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禾禾吐了下舌頭鄙視的看了看張勳,佘南陽連忙推着她往外面走去。張勳先是出門找了掃帚把剛纔白禾禾摔碎的碗掃掉,繼而關了臥室門坐到我牀邊,盯着我,也不說話,只是眼圈有些紅。很久才抿嘴深呼吸了下,蹙着眉頭問:“爲什麼不回郵件?”
我有些語塞,不知道該怎麼迴應。
“爲什麼不住院?”
我依然不做迴應。
“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告訴我?”張勳把我的臉掰過去正對着他。
我看到張勳的眼睛裡佈滿了血絲,“張總,多注意休息。”
張勳的手還停留在我的臉上,沒有用力但卻使我無法動彈,“柯安,你是不是挺怵我?”
“沒有。”
“郵件裡我已經說過我辭職的事兒了,現在我也不再是你的上司,爲什麼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依然不告訴我?”
張勳所有的情感,在這一刻像是要爆發出來,可不知道爲什麼,卻還是撼動不了我的心,對此依然顯得很是冷漠,“這是我的私事,我想就不用告訴你了吧?”
這句話明顯讓他很是受挫,他捏着我的手開始鬆開,垂在身體的兩邊,往四周看了看又起身把另外一扇原本開着的窗戶打開,在窗邊點了支菸,背對着我說:“柯安,你是不是看不出來我喜歡你?”
喜歡我?雖然我從在濱海的時候,他第一次爲我擋記者,爲我在主管面前說好話開始就已經隱約的感覺到了,但這話真切的說出來,還是讓我顯得吃驚。張勳這麼一個冷得讓人發顫的人,對朱伶俐的愛視若不見的人,怎麼會喜歡我?
然而,張勳接下來的一番話讓我更是震驚。
他依然背對着我,依然是冷若冰霜的語氣,“張厚年的事情我去幫你查。”
我驚愕得幾乎整個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他沒有任何鋪陳竟然直接提到了張厚年,那麼這麼些日子以來,他難道都在背後默默的看着?“你...怎麼知道張厚年?”
張勳這才轉過身來猛吸了口咽,濃濃的煙霧飄散在他的周圍,映襯着窗外的黑色,把他顯得特別高大,他微笑得看着我,“我怎麼就不能知道?”
我只是覺得任何人說幫我查張厚年我都能理解,惟獨張勳我無法想象,畢竟張姓是大姓,我怎麼也不可能把他和張厚年聯繫到一起去。但還是抱有疑惑的問:“你和他...是...”
“父子。”張勳接過我的話,“你找我要過兩次濱海項目的資料你忘了嗎?你從面試那天開始就很在乎這個項目,所以我早就開始關注你在做什麼了,只是我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和張厚年有關係。”
“你怎麼會知道?”
“你別忘了,華南公司也是我們的客戶。”
但我還是聽不明白:“濱海兩個項目都是華南公司籤的,當然是我們的客戶。”
“這些年華南公司開發的項目,大多都是由我們公司做廣告策劃。”張欣耐着性子向我解釋說:“我和他們負責銜接廣告的經理關係不錯,這事兒一問就能知道。”
“那你也知道這兩個項目都是空殼的?”
“以前不清楚,但現在知道了。”張勳掐滅了菸頭,重新走到我的牀頭,撫摸着我垂在牀邊的直髮想要儘量迴避這個話題:“柯安,這次你忽然不見,可真是嚇壞我了。原本我是沒有打算這麼快辭職,可我知道你在公司朱伶俐對你不好,我才提前了辭職的時間。現在,我和佘南陽的安勳廣告已經在a市註冊成立了,而且以前的老客戶也都和我簽訂了下半年的合作合同,公司開始走向正規,我想,要不你過來和我一起?”
張勳後半段的話我幾乎沒有聽進去,思維固定在他和華南公司的關係上:“我還是不大明白,你怎麼會查出來和張厚年有關係的?”
“濱海的項目我查很久了,只是一直沒有告訴你。”張勳垂下頭凝視着我:“我是想等結論出來的時候再說,但是上週我接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你了。”
“你查很久?”
“是,從你第一次借合同開始。你別忘了,那段時間微博上鋪天蓋地都是你的事,我也知道你出來工作,是爲了幫父親欠債,我不想看着你那麼累。”
“但你是怎麼查到的?”
“你不用管我怎麼查到的,總之我知道就好。”張勳刻意迴避了他查找的經過,繼而再次轉移話題:“張厚年向來做事都是唯利是圖,哪兒有錢他會往哪兒走,他和項目能牽扯上關係倒也不奇怪。這些年,我窮得上不起大學的時候都沒想過要去認他,可是這次我必須去,我實在不想有天他死後,我被衆人責罵。”
我還是很難接受張勳是張厚年兒子這樣的事實:“張總,這件事,我想我能解決。”
“你不願意我幫?”張勳沒想到我會拒絕,目光立即變得有神:“柯安,你是不願意我幫你,還是不願意相信我喜歡你?”
