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冬瑤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清醒地認識到,單純好騙,性子直爽,是一杆指哪打哪的好槍手的佟雅萱已成爲了過去!
都說沒有壓力,也就沒了動力,此刻,在衆人那熱切目光的凝視裡,自認爲想清楚了整件事情關鍵所在的白冬瑤以袖掩面,任由淚水不停地從臉頰上滑落,很快就浸透了那絹紗一般輕薄的衣袖,將另一隻白皙的手臂也暴露在衆人視線裡。
雖然白冬瑤一聲未吭,但看在衆人眼裡,卻是以爲她是因爲李嬤嬤剛纔那番行爲而受辱,所以纔會破罐子破摔了。唯有佟雅萱知曉白冬瑤想利用此點來轉移衆人的視線,從而令人不再將注意力放在李嬤嬤身上,並且激發衆人對她的同情和憐惜。
不過,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也遠超過了佟雅萱的預料,故,儘管此刻的她看起來精神十足,但實則身體已非常疲憊,遂也懶得就此話題再繼續和白冬瑤糾纏下去,以免白冬瑤待會利用天色已晚等話語做藉口繼續賴在長公府。
“大姐,你在長公主府裡住了三年,不僅未能將身子調養得健康,反而還越發地孱弱起來,想必這瑤臺閣的風水不太好,所以在你回了國公府後,我會派人將院子封起來,重新翻修建成客房,往後你若想回府看望爹孃和我,也可以安置在這兒。”
“二妹,你這是要趕我離開了嗎?”聽得此言,白冬瑤知曉再不出聲就晚了,遂緩慢地移開已浸溼淚水的衣袖,那不知何時突然變得紅腫起來的雙眼裡滿是哀悽和痛楚,更有着濃郁得快要將其它人淹沒的震驚和不可置信。
佟雅萱搖了搖手指,道:“大姐,你說錯了,我不是趕你離開,而是送你回國公府。說到底,國公府纔是你的家啊!”
不待白冬瑤回話,佟雅萱又偏了偏頭,看向文嬤嬤,吩咐道:“李嬤嬤的情緒不太穩定,待會你就在一旁盯着,以免落下一兩件大姐的珍稀之物,那可就不好了。”
“是。”文嬤嬤應了聲,仿若漫不經心地提醒道:“老奴待會就去找佟管家,要一份當年大小姐入府時登記的物品單子。”
佟雅萱眼含讚賞地點頭,道:“手腳麻利些,趕在酉時末將大姐送回國公府,不定還能恰好趕上國公府的晚膳。”
白冬瑤的身子已如一團爛泥般癱軟在地上,看向佟雅萱的眼眸裡滿是哀傷和絕望:“二妹,你這是想要逼死我嗎?”
佟雅萱眉頭微蹙,滿臉不悅地說道:“大姐,你這是將國公府當成了龍潭虎穴?!”
“不……不……我沒有……二妹,你怎能如此地斷章取義?我真不明白,我究竟於何處得罪了你,竟然讓你這般想方設法地要置我於死地……”
白冬瑤拼命地搖着頭,滿臉的哀悽。
就在此時,也不知白冬瑤突然想到了什麼,突然垂下頭,用力地咬了咬脣,嗅着鼻尖傳來的血腥氣,感受着脣上那痛徹心扉的痛楚,來不及心疼向來保養得極好的櫻脣今日被自己這番連續折騰是否會留下無法癒合的傷痕,下一刻,她就朝佟雅萱站立的方向膝行而去。
佟雅萱那才舒展開的眉頭再次緊鎖,心裡也生出濃濃的警惕——之前她一直以爲從現代穿越而來的白冬瑤,雖嘴裡說着“人人平等”之類的話,但實則卻自有一番不願意向任何人低頭的傲骨,但,此刻,白冬瑤竟然爲了能繼續留在長公主府裡而膝行到她面前!
這般將自己尊嚴和臉面都踩在腳下的舉動,無論前世今生,佟雅萱都做不出來,而前世的白冬瑤也並未做出來,以至於今日被她連番壓着打的白冬瑤突然做出這番舉動,倒是令她也難得地失了神!
一直留意着房內情況的文嬤嬤,忙不迭地急行幾步,奔到佟雅萱面前,趕在白冬瑤拽住佟雅萱的裙角,抱着佟雅萱的腿而放聲痛哭哀泣之前攔住了白冬瑤!
