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院
“哦,竟有此事?”佟老太夫人喃語了句,頭也不擡地繼續捻動着手裡的佛珠,面容鎮定若常,並沒有自己差點被佟雅萱當成了出頭椽子的惱怒感。
越嬤嬤的目光在佟老太夫人那自己都未察覺到的因爲用力過度而泛出青白之色的手指指甲上打了一個轉,然後就眼觀鼻,鼻觀心,仿若並未瞧見這一幕似的,回答道:“是的,大小姐正在院外請罪,太夫人可要見見大小姐?”
佟老太夫人沒有吭聲,捻動佛珠的手指卻略作停頓。
房間裡一室靜謐,越嬤嬤等人的頭則垂得更低了,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掃到了颱風尾,心裡卻是再一次將差點觸怒佟老太夫人的帳記到了白冬瑤身上。
許久後,佟老太夫人才道:“就說我身體不適,讓她回房吧。”
“至於請罪,她並無錯,又何來請罪?”說到這兒時,佟老太夫人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笑容,心裡默默思量了一番後,又道:“丁嬤嬤,拿上我的名貼到齊王府,請齊王務必明日來府一敘。”
丁嬤嬤應了聲,就準備離開。
這時,佟老太夫人又出聲了:“若齊王問起緣由,你就說,不論瑤兒當年做了多少樁錯事,但總歸是我國公府的養女,這婚嫁之事也不能隨便操辦,否則,不僅會讓外人看輕了我國公府,也會讓天下人恥笑不遵信譽的齊王!”
齊王府
“笑話!”杜偉澤冷哼了一聲,狹長的雙眼微眯,看着面前低眉斂目的丁嬤嬤,道:“回去告訴你們老夫人,從頭到尾,我都沒有同意過要娶貴府的白二小姐入府!”
“齊王這是打算毀婚了?”丁嬤嬤猛地擡起頭,並未被杜偉澤身上突然流露出來的怒氣給嚇到,而是嘴角微勾,眼含譏誚,道:“齊王當初能甘冒大不諱的風險,在已和靜雅郡主有了婚約的情況下和二小姐生情,更和二小姐定下生死契闊,白首不離的盟誓,如今靜雅郡主甘願退出以示成全,齊王更三番兩次送上各式珍稀禮物到國公府,這一切難不成都是老奴等人花了眼?”
杜偉澤冷哼一聲,身上那橫掃戰場多年而培養出來的冷冽的殺氣再也不加掩飾地朝丁嬤嬤襲去。
丁嬤嬤悶哼一聲,身子連連往後退了好幾步,右手輕捂胸口,看向杜偉澤的面容慘白中蘊含着淡淡的驚惶。
“有些事我不願意解釋,並不代表我不知曉。”杜偉澤一字一句地說道,緩慢地收回身上的氣勢,道:“今兒個我就再重申一次,若再有下次,絕不輕饒!”
“從頭到尾我屬意的都是貴府的二小姐,也就是陛下親封的靜雅郡主!”
“至於貴府大小姐?”杜偉澤冷笑一聲,“自我被陛上賜封爲齊王的那一天起,這幾年裡我也見多了所謂的‘世家貴女’,自認早已對盛京的貴女們的心機招數有了一定的瞭解,如今瞧來我確實還是少見多怪了,竟然差點就栽入貴府大小姐之手!”
“那些所謂的盟誓之言嘛……”杜偉澤頓了頓,突然笑道:“相信貴府太夫人自是明辯是非黑白。”
“來人,送客!”
國公府,東院
“這樣啊……”佟老太夫人摩挲着茶杯,久久沉吟不語。
丁嬤嬤立於下首,神態舉止無一不恭敬,一點也瞧不出此刻她內心裡轉過的念頭和想法,房間裡其它的人也紛紛垂眸斂目,不敢弄出絲毫響動,以免驚擾到了沉思中的佟老太夫人。
許久後,佟老太夫人才揚眉一笑,道:“是了,原本就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偏生被我想得這般複雜!”
仿若一股秋風襲面,帶走了一室的沉悶之氣的同時,也令房間侍候的丫環婆子們都爲之鬆了一口氣。
佟老太夫人朝丁嬤嬤招了招手,吩咐道:“將齊王講的話,原原本本地轉述給大小姐。”
丁嬤嬤愣了愣,很快就明白了佟老太夫人的用意,遂應了聲,恭敬地告退,離開。
佟老太夫人再擺了擺手,示意房內其它的丫環婆子也離開,接着纔將越嬤嬤喚到跟前,道:“婉如,你可是奇怪我爲何要如此安排?”
越嬤嬤微微垂眸,道:“太夫人從不做無用力之功,想來太夫人此舉也定有深意。”
佟老太夫人略有深意地看了眼垂眉斂目的越嬤嬤,眼眸裡異色連閃,嘴裡嘆道:“若府裡其它幾個小丫頭也有白冬瑤這份心機和謀算,我國公府何愁不能更上一層樓!只可惜……”
白冬瑤只是一介養女,且還是一個名聲被毀大半,已無法給國公府帶來更進一步榮耀的養女。
這樣的女子,在佟老太夫人等人眼裡已是一枚無法再用的棄子。
“這丫頭心狠手辣,倒是不能再放在府裡,以免帶壞了其它的丫頭……”佟老太會人捻動了幾顆佛珠後,很快就做了決定:“這段時間可有良辰吉日?”