我無言。
“寧川師範大學的校園裡,那個總是被別人帶着的女生,可是從來沒有從我的記憶力散去。”
我瞪大眼睛仔細的看着張勳,努力的尋找在學校時關於他的記憶,很是可惜,我沒有找到。整個大學生涯裡,葉一丁充斥了我所有的生活。
“你男朋友每天會去教室接你到圖書館的樓下,等你看書的間隙他再去食堂爲你打來飯菜,他會餵你吃飯餵你喝湯。他總是騎着一輛黑色的三角自行車,帶着你在學校穿梭。他每次有演講的時候,你總是坐在演講臺的第一排,拼命的鼓掌後豎起大拇指。每次他有籃球比賽,你總是抱着他大堆的衣服坐在旁邊,用清脆的聲音大喊加油。每週五下午,會有一輛車來校門口接你,你們總是在離學校很遠的地方分開他躲起來,等你上車後他再折身返回寢室,每個週日下午他又會站在老地方接你。”
這些點點滴滴,曾經佔據了整個大學生涯,我以爲隨着葉一丁的死去我忘了,但沒想到過眼前的張勳竟然替我回憶着,這讓我覺得完全不可思議。
“畢業的時候把學校花壇裡所有的萬年青裡,都被捆上了他用紙折的山茶花,每朵花上都寫着你柯安的名字。晚上全校畢業他作爲學生代表演講的時候,當着全校師生的面向你求了婚,你哭着衝上臺撲在他懷裡。”
張勳仍然不停的替我在回憶,而我早已哭成了淚人,伸手捂住他的嘴搖着頭說:“你別說了,我求你別說了好嗎?”
如果張勳不替我回憶起這些,我的記憶會停留在葉一丁離開我的那天,會停留在他揮刀砍向張南的那天,但絕對不是大學的時候。
“我只是想告訴你,在整個大學時期,除了葉一丁在爲你做着這些事情,我也在旁邊默默的看着。”張勳用手擦掉我臉上的眼淚:“你從來沒有關注到,每天你圖書館等他爲你打飯的時候,不遠的地方坐着一個我,你也從來沒有關注到,每次你們騎車穿梭在校園裡的時,身後也有個我。所以我想說的是,我把他爲你做的所有事情都記在了心裡,從在騰飛看到你的第一時間開始,我就告訴了自己,葉一丁能爲你做的我也能爲你去做。只是我一直都覺得,你的時機和我的時機都沒到,畢竟我們已經不再是學校裡只談愛的學生了。”
我沒法聽進去張勳說什麼,只覺得很想葉一丁,前所未有的想。那些青澀的記憶,懵懂的初戀,一幕幕,再次清洗的浮現在我腦海裡。很是迫切的想要再回到過去,可是卻再也回不去了,成長中我們都學會了等待,但時間始終學不會。
哭了好久,聲音驚動了門外的白禾禾,她不顧佘南陽的阻攔強行的衝了進來,一把將我身邊的張勳推開:“你有病啊你,沒見到柯安受傷了嗎?你還讓她哭,你不知道哭會牽動全身的神經嗎?”
霹靂巴拉一通責罵,竟然讓一向冷傲的張勳退後一步連聲道歉:“不好意思,我忘了...”
“柯安今天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你還讓她哭的怎麼傷心?你存心的吧你?”白禾禾毫不退縮的繼續罵道:“滾啊,誰讓你們倆來這兒的。”
“禾禾你別生氣,張總肯定也不是故意的,說不定是柯安一時激動了呢?”佘南陽隨後進來打着圓場。
白禾禾頓時把氣撒在了佘南陽身上:“還有你,口口聲聲說柯安是朋友,看到朋友受傷還哭得怎麼傷心,你就不難過啊。”說罷把他們倆一同往外面驅趕着:“你們要是真爲了柯安好就快走。”
張勳和佘南陽始終不好用太大的力氣止步不前,只好任白禾禾推着往門外走去,張勳不時的回頭看我:“我明天再來看你。”
“別來了,永遠都別來。”白禾禾一邊責罵着一邊用力推他們倆。
我腦子裡一片混亂完全沒心去阻止和說什麼,面對張勳的感情我束手無策,就眼睜睜的看着他們走出臥室。
佘南陽走到客廳的時候還在說:“禾禾你不能這樣,張總找柯安真是有事。”
“有個屁的事,有事兒能把她惹哭嘛?”說着白禾禾打開了大門,隨即又聽到她尖聲叫了聲:“啊...你們怎麼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