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親自夾了幾筷小菜,放到佟雅萱面前的小碟裡,道:“嚐嚐這個。”
青翠的黃瓜入口,微酸,略甜,再加上那爽脆的口感,只令佟雅萱再次讚道:“好吃!”
“還有這個。”長公主又挾了一筷紅蘿蔔絲,遞到佟雅萱的嘴旁,看着佟雅萱那越發明亮的雙眼,不由得笑眯了眼。
“好吃就多用一些。”
佟雅萱再次點頭,道:“娘,你做的飯菜越來越好吃了,我都被你慣壞了,往後若不能吃到你做的飯菜,那可該怎麼辦呢!”
“你這丫頭就知道哄娘開心,不過是一些家常菜,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長公主笑得眼睛已眯成了一條線,對於佟雅萱一如既往地喜歡她做的飯菜這件事情很滿意,很高興。
“我一向都是實話實話,從不逢迎拍馬。”佟雅萱手裡的動作沒有絲毫停歇,嘴裡也抽空就爲自己辯駁着:“娘做的飯菜有一種溫暖的獨屬於家纔會有的味道,比宮裡那些看似精緻,實則吃起來卻味如嚼蠟的御膳好太多了!”
“你呀!”長公主輕點佟雅萱的額頭,毫不猶豫地拆佟雅萱的臺,道:“前段時間是誰嚐了母后賜來的御膳房新做的糕點後讚不絕口,恨不能住到宮裡天天品嚐的?!”
“那絕對不是我!”佟雅萱舉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作發誓狀,卻被長公主用手重重地拍了下去,只能嘟着嘴,鼓着雙頰,痛呼一聲,並拿委屈的眼神看着長公主,希望能激起長公主心裡的愧疚。
只可惜,這回佟雅萱確是失算了。這一點由長公主那突然斂了笑容,並且變得越發嚴肅的面容上就難瞧出來。
“萱兒,這‘人在做,天在看’,這些發誓的動作可不能隨便做,知道嗎?”
“娘,我明白。”佟雅萱也了笑容,一臉慎重地應道。
長公主微微頜首,摸了摸佟雅萱的頭,道:“可吃飽了?”
佟雅萱點點頭。招來丫環將桌上的碟碗收下去,摸了摸飽飽的肚子,雙眼微眯。只覺得整個人猶如吃飽喝足的貓咪般懶洋洋的不願意動彈一下。
只不過,身上那粘膩的觸感,卻令她微蹙眉頭,堅難地睜開雙眼,道:“娘。我先去洗漱一下,再來陪你。”
長公主將到喉的話嚥下肚去,輕拍佟雅萱的胳膊,道:“去吧,娘就在這兒等你。”
佟雅萱點點頭,心裡也再一次猜測起長公主今日特意送飯菜到靜雅院的用意來。
佟雅萱新換了一件桃粉色繡小朵五瓣花的紗衫。下系一條淺杏色繡大朵牡丹花拽地長裙,臂上繞着丈許來長的白色和杏色漸變色的輕綃,腰側繫着淡粉色絲絛。墜着一枚白玉和翠玉雙環佩,隨着她的行走而發出動聽悅耳的聲音。
一頭青絲挽了一個百花分肖髻,插一對赤金點翠步搖,釵頭垂着米粒大小的珍珠串成的流蘇,最末端則墜着拇指大小的粉色珍珠。並一朵桃粉色泛金邊的牡丹絹花,額前垂下一縷半弧形的粉色和白色串成的珍珠瓔珞。
“我家萱兒越來越好看了。也不知將來會便宜哪家小子!”長公主笑眯眯地打趣道,很滿意佟雅萱選擇這般素淨淡雅的妝扮,往常佟雅萱日日一襲豔紅衣裙,濃妝豔抹一點也不像一國郡主的可怕扮相已慢慢地消失在她的記憶裡,只餘如今這般鮮活機靈的模樣。
佟雅萱可不是大梁其它的世家貴女,縱使平日裡膽子再大,但聽得旁人,尤其是自己的親人提及親事時就不由得羞紅了臉,只能垂眉斂目,坐立不安地任由人打趣,而是臉不紅,面色不變地也跟着打趣回去:“娘,你怎麼不說是哪家小子會便宜了我呢!”
因此,長公主難得地呆愣了下,不過,許是被昨日佟雅萱那一系列出乎於她意料之外的行爲已震憾過了,故,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也難得地斜睨着佟雅萱,繼續調侃道:“難不成萱兒你還想學大周那些女子出將爲相,不僅要承擔生兒育女的責任,還得擔起養家的重擔?”
“有何不可?”佟雅萱笑了笑,察覺到長公主面色一變,即將出聲訓斥她時,又搖了搖頭,嘆息着補充道:“只是,她們太辛苦了……”
頓了頓,佟雅萱又補充道:“她們那兒的女人,相當於男人,那,男人就該相當於女人才對。”
“撲嗤!”
長公主愣了愣,再也忍不住地笑出聲來:“你這丫頭,怎會有這般古怪的想法……”
佟雅萱撇了撇嘴:“原本就該如此,要不然,她們將男人娶回來做什麼?當花瓶,做擺設?”
長公主只覺得啼笑皆非,輕擺手,道:“算了,跟你這丫頭講不通。”
佟雅萱嘟了嘟嘴:“娘,你這是瞧不起我?”