越嬤嬤心裡爲之一嘆,臉上卻不露聲色地回道:“本月並無良辰吉日,不過,下個月初三,十五均是大吉之日。”
“那就定在下個月初三吧。”佟老太夫人想也不想地說道:“吩咐下去,這段時間看緊了白冬瑤,務必不能再讓她弄出什麼幺娥子!”
刑部尚書府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三更剛過,一片靜謐。
一陣風吹過,房前檐下的燈籠也跟着晃悠着,燈籠裡的燭火忽明忽暗。
突然,一道淒厲的貓叫聲響起,伴隨而來的是幾道悄然落入院內的黑影。
幾人互相對望了一眼,迅速分散開來,悄然無息地躲過了好幾隊巡邏的護衛後,順利地摸入了刑部尚書的後院,一路抵達孫逸修居住的院子。
不得不說,這日也確實不該孫逸修慘死,往日裡早該陷入沉沉夢鄉里的他,今日竟然到了此刻都還在牀上輾轉反側,久久無法入眠,以至於黑影摸到他的窗前,才取出一柱迷香,還未來得及戳破窗紙,就已被孫逸修發現了。
“誰?!”
孫逸修飽含驚慌和恐懼的這道怒斥聲,被風遠遠地送了開去,很快就驚動了院外負責接應之人。
“退!”
院內的幾個黑衣人彼此迅速對望一眼,然後由隱身於鄰牆的那株高大茂盛樹木上的黑衣人一揚手,只見得一道迷煙出現在院內,緊接着是一聲比一聲重的重物落地聲,以及孫逸修因爲極度痛苦而發出來的一聲悽慘之至的哀嚎聲。
待到院內的迷煙消散,匆忙趕來的孫尚書等人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一地的屍塊血肉碎片中,孫逸修正佝僂着身子,雙手掩於下腹上,白色的中衣下襬被血跡浸透。
空氣中除了濃郁得血腥氣,不少下人被嚇得失禁而將屎尿撒在了褲子上面而發出來的臭味,更有頭一次看見這般悽慘場景的自詡藝高膽大的護衛們忍不住彎腰而嘔出物品的酸臭味,這種種味道混合在一起,只令在刑部尚書這個位置上已坐了近十年,早已見慣了各種可怖場景的孫尚書都有瞬間的不適應。
“修兒!”緊趕而來的孫老夫人和孫夫人看見這一幕,忙不迭地掙脫出攙扶着她們的丫環婆子,提着裙子就往孫逸修的方向奔來,然後一人拽住孫逸修一隻胳膊,就是一迭聲的關切詢問的話語。
“祖母,娘,我沒事。”孫逸修深吸了口氣,立刻就被空氣中瀰漫的那種詭異的味道給嗆住了,連連咳了好幾聲,生生將一張慘白的面容給咳成了紅潤之色。
入目所及的慘況,清楚地呈現在孫逸修眼裡,只令他的身子也爲之踉蹌了下,那才恢復了一絲血色的面容再次慘白如紙,喉嚨裡更是一陣“咕嘟”聲,接着就再也忍不住地開始嘔吐起來。
也是到了這時,孫老太夫人和孫夫人兩人才察覺到院子裡的不對勁之處,齊齊驚呼一聲,然後雙眼一閉,就此暈了過去。
孫逸修下意識地伸手去拽兩人的胳膊,只不過,他本就受了傷,再加上被一地的可怕場景給震得心神失神,故,他不僅未能順利地拽住孫老太夫人和孫夫人兩人的胳膊,反而還被兩人拖拽着朝地面摔去。
就在孫逸修心裡大呼“我命休矣”的時候,他那往下墜落的身子終於被人抓住了。
直到雙腳再次踩到地面,孫逸修才睜開雙眼,這時他才發現原來救了他們三人的是府裡的普通下人。
不過,此刻的孫逸修全無終於得救的喜悅之情,只因孫尚書看向他時那不辯喜怒的眸光,以及出場救了他們的這三個普通下人,正是孫尚書一直隱藏於暗處的那股令皇帝都爲之惦記的勢力!
一想到經此一事後會給刑部尚書府帶來多大的影響,又會給自家父親帶來多大的麻煩,孫逸修滿腹愧疚和懊惱,心裡更隱約生出自己愛上白冬瑤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錯誤的這個可怕的念頭!
不!
他抿了抿脣,毫不手軟地將不該浮現在心裡的這個念頭掐滅。只可惜,此刻的孫逸修並不知道,任何事情只要有了一個開頭,那麼,想要叫停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突然發現過年期間碼的幾萬字,依然描述的是配角,嗷……淚奔……偶在深刻檢討中……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