“大小姐,你想做什麼?!”文嬤嬤厲喝一聲,柳眉倒豎,滿臉的憤懣:“送你回府是長公主下的令,至於一向待你猶如親生女兒般疼愛親厚的長公主爲何會忍痛做出這樣的決定,你自己心知肚明!怎麼,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知悔改,想要挾持大小姐而令長公主改口?老奴告訴你,做夢!”
“我沒有……”白冬瑤心裡羞愧不已,怎麼也未料到從皇宮裡出來的文嬤嬤,竟然如此不顧及她的身份,當着衆人的面就揭出她萬分不願意被其它人知曉的事情!
白冬瑤的嘴脣蠕動了好幾下,依然未能順利地將到喉的辯駁之詞講述出來,只因四周衆人望向她時那滿含震驚、不可置信、質疑、鄙夷等情緒的眼神。尤其是李嬤嬤看向她那失望的眸光,只令她心尖也不由自主地爲之一顫。
“二妹,就當大姐我求你,幫我跟叔叔和嬸嬸說下好話,請他們親自徹查此事,還我一個清白,行嗎?”萬分無奈之下,白冬瑤也只能吞下一肚子的憤怒和惱怒,擡起一張委屈的面容,泣聲道:“這三年我待你如何,你也是知曉的,我的性子如何,你更是一清二楚,再加上我暫住長公主府裡,又豈會做出這等事情呢!就如我之前所說,這還真是那些見不得我們姐妹情深的小人做出來的挑撥離間的行爲啊!”
佟雅萱冷冷地看着白冬瑤,道:“大姐,就如文嬤嬤之前所說,事實真相究竟如何,你知,我知。你這些爲自己辯駁,想要將自己摘出來的話,還是留着到了國公府再跟祖父祖母們說吧!”
話落,不待白冬瑤回話,佟雅萱又吩咐道:“來人,送大小姐回國公府!”
“不,二妹,你不能這樣對我……”白冬瑤目眥欲裂,那早已癱軟在地上的身子不知從哪兒冒出一股暖流,只見她雙手撐地,猛地從地上翻跳起身,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佟雅萱撲去!
佟雅萱雙眼微眯,嘴角微翹,靜靜地凝視着撲向自己的白冬瑤,一點也沒有被白冬瑤身上流露出來的憤怒和嫉妒等情緒影響到,甚至還難得地開口譏諷道:“大姐,你終於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了!”
白冬瑤充耳未聞,雙眼漲得通紅,那曾令人不知覺就生出憐惜感覺的巴掌般大的嬌美容貌已扭曲得不成樣,就連脖子上面的青筋也都冒了出來,喉嚨裡也咕嘟作響,只恨不能將眼前這個到了此刻依然笑盈盈瞧着自己的仇人碎屍萬斷,挫骨揚灰!
“啊……”
伴隨着這道淒厲痛苦的叫喊聲是白冬瑤那撲向佟雅萱的身子,被一早就候在旁邊的幾個婆子和丫環不留絲毫餘地用力拽住,以至於她收勢不穩連連往後退了好幾步,最終砰的一聲墜落到地面上的情景。
“大姐這是瘋魔了吧!”佟雅萱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文嬤嬤,多找一些人護着大姐回府,以免路上大姐再像剛纔那樣犯病,那可就丟人現臉了!”
“是。”文嬤嬤應了聲,趕在白冬瑤出聲咒罵佟雅萱之前,急行幾步,將早就準備好的帕子塞到了白冬瑤的嘴裡。
這極爲眼熟且順手的動作,只令佟雅萱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就在白冬瑤的身子被衆人推攘着行到門口處時,白冬瑤突然回過頭來,拿一雙猶如被人滅門的狠戾仇視的眼神,惡狠狠地瞪着佟雅萱!
奈何佟雅萱不僅未被這樣的眼神激怒,反而還挑了挑眉,嘴角泛起一抹淺笑地朝白冬瑤揮了揮手。
直到白冬瑤的身子消失在視線裡後,佟雅萱才長嘆了口氣,放縱自己的身子癱軟在椅子裡。
她輕揉自己那脹痛的太陽穴,心裡知曉自己今日還是佔了一個“快準穩”,再兼之這三年暫住長公主府的日子,白冬瑤已由最初的小心翼翼到如今的驕傲自豪,更是收買了無數的下人,佈下了許多暗招,引誘着原身一步步朝她的陷阱裡行去,直到今日白冬瑤才準備開始收網,也就放鬆了對她的監控和反擊,否則依照白冬瑤剛纔表露出來的舉動,還真不會這般輕易就被送出府!
不過,就算白冬瑤知曉她的性子已有所大變,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