“沒,你是孃的女兒,娘又豈會瞧不起你。”長公主摸了摸佟雅萱的頭,輕聲安慰着,只不過這些話語聽在佟雅萱耳裡,還真沒有絲毫的安慰力道。
“對了,萱兒,那齊王今日送了一斛珍珠和幾樣點心過來。”
“賠罪?”佟雅萱不屑地說道:“這也太少了吧,根本就沒拿我這個皇帝舅舅賜封的靜雅郡主當回事!”
“不。”長公主輕啓脣,一臉慎重地說道:“說是昨兒個見到你一襲素淡的衣裙,只飾了一些極普通的珍珠,所以就特意送來一斛之前得的深海珍珠給你把玩。”
“呵!”佟雅萱冷笑一聲:“齊王也太高看他自己了!”昨日配飾裡的珍珠可是宮裡御賜之物,又豈是普通的深海珍珠可以比擬的!
長公主微微頜首,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容:“另外,他還特意派人到迎客來酒樓買了幾樣點心,並送來了一瓶宮裡賞賜的祛疤痕的藥膏。”
“齊王還真有心哪!”佟雅萱嘲諷地說道,枉她在杜偉澤帶着一堆禮物上府打算退婚的當日,特意提及迎客來酒樓裡見到的杜偉澤和白冬瑤兩人私會一事。未料到杜偉澤竟然當沒這回事般,還在這日特意買了迎客來酒樓這個白冬瑤有股份的酒樓裡做的點心送來長公主府,真讓人無語!
“這還是小事,娘就擔心那齊王突然纏上你,想盡了法子要毀了你的清譽,讓你只能嫁入齊王府。”後面的話,長公主未說出來,但佟雅萱卻是立刻就明白了。
“娘,你別擔心,既然皇帝舅舅已取消了賜婚。那麼,就由不得齊王再生反悔之心了。”佟雅萱嘴角微勾,眼底的狡黠和算計清晰可見:“更何況。就算那齊王想反悔,也要看大姐是否同意呢!”
長公主思索了會,恍悟道:“也對,那丫頭可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佟雅萱轉了轉眼珠,突然道:“娘。不若將這幾樣東西全部送到國公府?”
長公主瞪了佟雅萱一眼,極不贊同地說道:“你這使壞的法子也太簡單了,很容易就被人捉住把柄,到時候你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這可不一定哦!”佟雅萱湊近長公主耳旁,小聲地說了幾句,只聽得長公主頻頻點頭。雙眼放光,看向佟雅萱的眼眸裡也滿是讚歎,輕點佟雅萱的額頭。似嗔似責怪地說道:“你這丫頭也太壞了!”
佟雅萱聳聳肩膀,攤攤手,滿臉地無辜:“娘,書上說‘女人不壞,男人不愛’!”
“你爹房裡竟然還有這些書!”長公主磨了磨牙。打算待會就殺向書房,將書房翻一個底朝天!
長公主是滿腹心事到達靜雅院的。離開的時候卻是滿腹怒火。
看着長公主離開的背影,佟雅萱摸了摸下巴,爲佟候爺即將到來的悽慘下場掬了把同情的淚水。
文嬤嬤從院外進來,行了一個禮,一臉恭敬地道:“郡主,老奴的乾兒子來了。”
無需刻意打量,佟雅萱都能猜測到文嬤嬤心底那抹無法除去的不安,那因爲文嬤嬤提前將乾兒子喚來而生出來的喜悅的情緒也減少了幾分,嘆了口氣,難得地解釋道:“文嬤嬤,每個人都有着一飛沖天的熊心壯志,只是因爲出身的高低而導致人生的際遇略有不同。”
“你是我的奶孃,說起來,他可以算是我的兄長,我又豈會讓他去做不好的事情?!”
“撲通!”一聲,文嬤嬤跪在了青磚地面上,重重地磕頭道:“郡主,是老奴糊塗了。”
“文嬤嬤,快快請起。”佟雅萱微微彎腰,親自將文嬤嬤攙扶起來。待到她察覺到文嬤嬤望向自己的眼眸裡雖有羞愧,也有着欣慰和讚歎時,就知道文嬤嬤的心已徹底被她收服了,從此往後,若沒有特殊情況,根本無需擔憂文嬤嬤會背叛她。
“我那兄長可是在大廳?”
“郡主,他在偏廳裡候着。”文嬤嬤搖了搖頭,一臉慎重地說道:“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平民,擔不起郡主的‘兄長’稱呼。”
“無礙。”佟雅萱擺了擺手,並不以爲意。
“不可。”對於這一點,文嬤嬤極爲堅持:“雖他只簽了三年的賣身契,但一日爲僕,終身爲僕,又豈可亂了身份,從而令郡主被人詬病!”
話落,文嬤嬤還再次下跪,磕頭道:“但請郡主同意。”
“這……”佟雅萱遲疑了好大一會兒,末了,還是不得不應道:“好吧,往後我會直呼他名字。”
“謝郡主。”文嬤嬤顫巍巍地起身,看着周圍那些下人瞧向自己的眼眸裡滿是豔羨,不由得挺直了脊背,下巴微擡,只覺得往日裡因爲佟雅萱沒有和白冬瑤爭鬥意識,而導致她這個佟雅萱的奶嬤嬤在長公主府裡的地位也越發地落魄不如意,而生出來的鬱悶懊惱等情緒一掃而空。
佟雅萱今日做出的這番姿態,從另一方面也說明了對文嬤嬤的看重。