封鎖消息。可新民府的官軍還是找上門來,看來,金壽山被殺的消息,已經傳到了賈善仁的耳朵裡。
張作霖怒道:“是哪個狗日的走漏了風聲,老子扒了他的皮!”
周憲章笑道:“兄弟,常言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咱們殺了金壽山,賈善仁遲早會知道的,這件事還是早點了斷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